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东出，张昭带着儿子张承返回了江东柴桑城。


    入吴侯府书房时，鲁肃正同孙权商讨督查府一事。


    “见过主公！”张昭拱手行礼。


    “嗯！”孙权点头：“此去长沙收获如何啊？”


    张昭摇摇头：“出师不利！”


    孙权惊讶：“莫非曹操不愿与我江东相和？”


    张昭摇摇头：“曹操同意了，但是提出了三条细则！”


    “哪三条？”孙权追问。


    张昭道：“其一纳贡称臣，其二裁撤大都督周瑜，其三送孙绍入北方为质子！”


    “这？”鲁肃不禁摇头。


    纳贡称臣无可厚非，裁撤大都督周瑜和送孙绍入北方为质子，任何一条对江东来说，都是致命的伤害。


    孙权问道：“师父以为这三条细则如何啊？”


    “万万不能妥协！”张昭摇头，态度坚定。


    孙权问道：“这是师父的心里话吗？”


    张昭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大都督因反攻夏口一事，至今赋闲在家，孙绍乃先主之子，其入北方乃曹贼之离间计也！”


    孙权没说话，目光望向了鲁肃。


    鲁肃拱手道：“此二事皆有损我江东，然若不从，亦有损于江东！”


    若是谈不拢，曹操完全有可能再率军攻打江东。


    对于孙权来说，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孙绍是我侄儿，令其前往北方为质，倒也无妨！”孙权倒也不怎么在意这个侄儿，若曹操借孙绍生事，孙权不介意借曹操之手杀掉侄儿。


    张昭摇头：“可大都督那边……”


    “我去吧！”鲁肃主动请命。


    赤壁之战，导致周瑜在江东军中威望大跌。


    孙权反对周瑜反攻夏口，后者托病不出。


    这对周瑜来说，已经是致命的打击了。


    现在还要罢免周瑜，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这种伤人的事情，孙权肯定不会做，精明的张昭更不会干。


    只有鲁肃，才能开这个口。


    孙权道：“子敬尽管去见大都督，他若愿战，吾绝不阻拦！”


    “是，主公！”鲁肃拱手，快步离开了书房。


    张昭将书房门闩上，而后趋步来到了孙权身边。


    孙权问道：“孟义在曹营如何啊？”


    “不太乐观！”张昭摇摇头：“现为白身，连曹操都不曾见过！”


    “哎！”孙权叹息：“倒也怪不得孟义，曹营文武多如牛毛，假以时日，或可成大器！”


    “主公说的是！”张昭点头，又说道：“老臣和孟义商议了反曹联盟之事！”


    孙权问道：“他有何看法？”


    张昭缓缓道：“孟义觉得反曹联盟难成大器！”


    “哈哈哈！”孙权笑了：“君子所见略同！”


    所谓反曹联盟，不过是一群曹操的手下败将，妄图反扑曹操。


    赤壁之战，江东胜不了曹操。


    想要借反操联盟杀曹操，更无可能。


    张昭又说道：“孟义想借反曹联盟取得曹操信任，加入校事府，从内部瓦解曹氏权柄！”


    “嗯！”孙权点头：“孟义有眼光，若真能如此，我江东何愁不破曹操啊？”


    张昭道：“如此行事，必遭万人所指，甚至被我江东文武唾骂，就连老臣……”


    孙权摆摆手：“我明白，子布不必多言，你张氏我信得过！”


    “谢主公！”张昭躬身行礼。


    孙权又问道：“孟义可有书信带回？”


    “没有！”张昭摇头：“但留下了两句话！”


    “哪两句话？”孙权追问。


    张昭道：“身已许江东，再难许尚香！”


    “好啊！”孙权道：“我江东若人人皆如张孟义，何惧曹贼啊？”


    张昭道：“第二句，心中无女人，杀贼自然神！”


    孙权感慨：“绝情断爱，了无牵挂，只身灭贼，此为千古大业啊！”


    张昭赶忙说道：“这孩子尚且年幼，也不知是否能成事，主公不要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


    “嗯！”孙权点头：“此行，有劳师父了！”


    “主公言重了！”张昭拱手行礼。


    ……


    周府。


    小乔于竹林抚琴，周瑜坐在凉亭内煮茶待客。


    “子敬，请！”周瑜将茶杯推到鲁肃面前


    。


    鲁肃拱手道谢，随即道：“看来，大都督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哈哈哈！”周瑜笑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子敬说的对，人心如此，何必强求？”


    “如此甚好！”鲁肃点头，缓缓端起茶杯。


    周瑜道：“听闻，主公派张公前往长沙议和，可曾归来？”


    鲁肃放下茶杯，缓缓说道：“方才已经在主公府上见过张公！”


    “如此说来，子敬是奉命前来？”周瑜慢悠悠的端起茶杯。


    “是！”鲁肃点头。


    周瑜说道：“张公一向奉行中庸之道，主公又不愿出面，莫不是那曹操要罢免我这大都督之职？”


    “是！”鲁肃点点头，静静地望着周瑜的面庞。


    周瑜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最后变的僵硬，手上用力紧握茶杯。


    鲁肃道：“主公让我带话给大都督，若有再战之心，绝不阻拦！”


    “啪！”周瑜捏碎了手中的茶杯，面上挤出了几丝笑容：“主公有心了，周瑜愿辞去所有职务！”


    鲁肃摇头：“公瑾，你……”


    周瑜一字一句的说道：“主公，有主公的难处，身为臣子，当为主公排忧解难！”


    “哎！”鲁肃一声轻叹。


    的确，周瑜若是仅仅辞去大都督一职，未必能让曹操满意，让江东士族认同。


    若是辞去所有职务，才能真正的让曹操满意，让江东士族认同。


    这就等于将赤壁之战所有的罪责强加在周瑜一人之身。


    说是背黑锅，都一点不为过。


    周瑜朝竹林外高声道：“我儿，取笔墨纸砚来！”


    “是，父亲！”周循高声回应。


    很快，笔墨纸砚皆送到凉亭内。


    鲁肃亲自为周瑜磨墨，周瑜挥笔写下辞呈。


    【瑜承蒙主公厚爱，委以都督重任，统军抗敌。】


    【本欲竭忠尽智，以报主公知遇之恩，保江东之安宁。】


    【然赤壁一役，虽有小胜之绩，终致惨局，实乃瑜之过也。】


    【吾计有不周，调遣失当。】


    【致我军伤亡惨重，战船损毁无数，物资耗费难计。】


    【令曹军有可乘之机，为日后江东留下无穷祸患。】


    【此皆瑜之不察、不明、不善谋所致也。】


    【每念及此，瑜痛心疾首，夜不能寐。】


    【深感自身才德有限，实难担当此大任。】


    【今为江东社稷着想，为众将士之未来计。】


    【瑜愿辞去都督之职，所有军中职衔一并辞去。】


    【退居家中，闭门思过，以谢罪于主公及江东百姓。】


    【望主公另选贤能之士，领江东之军，重振军威，保境安民。】


    【周瑜顿首再拜！】


    【建安十四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