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孤不能来吗?

作品:《相敬如冰

    在澄华殿目送太子与兄长远去后,裴芸才折身回了琳琅殿,累了一日,她阖眼懒懒躺在浴桶中,任温热的水放松整个身子。


    殿外突然响起些许动静。


    书墨心下疑惑,推门去看,紧接着,裴芸就听得一声慌乱的“殿下


    “殿下,娘娘正在沐浴……


    身后旋即响起脚步声,裴芸折身看去,便见太子已然阔步入了浴间,一双清冷的眼眸落在她身上。


    思及自己未着寸缕,裴芸慌忙搂住自己,贴着浴桶沉到水下。


    “都下去吧。


    太子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书墨书砚对视一眼,只得福身退下。


    “殿下怎突然来了?裴芸强笑着问道。


    她眼见太子慢慢俯下身,将手撑在桶沿,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孤,不能来吗?


    分明太子语气平静,并无起伏,可裴芸明显感受到了他的一丝不虞。


    不论是突然不管不顾地闯进来,还是莫名道出这话,裴芸只觉今日的太子有些异常。


    贴近了,裴芸便嗅到了他身上散发的酒气,今儿是庆功宴,她那皇帝公爹龙颜大悦,宴上众人定也跟着饮下了不少酒。


    适才与她兄长交谈时,她亦闻到了她兄长身上的酒味。


    太子莫不是醉了。


    “殿下玩笑了。裴芸端笑道,“臣妾只觉有些突然,还以为殿下当回澄华殿歇息了。


    太子定定看了她片刻,“孤才送镇国公出东宫,路上听镇国公说了不少太子妃幼时之事,便想着过来瞧瞧……


    “哦?裴芸顺势道,“不知臣妾的兄长都说了些什么?


    “镇国公说……你幼时也常给他绣香囊。太子顿了顿,大掌落在她白皙细腻的面容上,指间轻轻拨开黏在上头的一缕湿发,“且总依着他的喜好来绣……


    香囊,喜好……


    裴芸一瞬间似是明悟了什么,再看向太子时,便见他那眼眸若一汪寒潭,幽沉沉深不见底。


    莫不是她兄长说了什么,引得太子疑心,发现那青竹香囊并不是给他的。


    但很快,裴芸就镇定下来,既得太子并未挑明,兴许事情也非她想的那般。


    何况,一个香囊而已,她有的是说法,太子想也不会太过在意,定是她多心了。


    她思索片刻,笑道:“兄长记性着实好,好似有这么一回事,只过去太多年,臣妾那时又小,有些记不清了。


    她朱唇微抿,观察着太子的反应,许久,就听得太子淡声道。


    “水凉了……


    话音才落,裴芸便被一下拽了起来,还未来得及教四下的寒意


    侵袭一件宽大的中衣就牢牢裹住了她的身子。


    太子抱着她几步在浴间角落的一张贵妃椅上坐下他扯了挂在一旁衣桁上的干净帕子便欲替她擦拭身上未干的水渍。


    裴芸急急阻他


    然话音未落男人捏着帕子的大掌已顺着衣襟而入。


    太子神色自若“孤也不是未替你擦拭过夫妻多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谨。”


    裴芸坐在太子膝上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横在她身前她的背脊只得被迫紧贴着太子滚烫坚实的胸膛根本动弹不得。


    什么叫“也不是未替她擦拭过”裴芸隐隐记起上回合房她累得昏睡过去的事儿莫不是那一回了。


    只消想到太子曾亲手替她擦拭干净了腿间的脏污裴芸便觉周身不自在。


    他们的确是夫妻可他亦是太子她既自称“臣妾”他便是她的君除却实在避不开的时候裴芸只想对他敬而远之且越远越好。


    可太子却离她愈发近了那巾帕一点点擦过她的肌肤男人略显粗沉的呼吸亦在她耳畔回响披在外头的中衣也不知何时顺着肩头滑下那巾帕亦飘落在地。


    意乱情迷间耳垂似被衔住一股子酥麻陡然窜上背脊裴芸忍不住自紧咬的朱唇间漏出一声嘤咛她微颤着身子只听男人低哑浑厚的嗓音响起“明年太子妃还会给孤绣香囊吗?”


    裴芸瘫软在他怀里声若蚊呐“只消殿下不嫌弃臣妾自然会做。”


    是真心的吗?


    李长晔不敢去想便如同那香囊之事一般。


    适才他故意试探分明瞧见她在听见那话后眼神晃了一晃。


    兴许真的如他所料那青竹香囊根本就是她绣给裴栩安的。


    而她之所以赠了他不过是因着那日常禄开了口她逼不得已。


    也因得赠了他她只得给裴栩安另绣一个纹样。


    若真是如此李长晔只想知道她是不是从未存着替他绣一只的打算才会在他已在琳琅殿待了一夜的情况下仍没有将香囊给他。


    不是忘了而是根本不存在那只香囊。


    李长晔闭了闭眼他深知自己不该为了一个小小的香囊而思虑过多兴许他只是猜忌太过真相原就是她说的那般并不复杂。


    虽这般想着李长晔心底的烦躁却是一分未减他垂首看了眼累得趴伏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娇人儿埋首缓缓收拢双臂似要将她永远这般囚困住。


    可分明只是一个香囊。


    一个香囊而已。


    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裴栩安回来的第四日裴芸复又回了裴家。


    这次她


    是带着李谨一道回去的谨儿欲见舅父这几日总旁敲侧击地问她何时去国公府。


    裴芸便同太子道了一声


    见太子一如既往应得痛快裴芸犹豫片刻又提出那日晚想一家人一道吃个团圆饭席上若是吃酒时辰怕是要晚了或是得在国公府住上一宿次日一早再回东宫。


    太子深深看她一眼允了。


    裴芸不禁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下欢喜不仅仅因着能回裴家去亦因着可总算有一日不必见着他了。


    打那夜醉酒来了琳琅殿后太子也不知怎的了之后夜夜都来虽不留宿常是坐上一个时辰抱抱谌儿与她说说话便走可裴芸实在烦他。


    但又不敢说不敢问唯恐他又吐出那句“孤不能来吗?”


    当真是怕了他了。


    先头非合房日从不动她的人而今也不知自哪儿**得的那些个花样来折腾她偏偏她反抗不得甚至从中颇得滋味也算是教他拿捏住了。


    只幸得折腾归折腾太子并未真的破了那非合房日不合房的规矩不然裴芸哪里受得住的。


    裴芸带着两个孩子抵达国公府时是周氏同裴薇、裴芊迎的她最后头还站着个江澜清。


    李谨见了周氏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外祖母”便悄然往四下瞥周氏晓得他在寻谁摸着他的脑袋笑道:“你舅父有要事出去了午后便回来你且随外祖母去花厅吃点心可好?”


    李谨乖巧地点了点头。


    裴芸便抱着谌儿同母亲一道进府去两人走在最前头谨儿则在中间与两位姨母说话江澜清一人默默行在最后头。


    周氏蓦然靠近裴芸余光往后头瞥了瞥“这几日我依着你说的探了探这位江姑娘的性子……”


    裴芸挑眉“那母亲觉得如何?”


    “是个好的。”周氏露出满意的笑“性子柔和没一点娇气不说还是个打理府内中馈的好手这几日她还帮着我查了不少铺面的帐我不擅这些若非她查我都不知底下那些个掌柜竟有好些个手脚不干净的。”


    “我便说这兄长的眼光不会差那可是要恭喜母亲了得了这么个好助手……”裴芸又道“既得母亲算是允了就赶快挑个日子将这婚事办了而今外头不知多少人打着国公府的主意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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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早绝了他们的心思。”


    周氏亦是这般想的她也没想要个出身名门的儿媳不好伺候不说终究纠葛太多她点点头“这两日我就将你兄长寻来好生商量商量。”


    裴栩安是在申时回来的。


    彼


    时裴芸正与众人一道在国公府花园里歇息,见得坐在母亲周氏怀里的孩童,裴栩安大手一伸,将他抱起来,“这便是谌儿吧。”


    谌儿还是第一次见舅父,他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裴栩安看了好一会儿,蓦然憋起小嘴,伸手结结实实一巴掌拍在了裴栩安脸上。


    裴栩安反是笑了,“我这小侄儿看来是怨舅父未给见面礼。”


    他一手抱着谌儿,一手自怀里掏出一枚平安扣,挂在了谌儿脖颈上,“这会儿可是不生舅父的气了。”


    见得兄长对谌儿这般疼爱的模样,裴芸面上的笑意却是浅了些,她抬眸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江清澜,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面对园中的花团锦簇,抚摸着高挺的孕肚,神色黯然。


    前世,江澜清生下的是个男孩,名字还是裴芸取的,江澜清来东宫看她时,常带他一道来,他被教养得极好,裴芸死前,他约莫三四岁,已会有礼地唤她“姑母”。


    那个孩子,与他兄长生得极像。


    自从前的记忆中抽离出来,裴芸笑着调侃:“兄长这般喜欢孩子,得快些成亲,早日同嫂嫂生个孩子才是。”


    裴栩安闻言看向江澜清,江澜清双颊一下便红了。


    “这哪能由我说了算,定是要由母亲做主,我自是希望越快越好。”


    裴栩安将谌儿交还给周氏,转头看向李谨,“这次回来,我亦给谨儿你带了礼物。”


    话毕,站在不远处的侍从恭敬上前,双手呈上一个极大的黛蓝长锦匣。


    裴栩安展开匣盖,李谨登时双眸一亮,面露惊喜。


    躺在匣内的是一柄长弓,弓身以上好的紫檀木打造,表面刻有精致繁复的银丝雕花,兽筋所制的弓弦泛着淡淡的光亮。


    “拿起试试,看看可否趁手。”


    李谨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长弓提起,这弓颇有分量,李谨拿在手上只觉沉甸甸的。


    “多谢舅父。”他声儿里都透着欢喜,旋即抬起头迟疑道,“谨儿可否……”


    裴栩安登时了然,吩咐侍从在园子里立上箭靶,便带着李谨试箭去了。


    裴薇亦有些心痒,她早听闻兄长是射箭的一把好手,这会儿哪还坐得住,作势就要去看,可又不好一人前往,便怂恿着众人都去瞧瞧。


    周氏抱着李谌,可不愿折腾,抬了抬手道:“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儿照顾谌儿。”


    裴薇闻言,当即欢天喜地拉着裴芊前往,裴芸则与江澜清慢慢踱在后头。


    射箭之处并不远,走了不过几十步,裴芸就听得一阵破空声,眼见那箭矢精准无误地射入靶心。


    裴薇一阵惊呼,裴芸亦是微微一怔,看着那高大的背影弯腰手把手教**李谨射箭,蓦然想起她七八岁时,父亲与兄长亦是这般教她。


    就如同眼前的情形,在她射中箭靶后,鼓励地摸着她的脑袋,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咱们楉楉真厉害”。


    李长晔赶到镇国公府花园时,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那里的裴芸。


    她望着正被裴栩安调整握剪姿势的谨儿,眸光柔和似水,她仿佛陷入美好的回忆里,面上笑意温煦若洒在她衣衫上的春光。


    李长晔站在树荫下,那一刻,竟觉裴芸就属于这片灿阳,似再不会回到那清冷寂静的东宫中去,独留他一人。


    脚步在不知不觉间迈了出去,他眼见那边人似是察觉到什么,侧首看来。


    原明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