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时景睡醒对着头顶天花板发呆。


    半晌，他莫名奇妙抬起右手，举到眼前。


    他以前的手很小么？


    好像是有点。


    时景记得EVG的队友吐槽过他的键位，说从来没看到谁的下蹲用alt的。


    大多数游戏的下蹲键默认是control，时景硬要按也能按到，但不方便，手指得往旁边挪一点，顶尖比赛容不得这一毫秒的微操差距。


    这么说来，他手确实比正常男性的手显小。


    但你要说软……是不是就有点离谱了。


    陆执野还说了一句什么来着？他不敢碰？？？


    “……”


    过于抽象的词汇让时景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妈的。


    他在这乱想什么？


    陆执野绝对脑子有问题。


    这SFD是真的一天都不能多待了，找下家事不宜迟。刚好时景前几天联系过几家小俱乐部，他记得有一家叫OA的发了试训邀请，就在今天。


    时景洗漱完，随手把头发扒拉两下弄出了个还算像样的造型，下楼，输入OA俱乐部地址，出电梯经过走廊，耳朵忽然捕捉到几个人的声音。


    “休赛期也不能放松一下嘛，我也没做什么，就跟主播一起玩了两把而已。”


    “我可没说休赛季不准你们放松，你别给我扣帽子，而且你那是玩了多久的问题吗？两把就给我整上热搜了！”


    是胖经理和SFD一队的姜源。


    SFD电梯出去必经之路就是胖经理的办公室，这会儿门开着，他背对着门口，挨训的姜源站在经理面前。


    时景一扫眼，居然还有其他人，SFD另外两个都在里面整整齐齐。


    姜源：“热搜也是热度啊，我直播一次，直接给你省了几万热搜钱。”


    胖经理气得瞪眼睛：“那我还得谢谢你？”


    姜源：“那倒是也不用……”


    “有什么不用的，再过几天，你这么有能耐，我这个经理的位置也给你坐算了！”


    “别别别，我不想秃头。”


    “小陆，你看看他。”胖经理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我早晚给你换掉！”


    “你没人换。”


    “什么叫没人换？你有点危机感，我们这次青训有好几个不错的苗子。”


    “谁？”


    胖经理眼珠子一转：“Sweet。”


    正准备趁机溜走的时景：“？”


    “切，你骗人也找个好点的话术吧，真当我傻呀。”姜源根本不上当，“我早就打听过了，Sweet就是陆哥亲自点名说要的对吧？人家打突破位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挤也挤不到我一个辅助头上。”


    时景脚下一顿。


    走到这个角度，他才发现里面不止另外两个。靠边的沙发上还坐着陆执野。


    时景：“……”


    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他脚下赶紧加快试图隐蔽通过，背后一道喊声：“哎！Sweet！”


    时景：“。”


    “刚说你，你就来了，来来来。”胖经理似乎对青训的小孩格外喜欢，“咦，你们青训今天没有活动吧，你起这么早，急着去做什么吗？”


    这群网瘾少年的作息他很熟悉，除非有特殊活动，胖经理很少在上午见到他们。


    时景一句急着去别的俱乐部试训转到嘴边。


    跟办公室里其余几双好奇无辜的大眼睛对上。


    “……”时景撇了下嘴，“睡不着，晨练。”


    “晨练？哦哟，这么健康？”胖经理惊讶，“不愧是小陆的粉丝，连生活习惯都差不多。”


    时景：“？”


    胖经理：“你坐那边吧，跟小陆坐一起。”


    时景：“我不……”


    胖经理：“哎呀没事的，不用那么社恐。这小子，就是特别腼腆，还爱口是心非，心里很喜欢小陆，非要忸怩几下。”


    时景：“…………”


    时景被胖经理按着面色僵硬地坐到了陆执野旁边。


    妈的。


    他就不该多好奇在门口逗留。


    胖经理招呼完了他，注意力又回到了该挨训的另外几个人身上。


    时景摸出手机准备把车叫了，正好借这个理由跑路。


    沙发垫子沉了沉。


    很淡的某种清爽气息拢到嗅觉。


    “昨天的签名周边，姜源带下去给你了吗？”陆执野声音不大，在耳边显得更低沉。


    “……”


    明明说的话题也很正常，时景就是莫名有种偷感很重的错觉。


    他把手机按灭，语气懒散回答：“扔了，后门垃圾桶，第二排最左边那个。”


    陆执野安静了一会。


    时景怕他的表达让人误以为他不喜欢那张海报，补充道：“还有，我不是你的粉丝。”


    陆执野“嗯”了一声，抬头问胖经理：“上次做的周边还有吗？”


    时景：“？”


    “啊。”胖经理一愣，“有啊，我记得还有几个，产品经理好像就放在我这几个柜子里的，怎么了？”


    “嗯。”陆执野说，“给我的粉丝拿几个。”


    “？”时景压低声音咬牙，“我说了我不是你的粉丝……”


    “噢噢！可以呀。找到了，在这个柜子里呢。小甜甜，你想要什么直接来挑，我们上回打样的周边还有好多款没对外出售的款。”


    “……”


    几分钟后，时景站在一排周边面前。


    对着柜子里的陆执野吧唧，陆执野便签贴，陆执野抱枕，陆执野Q版挂坠和陆执野立牌……


    时景的眉毛皱得能夹死人。


    犹豫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随便一指：“就这个吧。”


    是个陆执野Q版小手办，做工精致，也不怎么起眼。


    无所谓。


    时景想得很好，他只需要把这玩意“一不小心”落在某张办公桌上，再美其名曰忘记带走就行。


    谈话差不多结束，其他人都在准备往办公室外面走了，没谁注意他这边，时景不动声色把那小手办背身反手从桌子边缘往里推。


    “咚。”


    坏了。


    不知道推到什么东西，好像是玻璃制品。


    跟多米诺骨牌似的，桌上堆的几个物件接连倒下，时景满头大汗去接，险险在摔到地上之前稳住几个饰品。但最旁边的一个水晶球滚了下去。


    草。


    时景眼疾手快一捞。


    捞到了一个温热触感。


    是陆执野的手背。


    比他掌心体温微低，突出的指骨在他手心划了一下。


    不等时景反应过来弹开，陆执野已经把球稳稳接住，还原回桌上。


    他看见被挤到角落的小手办。


    拿起，放进时景掌心里。


    “怎么了？”旁边的队友周黎安听到动静关心道。


    时景猛地把那小手办攥紧缩回手：“没什么。”


    胖经理也问：“我怎么听见东西掉的声音，把我水晶球碰倒了？”


    “没碰倒。”时景把手办塞进裤兜最底下，“你的水晶球自己长脚跑了。”


    胖经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景余光似乎瞥见陆执野唇角动了。


    很微小的幅度。


    他抬眼看过去。


    陆执野没看他。


    “小心。”很轻的一句，只有他们能听见的程度。


    说完就走了。


    -


    时景回了趟房间，对着桌上的海报和小手办，思考要不要真的让这俩玩意回归垃圾桶。


    “小甜甜！墩子说看见你从经理办公室里出来！”马特虽迟但到。


    时景：“……”


    他没经历过青训生等待最终结果的阶段，这群人一个个简直比地下间谍还精，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马在青训生里传遍。


    墩子是当时坐在马特右手边一个打自由人的男生，看着老老实实的，没想到也是他们的情报网之一。


    时景赶紧把桌上俩见不得人的玩意扔进衣柜里，推门出去。


    马特嬉皮笑脸的，手里还拿了俩烤串：“小甜甜，来吃。”


    对他这一套丝滑小连招异常熟悉，知道吃了串就得坐下来跟他交代刚才在办公室里的内容，时景看都没看就摆手。


    “我不吃。”


    “噢。”马特也不客气，塞自己嘴里，“那你还是得告诉我你刚才进经理办公室是干什么了，我听说SFD一队的人都在里头。”


    时景直接把他的话截了：“没签合同。”


    “我不信！你都去两回了。”


    “真没签。”狗都不跟SFD签合同。


    时景按电梯，看了眼和OA约的时间，还剩20分钟，赶过去刚好。


    马特：“这么神秘，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真有。那俩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他衣柜里。


    马特眼睛一亮：“是不是和上回陆神叫你保密的事有关？”


    “。”时景绷着脸，“没。”


    “那你到底去干嘛了！”


    在电梯开门的一瞬，他随口编了句：“去学狙。”


    马特：“？”


    马特：“你不是打突破位的吗？”


    时景继续胡编：“打腻了，想转型。”


    马特：“但你昨天还说玩狙的都是狗。”


    时景面不改色：“昨天的我不是今天的我。”


    马特：“……”


    马特：“你……你来真的？”


    “嗯。”


    “那你岂不是要从零开始？”马特信了，“等等，你是想让陆神教你打狙？？”


    时景：“怎么？”


    “……”马特说，“你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教你哪用得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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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啊。”


    时景：“？”


    马特骄傲地挺起胸膛：“狙位的基础找我学就够了！”


    时景：“？”


    时景沉默了好半天，把一些过于打击人的词汇压了回去，只隐晦问：“你还会玩狙？”


    马特果然没听出来话里深意：“那当然，当年我也是拿烧饼上的猎杀好吧。”


    烧饼是Apex里一把大狙的谐音昵称，全名叫充能哨兵步-枪。顾名思义，充能后威力极大，一枪碎甲，蓝甲以下一枪直接倒。


    但装填时间极长，攻击间隔能把人急死，最拉跨的是护甲升级以后一枪秒不了人。


    不能秒人的狙，在机会转瞬即逝的高端局……


    时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确实烧饼。


    “不是，你啥意思？”马特被他的眼神瞅炸毛，“哎，小甜甜，你别跑！”


    -


    下午的试训没时景想得那么顺利。


    打的过程没什么问题，对手都是些幼儿园级别，两场四人赛和一场单人赛，他只用了两成实力，最后还表演了一波单人灭队一串三，轻松拿下。


    打完准备走了，OA的经理过来，说要检测他这台电脑和他用的外设，背后还跟着被他压了6个人头的第二名。


    时景在这个圈子里的时间久，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冷了脸色，也没什么怕被查的，吊儿郎当地起身让两个检测员上仪器。


    结果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检查结束，看热闹的人望向时景的目光变得莫名更火热，举报他的那位第二名则是表情精彩。


    时景的心情在OA的技术人员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毁了大半，没任何兴趣继续留在这种垃圾俱乐部，他拽上背包。


    经过第二名的一瞬，时景斜睨了他一眼：“觉得我开挂？”


    第二名脸上一僵。


    “没有没有，是我们的设备出了问题。”眼见这边出了冲突，来试训的其他人也隐约有围观的架势，还有人拿手机拍照，OA经理赶紧来缓和。


    他看时景没继续说话，望了眼面色铁青的第二名，尴尬一笑，继续对时景道：“其实小赵是被你的实力吸引了，想来和你交个朋友。”


    “是么。”这种鬼话骗在场这些没社会经验的小孩可能有人信。


    “对呀。”OA经理说，“他是玩狙的，你们俩刚好能配合。交个朋友，如果你们以后是队友，强强联手，拿个冠军不成问题呀。”


    最后半句时景认可。拿冠军对他来说确实不成问题。


    但他撩了下眼皮：“你把其他俱乐部当死人？”


    经理被噎了一下，还是勉强笑着答：“EVG出了事，今年能不能打都不一定，SFD……”


    “SFD也就靠那Wild的一把狙硬撑着。”第二名终于会讲话了，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但他还能打几年？我还年轻，再多练练，总能超过他。”


    时景点了下头：“确实。”


    第二名意外他赞同自己。


    时景：“你再练十辈子，我看就差不多够了。”


    OA经理：“……”


    从那家野鸡俱乐部出来，时景叫了辆计程车回SFD，顺便把他们的其他几家所谓兄弟俱乐部全部拉黑。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逃离SFD的计划只能被迫暂时搁置，时景也没了继续去其他小俱乐部遭人恶心的心情。


    他正要把手机收起来，微信突然一震。


    一条消息弹出。


    【SFD-经理小木邀请“陆”加入了群聊。】


    什么玩意?


    时景再仔细一看，是SFD的青训生群。


    下一秒，两个系统提示和一连串欢迎消息差点把他的手机炸了。


    【陆加入了群聊。】


    【陆把群名片更改为Wild。】


    隔了不知道多久，陆执野终于发了第一条信息。


    【Wild：@s。】


    紧接着是一堆分享视频链接。


    【适合幼儿园水平宝宝体质的狙.击教学。】


    【新手狙.击速成。】


    【菜鸟玩狙的十大误区，膝盖疯狂中箭，全程跪着看完。】


    仿佛觉得这几个还不够，两分钟后，又发了一条——


    【太简单了！八十岁奶奶都能学会的狙.击打法思路！】


    时景：“？”


    所有文件竟然还都是SFD内部教学资料，标题不知道是哪个营销号的手笔，但技术指导署名无一例外，全是陆执野。


    在群里迅速爆炸的一大串问号中，时景扣字。


    【s：？】


    【s：什么意思？】


    过了大半天，陆执野回复。


    【Wild：你的队友说你想学狙。】


    【Wild：这些比较适合新手。】


    时景：“？”


    时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