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幻境兽(3)

作品:《无理数的信徒:古希腊

    希伯斯捏着匕首的柄,想了想还是不敢自己动手拔。他靠在树干上,也不敢乱动。


    他怀疑现实中的自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因为他的腿现在有点麻——当然也不排除失血过多的可能。


    最要命的是留这么多血他却依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力很旺盛,一点也晕不过去,只能生生忍着疼。


    得看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可太难熬了。


    塞勒赫的金蛇杖果真像蛇一样变幻着形态。萨蒂尔想用头上的山羊尖角撞斯芬克斯,被塞勒赫横着敲了一杖;他转而出拳攻击塞勒赫,金蛇杖又变幻为蛇的形态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萨蒂尔好不容易甩开金蛇杖,却没防住斯芬克斯朝他喷了一口火;他掀起海浪,斯芬克斯又拍着翅膀载着塞勒赫往天上躲。


    塞勒赫在空中一手扶着斯芬克斯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金蛇杖将底部尖端对准萨蒂尔掷去。


    萨蒂尔赶忙躲开,奈何金蛇杖速度太快,只躲开了心脏位置,左肩还是被刺了个对穿。


    空中的塞勒赫神情严肃,张开右手手掌。金蛇杖闪着金光从萨蒂尔的左肩退出来,回到塞勒赫的掌心。


    萨蒂尔的左肩喷出一股黑血。


    他捂住肩膀,痛得嘶吼了一声,两脚幻化为一条七彩的鱼尾,跃入海中再也不见了。


    塞勒赫没去追,径直飞到希伯斯面前,一把将他抄起放在斯芬克斯背上。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塞勒赫也沾了一手的血,“先带你去医馆!”


    “不用太担心,我可能只是看起来伤得重。”希伯斯解释了一番自己此刻的感受。


    塞勒赫这才注意到希伯斯胸口的匕首有些眼熟。


    他皱起眉头,腾出一只手隔着满是血的袍子在希伯斯的胸口按了按。


    然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工匠大人是不是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希伯斯问。


    “我毕竟不是医师,不能完全肯定。”塞勒赫道,“还是得带你先找阿克索。”


    希伯斯点头,没再说话。因为说话也牵着胸口,疼。


    斯芬克斯飞得很稳很稳,就像一直停在原地。这倒是种奇妙的体验,也为希伯斯免去了不少额外的痛苦。


    塞勒赫突然道:“你……在萨蒂尔的幻境里看见了什么?”


    “等你的伤处理好了再说。”塞勒赫看着希伯斯胸口的匕首道,“或者,你实在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这毕竟是个人隐私。”


    “这没什么,我也有很多事想问。”希伯斯道。


    塞勒赫点点头。


    斯芬克斯飞得很快。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减法医馆上空。


    不过塞勒赫没令斯芬克斯落地。


    地面上,阿克索正在与一条九头蛇战斗。


    希伯斯已经见过了不人不兽还会幻术的萨蒂尔,所以此刻看见一条蛇支着九个吐着信子的脑袋也没感到多么意外了。


    阿克索用金线将九头蛇的脑袋挨个缠住,像舞弄提线木偶一样支使它们互相撕咬。


    希伯斯这才意识到,这位妙手回春的医师首先是一位神殿的高阶战士。医术只是她选择的附加技能,就如同预言能力之于逻辑神谕西比尔、经商能力之于乘法术士塞巴斯蒂安。


    一道金光从塞勒赫的金蛇杖飞出,九头蛇瞬间灰飞烟灭。


    阿克索抬头傲然道:“是谁打乱了我华丽的阵法?”


    塞勒赫笑着应道:“实在打扰,这边的伤员等不起。这个九头蛇,我就私自出手替你解决了。”


    阿克索没多废话,在医馆门口用金线布了个防护阵,招招手示意他们进屋。


    希伯斯被安置在一间单独的病房。阿克索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城内的凶兽是不少,但这次大战伤成这种程度的你还是第一个。”


    过了会儿她又补充道:“伤成这样还清醒地活着,你也是第一个。”


    塞勒赫默默出去提了桶井水回来。


    阿克索一个毛巾过去捂住希伯斯的鼻子,将人整个都给麻晕了。


    ***


    希伯斯是闻着薄荷叶的味醒来的。


    醒来时他全身的血污都洗净了,还换上了背袋里备用的衣裳;胸口只剩了一条很浅的疤痕,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了。


    “人醒了,休息好后该往哪送赶紧带走。”阿克索对塞勒赫道。


    “我这是已经好了……?”希伯斯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您的医术可真是太神了,谢谢您!”


    “不必,职责所在。”阿克索答道。


    塞勒赫朝阿克索使了个眼神,阿克索会意,掀帘出去了。


    医馆此刻应该住着不少城邦居民。阿克索给希伯斯分的这间却意外的安静宽敞。


    这位减法术士看起来高傲,实际是个细心周到的人。


    “乌拉诺斯把自己的一部分灵力输给你了。”塞勒赫直入主题,“刚刚阿克索检查过了,那部分灵力在你体内流转融合得很好。”


    希伯斯茫然地用手按住自己胸口。


    他现在伤好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可他竟然把匕首也给你了,这我和阿克索都没想到。”塞勒赫继续说。


    “那……乌拉诺斯现在怎么样?”希伯斯问。


    “他自己的灵力弱了许多,所以阿克索要他尽快回神殿修养,谁知他回去之后又出来了——这你应该见过了,在东海滩。”塞勒赫道。


    “为什么不让他住到医馆里来?”


    “医术是医人的。乌拉诺斯生来就是神裔,得去神像下修养。”塞勒赫道,“好了,说一说你在萨蒂尔的幻境里都看见了什么吧。”


    “我……看见我在乌拉诺斯为我准备的房子里……”


    希伯斯将幻境中前前后后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塞勒赫站在床边抱着胳膊听。


    “你宁愿被刺一匕首也不愿意攻击幻境中的他?”塞勒赫突然打断问。


    “……是。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怀疑,乌拉诺斯本人也到了幻境中。而且——我不愿意冒一丝会伤害到他的风险。”


    塞勒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希伯斯继续问道:“萨蒂尔的幻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乌拉诺斯真的病成那样了吗?”


    “不好说,萨蒂尔还真有呈现宿主现状的能力。”塞勒赫道,“至于乌拉诺斯本人会不会到幻境中压制萨蒂尔,也不好说。”


    “阿斯特里殿下派白鸽来传信了。”阿克索又回来了,站在帘外道。


    塞勒赫掀帘放阿克索进来。


    阿克索端着左臂,那只白鸽很通灵性地一动不动。


    她解下正蓝色丝带捆住的信件,展开扫了一眼,又递给塞勒赫,道:


    “殿下说神殿有他和神谕,其他人先保护安顿城邦居民。”


    塞勒赫道:“贝洛斯和塞巴斯蒂安两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你又必须守在医馆,我去帮帮他们。”


    希伯斯道:“我已经没什么事了,现在就可以出发,房间让出来也好安置别的伤员。”


    塞勒赫道:“也好,剩下的话我们就在路上讨论。”


    两人牵了斯芬克斯。塞勒赫想着既然已经到了医馆,不如顺手把医馆后的树林清扫一番,就当是谢过了阿克索。


    这片树林很久以前就被圈为禁地,后来阿克索开了医馆,才又划了一小片出来种药草。


    不过这禁地虽禁人,却不禁兽。树林里也有出现凶兽的可能。


    如果凶兽从医馆背面偷袭,阿克索的作战难度会大大增加。


    林子里有些幽暗潮湿,脚下的苔藓长了几层,地毯似的,踩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好处是可以一定程度隐匿自己的行踪,坏处是凶兽行走也没有脚步声。


    “刚刚阿斯特里殿下那封急信里写了,神殿应该会有解决此次劫难的关键。”


    塞勒赫突然说话,把希伯斯吓了一跳。


    塞勒赫笑道:“这么轻手轻脚的做什么?就是要发出点声音,把凶兽都引来。一个个地亲自去找得多慢。”


    希伯斯这才勉强放心,答道:“哦……那,那个关键是什么,现在知道了吗?”


    “需要派人去神殿寻找,只有通过神殿的考验才能知道。”塞勒赫解释道,“这次,去神殿深处寻找劫难关键的,应该是预备除法神官,阿美西。”


    “如果乌拉诺斯没有病到站不起来的地步,也会跟着一起去。”塞勒赫又补充了一句。


    “那神谕呢?一个预备神官和一个伤员,真的行吗?”希伯斯不解。


    “神谕和阿斯特里殿下要守护神殿。这些凶兽的最终目标都是神殿,所以医馆只需阿克索一人看守,神殿却需要神谕和神裔。”塞勒赫道,“我们这些在神殿外部战斗的,解决的凶兽越多,神殿的负担也就越轻。”


    希伯斯若有所思地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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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拉诺斯是为了救我才损耗了灵力,如果我不能进入神殿照顾他、帮他,那就只能在神殿外尽可能帮忙对付凶兽了,对吗?”


    “我或许有办法让你进入神殿。”塞勒赫笑道,“你想去吗?”


    “什么?”希伯斯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见斯芬克斯甩了甩尾巴,突然转身看向后方。


    后方不远处的草丛里,藏着一双眼冒绿光的狐狸。


    塞勒赫将金蛇杖移到左手,蛇杖弯成一张金弓。


    嗖地一道金光,那狐狸就倒地了。


    希伯斯只看见了狐狸,塞勒赫却能看见不少别的东西。他用金蛇杖底部在苔藓上画了个探察符,剩下的凶兽就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又是几箭,几道青烟升起,林子又安静下来。


    塞勒赫问,“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你现在还想去神殿吗?”


    “想。”希伯斯诚恳道,“可是您说的是什么办法?我没有城邦居民的身份牌,进不了神殿啊。”


    塞勒赫从腰间解下一块嵌着宝石和金银的贝壳,递给希伯斯。


    “你用我的,就可以进去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你拥有城邦居民的身份,只是暂时骗过了神殿结界。要想获得城邦身份,还得找到神谕,通过神谕的考验。”


    希伯斯接过身份牌,牌的正面是塞勒赫的名字,背面刻的神职——几何工匠。


    “那您不需要身份牌了吗?”


    “我要尽快去找贝洛斯她们。你带着我的身份牌回去找阿斯特里殿下,就当是代我复命。”塞勒赫道。


    希伯斯看着手上这块做工极为精致的身份牌,又想起贝洛斯之前说的话。


    “对了,之前贝洛斯跟我说,我不是城邦居民,凶兽一般不会轻易攻击我。我从东海滩走到南码头的路上确实如此。但萨蒂尔为什么会攻击我?”


    “因为萨蒂尔不是一般的凶兽。”塞勒赫道,“出现在数学城邦的所有凶兽都有生命值,可萨蒂尔没有——我画过几次探察符,都没有看见。或许他不受城邦规则限制。”


    “据我了解,萨蒂尔只会攻击一类人。”塞勒赫解释道。


    “哪一类?”


    “情根深种之人。”


    “啊?”


    那个在幻境里曾经困扰过希伯斯的问题又被翻了出来。


    “可是我……”希伯斯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找不出合适的话说。


    “萨蒂尔在这方面的判断从不出错。”塞勒赫道。


    “萨蒂尔也说了,我和乌拉诺斯甚至都没见过几面。”希伯斯答。


    “日久生情是情,一见钟情也是情,更何况你和他还不止一见。”塞勒赫道,“爱情的珍重与否与它存在的时间长短并无绝对关联,更多是要看人。”


    塞勒赫见希伯斯仍是一脸犹疑,继续开导道:“你不愿伤害乌拉诺斯,哪怕幻境中的那位不一定是真的他,哪怕你自己可能死在幻境中。就是被捅了一匕首你也不后悔。”


    “这可不是单纯的‘人格高尚’就能完全解释的。”


    希伯斯不说话。


    塞勒赫又说:“看出这点的不止萨蒂尔,也不止我。还有贝洛斯与塞巴斯蒂安。”


    “贝洛斯在简报上写了什么?”希伯斯脱口而问,说完才反应过来,“抱歉,这是你们师徒之间的信件,我不该询问。”


    “没有关系。”塞勒赫道,“贝洛斯也不过是猜测。”


    “我现在反而有些动摇了。如果乌拉诺斯也看出来我的情谊,我擅自前往神殿对他岂非惊扰?”希伯斯道。


    “也未必是惊扰。”塞勒赫道。


    “他将自己的灵力输给你,又在你陷入幻境时将匕首传送给你。他不让你去神殿,也是希望你能凭借外邦人的身份在殿外平安躲过一劫。”


    “再说,乌拉诺斯若真重病不起,大战后你恐怕也再难见到他。”


    希伯斯沉思片刻,又看向塞勒赫,道:“工匠大人,您在萨蒂尔的幻境中又看见了什么?您懂得好像比我多少太多。”


    “萨蒂尔的幻境术对灵力、修为较低的人作用更大。”塞勒赫委婉道。


    “那您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希伯斯问。


    塞勒赫偏过目光。


    其实不是。


    其实,是有那么一刹那,他在彩色的迷雾里见着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个模糊的影子只出现了短短一瞬,塞勒赫却绝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