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诗灵就快到住处，远远便看到方问州站在门外等待。他在门前树下站立，垂着眼看石板出神。


    白衣被晚风吹起，轻薄的布料飘舞，尽显飘然之姿。


    她快步走上去，轻轻唤了声“方师兄”。


    方问州不知为何，等待这里的时候心跳一直跳动的很厉害。


    悠然的一声呼唤顺着夜色吹来，他转头向那端看过去。


    月色如银洒在女子脸上，她纤瘦如仙，生得一双红唇，在夜色下十分惹眼。


    他的心此时忽然宁静下来。


    柳诗灵走到他的面前站定，男子比她高，她略抬头与他对视。


    圆而黑的瞳孔如今盛满月色，如同黑曜石一般，很是漂亮。


    “方师兄，你怎么来了？”


    他略微沉吟一声。


    “你找到方法了吗？”


    柳诗灵歪歪头。


    方问州抿嘴，将眉头皱得极紧。


    只是看他模样，似乎并不是她预想中的结果。方问州大概觉得难以开口。


    柳诗灵也不催，只是看着他，安静等待下话。


    如此一来，在她的注视下，他的耳朵尖慢慢染红。


    柳诗灵拍下脑袋，想起来了他一被人盯着看就会脸红的特点，她挪开目光。


    片刻沉默后，她忽然想起什么，“山下集市出了新的卤味肘子，走，我们下去吃宵夜。”


    她转身要走，结果余光瞥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


    柳诗灵回来拉他的袖子，她攥着那缕轻薄的布料，催促着他“快”。


    方问州闷闷开口，似是难堪与不情愿混杂一起，“或许我可以教你。”


    柳诗灵脚步一顿，又回头看他，她的一双眼明亮，笑起来的时候更加亮了，“真的吗？”


    “嗯。”方问州应声，移开目光去看石板路，又能将她的神情纳入余光，“只是有一点，必须保密。”


    她转回身体，面向他，神情有些疑惑。


    “只是与师兄讨教，还要保密吗？”


    方问州严词：“必须保密。”


    他语气比较重，柳诗灵把话噎回去。


    方问州也是愣愣，唇瓣微微颤动。


    柳诗灵见他模样，心中倒是明白了些。他先前遭遇，此刻想要低调点，完全合理。


    于是她郑重点头，“那我一定保密。”


    柳诗灵想了想，“会不会太麻烦你……其实我想去山下找个师傅。”


    未等她说完，方问州再一次严词拒绝，“不行”，更是果断的两个字。


    而后他柔声，“若你想要融入学院，就不要提起你不会基础规则的事情。”


    说完，他又补了句，“永远，对谁都不要说。”


    柳诗灵应声，仍是认真点头。


    随后她才向方问州表示疑问，“这究竟是为何？”


    “你真是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方问州得出结论。


    她扯下嘴角，十分不解，“这有什么关系？”


    方问州沉默下，他表情极为认真，“如果你去找民间的师傅，可能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她想到山下盛典处，神秘又诡异。


    她抿起嘴，“如此，那麻烦师兄了。”


    于是，柳诗灵便这么获得了一棵“救命稻草”。


    方问州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快到入院考试了，明日下午我会来找你。”


    她伸手接过这本书籍。书籍陈旧，书页边缘发黄，封面破损，看起来像个老古董。


    “这是一些符法，你能背下来多少就背多少吧。”


    她翻开扉页，看到第一页纸被大块墨水涂黑，仅有的空位上写着“方问州”三个字。姓名并不是毛笔书写，看起来像是较细的木炭，笔画僵硬，一笔一顿。


    书籍没有名称，再翻看下去，她发现，与其说是书籍倒不如说是笔记，整本书全是手工誊抄，毛笔字端正，笔画不算流畅。书中内容是并不连贯的学习规则。


    “我先把书放回去。”柳诗灵飞快打开院门、撞开房门，把书端正放在梳妆台上。


    而后她又冲出房间、带上房门、关好院门，这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就在方问州喘了两口气的时间内，柳诗灵已经再次站到他的面前。


    她便好似一阵风一样，消失又出现。此时她站在方问州面前，带着无限朝气。


    方问州忍不住笑，“怎么了？”


    柳诗灵：“走啊，吃宵夜。”


    他想了想，“这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柳诗灵抿嘴，怎么又是这句话。


    方问州认真：“我还在工作中。”


    她笑起来，如他判断般，当她笑意扩大，眼眸更亮。


    “那你去忙。”柳诗灵飞速与他告别，又一阵风似的往山下去了。


    山下学院门口附近便有一处集市，集市距离盛典有一段距离，此时正值晚市时间，热闹非凡。


    柳诗灵不敢往远走，这个集市则成了她的快乐地点。


    她买了肘子回来，去找方问州，完成“宵夜”承诺。


    柳诗灵回到住处，燃起四盏灯，将方问州给的教材翻开。


    “古书”第二页的内容便很是奇怪。


    书的第一页几乎完全涂黑，只有一块空白写了“方问州”三个字。


    书的第二页，只有一句话：“我们是一路人，谁都逃不了。”还能看见第一页渗透的墨迹和用力留下的比划痕迹，不过透过这些，仍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乍一看到这行字，柳诗灵跟着念出声，随后越读越觉得瘆得慌。


    她有着先前行凶推绎的记忆，看到页面内容便止不住往恐怖方向去想……只是又因为幻术经验，她立即将猜想打住。


    她连忙翻到下一页。


    这一页则是修仙规则介绍，还有几个法阵。


    她抿着嘴，耐心看了几页。


    柳诗灵发现，她找不到规律，只能死记硬背。与此同时，下午看书的状态同步过来，她困得点头如捣蒜，恨不得立即睡过去。


    柳诗灵到底是现代人，应试有相当一手经验，既是死记硬背，自然要开启默写形式。


    如此一直持续到深夜，她把第一部分背了个七七八八，默写的纸张也用了七八张。


    与理论知识一起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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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还有她的毛笔字。


    在现代世界里，她接触毛笔字的机会比较少，只是偶尔美术课上来练练。


    所以一开始写下的字迹又大又扭曲，慢慢写着写着，后面字体也变得小巧，虽然还算不得好看，但也不至于惨不忍睹。


    现在临近学员入院考试，学院里需要处理的大小事宜不少，方问州忙起来便是真忙，连着两天柳诗灵都没有见到他。


    死记硬背是有效果的，书里面记载了“移动物体”的法术，柳诗灵跟着教学尝试，还真能够做到，只不过移动位置比较小罢了。


    “法术存在，且她能够操纵”，这件事本身便让柳诗灵感到兴奋。


    第三天傍晚，柳诗灵终于见到了方问州，她拎着一个肘子回来，就见方问州在她院门前等待。


    夕阳落下，金黄染世间一切，给人添了几分悠闲。


    她遥遥见到方问州，便迫不及待想向他展示成果，于是两步并作一步，飞快朝他飞奔。


    她的神情那般生动鲜活，像是人间罕见的精灵。


    裙角随步伐翻飞，如同蝴蝶翅膀颤动般美丽。连带着一同晃动的，还有她手里拎着的肘子。


    方问州都有些担心，肘子会被她甩得飞出去。


    她终是在他眼前站定，蝴蝶轻轻落下，她微微抬起头，眼底满含笑意。


    “我练会了‘物品移动’。”一如先前约定，对于教学这件事要低调，于是柳诗灵声音压得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她连忙打开院门，催促方问州跟上，最后不忘了把院门合上，严谨地做出“保密”姿态。


    方问州愣下，他单手撑住院门，阻止门完全关上。


    没有听到院门碰撞的声音，柳诗灵回头看。


    方问州：“不合规矩，把门开着吧。”


    柳诗灵嘟哝一句，“怎么又是这句话。”


    他不应声，转去将门大开，外面路过的人便都能看到院内模样。


    这样的话，院落的私密不能保障，她瞬间明白方问州的苦心。


    纵然他们光明磊落，也怕院门一关会泄出去不齿流言。


    方问州在石桌边落座，柳诗灵把肘子推到他的面前，像是上供一样虔诚。


    他愣愣，用右手推住肘子，不让肘子再靠近自己。


    同时，他义正言辞：“我来不是为了吃的。”


    柳诗灵笑，不在桌面推动肘子，转而直接把肘子塞到他的左手中，“这个刚出锅更香……你猜我为什么要带回来吃？”


    她嗔怪，“这两天找不着你人，所以都是我自己收拾掉。某种意义上，我长肉是拜你所赐。”


    方问州一顿，他的目光向柳诗灵脸上打量去，她的脸好像确实圆了些，不想最开始见面时那样瘦削，惹人心惊。


    柳诗灵催促：“今天遇到你，你逃不掉了，肉总得有人长。”


    卤肘子该是出锅不久，尚且温热，温度从他手上传到心底。竟感到有些灼热，他低头，忍不住望着肘子出神。


    肘子的香气一丝丝浸到鼻尖去，缓慢地勾着味觉。


    方问州忽然敛了神色，看着肘子，显然并不是乐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