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正旦的休沐，比以往都要长许多，过了正月十五，这休沐才算真正结束，能多放假几天，在家休息，这按理是高兴的，不过对中枢做官的人而言，却没有一人感到高兴，相反却忐忑难安。


    这就是人啊。


    复杂的人。


    在大明朝，除了做官的，哪儿有带薪休假一说？


    让好好在职做事当差吧，一个个抱怨太累了，想少办些差事，毕竟做官嘛，也不能总一直做事吧？


    事又做不完，慢慢做也不是不行。


    可真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个个又心神不宁，想早点到衙做事，只是这做事究竟是真是假，就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紫禁城。


    午门外。


    “陛下颁的那道旨意，究竟是想做什么啊？凡是在京正五品以上职官，都要赶来午门这边，从五品及以下职官，甚至阁部院寺等在京有司吏役，去往京城内外诸坊划分区域，这休沐才刚结束，一堆事务要去解决……”


    “你少说几句吧，前些时日京城京畿闹得动静，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这肯定跟那件事相关啊。”


    “是啊，本官可听说了，从那联合抓捕开始后，顺天府衙鸣冤的人成百上千，韩一良这个大京兆，都在府衙住下了。”


    “私铸假币，这帮家伙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听说是偷的少府所辖造币清吏司铸币钱范，这可真了不得啊。”


    “你瞅瞅，钱法这等涉及国本的大事，就不能交给少府来办，待此事结束了，本官就要上疏弹劾！”


    午门城楼外，乌泱泱的人群涌动，这些穿着绯袍、青袍的官员，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心思各异的小声议论。


    天上飘着雪。


    寒风呼啸。


    只是聚集在此的人很多，也使得此间显得不那样冷。


    而在人群的最强烈，是阁部院寺等在职阁臣、京卿、廷臣等，还有在京勋贵，他们一个个表情肃穆，垂手站在原地，对身后响起的各种议论置若惘然。


    没有人知道，天子叫他们来此，究竟是想要干什么，但所有人知道一点，事情绝没有那般简单！


    毕竟在正旦休沐之际，京城京畿发生了什么，甚至北直隶下辖各府州县，他们或多或少都是知晓的。


    “午门，很少有这样热闹过了。”


    相较于午门外的喧嚣，在午门城楼上就冷清多了，身披山文甲，腰佩雁翎刀的卫时泰，俯瞰着城下人群，表情复杂道：“开年就闹这般大的动静，看来陛下这次是真怒了，只是这事要真做了，只怕……”


    “只怕什么？”


    同样装扮的张庆臻，看了眼卫时泰，眉头微挑道：“现在是什么时候，陛下决断，岂是我等能私议的。”


    卫时泰一时无言。


    他这哪里是私议啊，他是觉得即便要这样干，也没必要在紫禁城干啊，至少这会惊扰到内廷。


    “啪~”


    而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鸣鞭声响起，此间开始回荡鞭声。


    紧闭的午门徐徐打开。


    刺耳的声音响起。


    在很多惊疑的注视下，就见一队队装扮新奇的人，肩扛洪武式燧发枪，整齐划一的从午门内走出。


    “哐…哐…”


    脚步声在午门回荡。


    这！！


    齐聚在午门外的一众文武大臣，看到这一队队装扮新奇，肩扛洪武式燧发枪的人，不少露出惊愕的表情。


    而随着这一队队昂首挺胸前行的健儿，在所属主官的带领下，去往各处值守挺立，就见一名名穿着囚服的人，被押着就从午门内走了出来。


    “李弘济！！”


    此等场合下，午门外聚集的人群，不只是谁眼尖喊了一嗓子，令此间的气氛陡然而变！


    不会吧。


    不能吧。


    此时此刻，很多人的心底满是惊意，尽管他们猜到了什么，但是仅有的理智，掺杂着复杂思绪，却告诉他们不可能这样。


    “钦定假币案，由侦缉队奉旨督办，三大营、京城警备提督署、少府、国税直属税警总团、保定警备提督署、天津卫戍提督署……”


    在很多人震惊之际，在午门城楼各处值守的诸上直亲卫军，在所属将校的指挥下，一名名锐士整齐划一的传唱道。


    回荡在午门外的铿锵之言，让聚在此间的人群，不少从心底生出惧意，这感觉实在是太震撼了。


    此前从没有在大明出现过。


    “…现假


    币案已彻查清楚，一应囚犯违背大明律法，僭越大明威仪，藐视朝廷威严，现押赴各处处决！！”


    伴随着处决二字回荡，道道有力喝喊紧跟着响起。


    “准备！！！”


    那喝喊声音之大，令不少胆小的人，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不是吧，这就要杀了？


    这可是午门啊！！


    很多听到、看到的官员，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毕竟在午门外搞这等大阵仗，还是极其罕见的。


    即便在午门是曾搞过廷杖，可是那岂能跟着相提并论啊。


    在无数道投来的注视下，就见一名名侦缉队成员，有押着要被处决的囚犯，有上前摘下所插木牌，有持枪上前的。


    “呜呜呜！！”


    而要被处决的那批囚犯，不少都奋力的挣扎着，可他们不管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那有力的大手。


    甚至因为嘴里被塞了东西，他们连一句话都喊不出来，在死亡威胁的逼近下，这些人一个个面红耳赤，甚至额头都暴起了青筋。


    “举枪！！”


    可不管他们怎样挣扎，行刑的流程按部就班的在进行，伴随这道喝喊响起，一名名持枪的侦缉队成员，举起所持洪武式燧发枪，在齐聚午门外的一众文武震惊注视下，他们持枪上前，抵在各自跟前的囚犯后脑处。


    “不可啊！！”


    人群中开始出现喝喊声。


    午门这等重地，怎能成为行刑之地啊，此为不详之兆啊！！


    “射击！！”


    在人群骚乱之际，一道冷漠的喝喊响起，错落的枪响声便回荡此间，迸溅的鲜血，瘫软的尸首，白雪被染红。


    “快点！”


    “跟上！”


    紧接着是一道道喝喊响起，就见午门两侧小门，一名名内廷宦官驾着马车，拎着木桶，拿着扫帚，就速度极快的朝前行进。


    “验身！！”


    在午门外齐聚文武的震惊下，负责行刑的那批侦缉队成员，在所属主官的指挥下，开始检验被枪决的尸首。


    一切是那样的井然有序，就好像事先经历过无数演练一般，侦缉队成员，内廷宦官都很忙碌，可眼前这一幕幕，对聚在午门外观刑的文武，造成的视觉冲击是极其强烈的，他们怎样都没有想到，天子居然会在午门外进行处刑，而且不是凌迟这等极刑，可枪决带来的震撼，却比极刑更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