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两个播完两垄田,激动得手指都在发颤。


    “着大司农先令铁官停下其他事情,多造犁铲和耧铧,等农时过去,再造其他物件。”嬴渠梁对卫鞅道。


    卫鞅赶紧领命去。


    他脑子里已经在计划着,怎样把这些农具推行到每个里,如何恰当安排人手,在不误农时的前提下,把农具给造出来。


    大司农手下也不能一下子就把犁铲和耧铧弄出来,必定会一批批出,这样的话,农时就会过去,不利作物生长,每个里的壮丁,必须要维持每日必要的农作。


    只能从每个里征集一些懂手工的老弱,先做出来的里先使用,从里正为先,再按照每一户人家出人的数量轮流使用。


    卫鞅办事快,交代下去后,就着人赶紧下令到每个里。


    杜挚看得巷里奔走的传令兵,心下疑惑,跑去找甘龙讲了此事。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搞什么农具,要乡里征集老弱赶制。卫鞅他是疯了吧?”


    农事比战事更重,这等时候,竟然还征集人赶制农具。


    不是疯了,还能是什么。


    甘龙正坐壁炉前,烤着小火“卫鞅不会做无用之事。”


    此人连公子虔都敢治罪,而王不加制止,反而全力支持,足见其狠辣坚定。


    没有用处的事情,对方绝不会浪费功夫去办。


    杜挚不置可否。


    他觉得上大夫和老世族都被卫鞅这小子吓着了,消了锐气。


    对方又不是仙神,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能想得妥当,偶尔出点子错漏,岂不正常。


    “说来也真是怪。”杜挚揣着手,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明明有人那日见着一个衣裳华贵的女子,被王带入宫城,可后来却不见了踪影,也没听有人被处决。”


    甘龙琢磨道“此女出现蹊跷,或有玄机。”


    说不准,王与卫鞅近日反常之举,都与此女关系重大。


    “卫鞅新律,禁止国内华服与靡靡之音,那女子要是没被处罚,我看他如何向公子虔交代。”杜挚讲完,稍停顿,又觉得不对,“嘶——听闻王近日频频跑到卫鞅那偏于一隅,远离栎阳城的田地里,不会是……”


    不对不对,王不好女色,不至于把人藏起来。


    再说了,喜欢带回宫城就是,谁会拦他?


    杜挚感觉自己摸到了什么,但是又差一点儿,这种不上不下,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令他有些不安。


    “上大夫,挚告退,先去探探消息。”


    甘龙挥挥手“去吧。”


    他看着杜挚离开的背影,将闭合的窗推开,见渐明天色。


    卫鞅上位,秦国的车轮驶向,算是暂定下来咯。


    此时,一线天光从山间跃出。


    嬴驷崽崽揉着眼睛,抱着被子坐起来。


    他眼前还迷朦,就摸索着拉住慕朝云的手,用力摇晃“老师,起床了。”


    慕朝云转身,把被子扬起来,盖下去。


    猝不及防的嬴驷崽,给被子一拍,仰头重新倒下去,栽倒在麦糠软枕上。


    他懵懂摸着脑袋,庆幸这并非他寝殿中的玉枕。


    六六踩着卯时正的点,将不曾睁眼的慕朝云捞起来,直接把衣服给她披上,浸过凉水的布巾往她脸上一盖。


    慕朝云吸了一口冰凉水汽,清醒过来。


    “怎么又天亮了。”


    她把布巾丢回水盆里,下床穿鞋。


    嬴驷崽崽已在连日的磨砺之下,自己伺候好自己,踩着草履往外面走去。


    “君父!”


    慕朝云仪容齐整,出得门时,看到的就是五垄已经播好种的田。


    她转眼看向勤劳的海螺先生嬴渠梁“秦公已试过耧车了?”


    看对方那灿烂的笑容,想必对耧车的播种效率十分满意。


    渠梁黝黑的眼睛,冒着比河流还要粼粼闪闪的光,“我已着左庶长去将曲辕犁和耧车推行,相信栎阳和附近乡里的农人,今岁能开垦的田地更多了。”


    农人怕冒险,在试验田还没有成果出来之前,想必不敢直接在上一年种过的田地里,直接种上多余的良种,就怕把地毁了,来年没地可以种。


    可要是农活能提前完成,辛苦一点,多开垦一些可以种的田地,他们肯定愿意。


    慕朝云道“左庶长口说无凭,恐怕乡里人不愿动手,秦公先将一架耧车拿去用,召集士大夫们,让他们先做表率。如此,民众方能无怨。”


    无缘无故就说有样好东西,需要大家造出来,就算大伙儿面上听从,内心也会稍有抗拒。


    老秦人刚适应秦法,有心人想要挑唆,也很简单。


    “多谢——”嬴渠梁瞥了一眼嬴驷崽崽,改口道,“女郎。”


    臭小子口风不密,什么都透给公子虔。


    他令人把耧车拆下,骑马匆匆离去。


    嬴驷崽崽眼巴巴看着那高高扬


    起的灰尘。


    “别看了。”慕朝云把他的脑袋扭过来,对着试验田,“还有一顷多的旱地要播种,我们只有一架耧车,你想谁用耧车,谁用耒耜啊?”


    男子汉嬴驷崽“……老师用。”


    好想说自己用耧车,但是面子不允许他说这样的话。


    呜呜。


    嬴渠梁这边,一回到栎阳城就通知下去,让士大夫们宫门前集合,随他前去阡陌间。


    直到日头高挂,士大夫们才匆匆来齐。还没搞清楚所为何事,就见王调转马头,往阡陌去。


    阡陌里,卫鞅也召集了一批农人,扛着耒耜围在另一端。


    “上大夫可知,王所为何事?”


    杜挚挤到甘龙旁边,小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