上车后，夏以臻见盛朗尚憋着火，下颌紧绷，也没有额外提去哪儿。她便也没问，只管把车往家开，想把人先拉回去再说。


    只是快开到了，盛朗才接到盛宸电话，神色不松缓，似是有要紧事。


    随后他沉了一会儿，才叹笑出一口气，看着她说：“我还是得回去。”


    “好吧……”


    夏以臻有些遗憾。她原想回去再好好解释解释，认真保证一番，哄哄他。毕竟是跨年夜，即便没有好事发生，也不能带着气过。


    盛朗看她这样，突然笑了声：“原本还想尝尝家里的黄瓜酱菜，消消火，也消个夜。”


    “没关系。”夏以臻一听，心里倏地轻松下来，又浅浅地笑着说，“黄瓜酱菜一时半会坏不了，下次你想消夜，它还在。”


    “这段时间都会很忙。”


    “也没关系。我人品很好，不会一个人都吃完不等你……”


    盛朗终于安然地笑了笑：“但愿。”


    夏以臻将车开入平江路，见今日街上人头攒动，彩灯霓虹跳得不知疲倦，路边正有乐队穿着双排扣西装，顶着高帽，演奏迎新年的管乐四重奏，人们驻足，围观，虔诚参与仪式，夏以臻疏忽觉得，来年似乎真正开始值得期待。


    这是第七个年头，至少她正和盛朗坐在同一辆车里，正相约下次再见。


    “等你下次来，兴许夏日七心已经长得很好了。”夏以臻想到花开的样子，一定比现在美，“那时你再回来更好。”


    “好。”盛朗道。


    这时夏以臻电话也响，她速速按了蓝牙功放，沈楠的声音不经铺垫就跳出来，说明早台里要开会，关于试播片应该会有个结果，不管是什么，让夏以臻准时参加，并做好一切心理准备。


    夏以臻立刻道好，挂了电话后盛朗问：“明天就有结果了吗？”


    “嗯！都一个月了，早该有了。”


    盛朗点点头，淡淡道：“希望明天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夏以臻浅浅地嗯了嗯，又说：“无论什么结果，我现在都能接受，而且即便是没选上，也说不定有更好的机会等着我，你说呢？”


    “会的。”


    车缓缓停在盛世楼下。夏以臻盯着盛朗看了一会，道：“我不想等十二点了。”


    “嗯？”


    “盛朗。”她笑着，“新年快乐。”


    “祝你每年都快乐。”


    盛朗望着这张脸，似乎再度看到某部被他看过无数遍的祝福片。他害怕了一瞬，忧心这一刻如果无法被记录，又会匆匆就过去了。


    他于是道：“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新年快乐盛朗。”


    “新的一年，祝你自由，快乐，还有……”夏以臻想了一下，“冰箱里永远有小黄瓜吃！”


    盛朗倏忽抬头笑了，终于再无遗憾地推开车门，下车后他俯下身道：“新年快乐。到家后做什么。”


    “向你报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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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以臻一早就到了电视台会议室，见副台长竟也来了，倏忽觉得备受重视。


    她看沈楠和蒋忆涵都已就坐，中间还空了一个位置似乎就是给她留的一样，便笑眯眯地弯腰挤过去，一屁股坐下。


    陈煦和宋言心也早到了，见夏以臻来了，都偷偷从后拿笔戳了她一下。


    夏以臻展开本子，又旋开盛朗送她的钢笔，向右一看，见沈楠撑着额头眉毛皱得厉害，向左一瞧，又看蒋忆涵两手互捏着脸都白了，一时也不知安慰哪个，抬眼一看副台长面如沉潭，也只好低下头不敢再有小动作。


    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如果节目上不去，她会等今年过完年，再好好筹备一个新选题，或者申请退去幕后，这些她都可以接受，所以眼前心下坦然。


    很快，副台长问：“都到齐了吧。”节目主任四顾片刻，道都齐了。


    副台长往前倾了倾身子，两手交叉搁到桌上，他向众人扫了一眼，简单做了开场白后便说：“我们生活频道在过去这些年，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取得了非常亮眼的成绩，这是很值得认可的。”


    “不可否认，每个环节都离不开大家的心血和智慧，既保证了好口碑，也为观众带来了高质量的节目内容，为咱们电视台赢得了荣誉……”


    宋言心此时传了一张纸条给夏以臻，夏以臻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这是不是要发奖金的意思？


    夏以臻听着像，但前几年即便是夸过她们，也没发过多少奖金，便写：劝你别抱期待。


    很快纸条又传回来：还是期待来笔小钱，毕竟想去淮岛玩！


    纸条又传回去：淮岛又不是普吉岛，我请你……


    夏以臻回了回神，听副台长正说道：“……正是由于大家各司其职，又紧密协作，才让我们这个频道独放异彩这么多年。”


    “但。”


    他推了推那稍显沉重的眼镜，重新扫了眼众人：“今天我不得不怀着沉痛的心情告诉大家一个艰难的决定……”


    “由于电视台整体战略调整，和外部环境的变化，经过慎重考虑，台里决定……”


    “关停生活频道。”


    众人的议论声四起，夏以臻忽的抬起脸，于大家纷乱的不满与抱怨中，听见副台长面露悲痛地说：“做出这个决定，我们也非常痛苦和不舍，因为大家的努力与成就有目共睹……”


    “但，这是为了电视台在当前复杂的环境下能更好地发展，做出的无奈之举……”


    “作为我们台的一份子，我们也只能从整体出发，以大局为重，把未来的……”


    夏以臻只觉得有一栋大楼轰然倒塌了，带来沉重巨响，又刮起一阵粉尘，只是台长仍好好坐在眼前，有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姿态，她才敢相信，倒塌的并不是电视台。


    她曾经抱有无限热情，无限憧憬，不计得失奉献热忱的栏目，如今发现只是汪洋里的一条船，看天活命，随波逐流。


    她无数次修改脚本，想让一切臻于完美，又一次次自我安慰，劝自己接受一切结果，如今发现，也与一只蒙着眼睛推磨，想象自己已经越过无数大好河山，是只日行千里的好马的驴，并无不同。


    压榨，服从，幻想，等待，一切的结局不仅是栏目没有结果，连整个频道都说没就没了。


    夏以臻倏忽明白了苏慧深的话——有一腔热血，也要看成事的条件。没有条件，就不能选择，头顶束缚，她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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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办不成自己想成的事。


    后面发生了什么夏以臻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走出会议室时，她看到宋言心哭了，高大远着急地到处打电话，蒋忆涵迅速去按电梯不知要去哪里，所有人都露出平时并不常见的面貌与神色……


    只有沈楠仍风风火火的走在夏以臻身后，突然叫住她：“你跟我来。”


    天台。


    沈楠开门见山道：“我不跟你废话了，这个风声我听说一阵了，只是不能确定，另外也习以为常。现在不是怨天怨地的时候，重点是解决问题，你听我说，咱们这次春晚要四个女主持，你赶快提报，我帮你找人，这次机会很好，这次你拿到成绩以后，我再帮你想办法弄到综艺频道。”


    沈楠越说越急，这样冷的天，脸上竟然冒了汗粒，夏以臻听着这焦急的一切，内心平静。


    她没有别的想法，此时只是随心走过去，突然抱住沈楠道：“谢谢你，谢谢你为我费心。”


    沈楠愣了好一下，又像不习惯，又像抱怨地轻轻推了推：“你干什么，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这还有二十多天就过年了，你快点，我都和人打好招呼了……”


    夏以臻不松手：“小楠姐，我进电视台这么久，但真正在你手底下干时间不长。我不是一个太灵光的下属，一定给你惹了不少麻烦，让你生了很多气……”


    “好了，快别说这些了……”沈楠又推了推，夏以臻更紧地抱住她，还把头歪到了她肩膀上。


    “你不知道吧，我现在抱着你已经能感觉到你肚子里的小家伙了，我知道，尤其现在这种时候，我不该再惹你生气了。”


    “但是……我可能还要惹你生气。”


    沈楠呼着白气道：“夏以臻，你又有什么想法？你可别折腾我啊我警告你。”


    “我要离职。”


    沈楠忽的推开她：“你疯了吧你！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她急得咬着手指四处打转，“你现在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我已经帮你铺好路了，你听我的走下去就可以了，你相信我，肯定比你现在还强些！”


    沈楠看着夏以臻仍是一脸老实人的微笑，看着她，不谙世事一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这件事耽搁了多少？”


    “我原本月初就不想干了，听见这风声，我就想到你，我心想我即便要走，也再托你一把再走！等我走了，谁还搭理我啊？我这才又撑着干了一个月！”


    “你现在说离职就离职，你！……你这人……你离职了怎么办啊？现在大环境这么不好，你又是一个人，家里连个帮衬的都没有，谁给你撑腰？你走了怎么办呀！”沈楠说着竟然哭了。


    夏以臻一看她这怀孕情绪波动实在是大，赶紧掏纸巾给她擦眼泪，又再度抱住她说：“哎呀……你哭什么呀……你看你……”


    又摇晃着她说：“你走了我也走，多好哪。你先说说你走了以后干什么……你告诉告诉我……”


    沈楠见她又是一副厚脸皮的样，哭笑道：“我干什么？我干什么你能跟我比啊？我闯母婴赛道去，你肚子里有我这个吗？你连个老公都没有。”


    夏以臻笑笑：“我努力找着呢，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