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甲一零一八三

作品:《古风诡异,开局沦落青楼

    甲一零一八三,还记得自己的过去。


    他是被硬生生,从自家地窖里被扒出来的。


    现年八十有三。


    自己曾经姓贾,现在姓甲。


    现在姓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贾老头一把年纪,在自己家里腌个萝卜。


    却被军爷带走了。


    老头呼天抢地的,问了一路,都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啥。


    莫名其妙升了堂。


    莫名其妙见了官。


    老头吓得发抖,高喊“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很和善。


    笑眯眯的。


    问他多大了,是春城人不,吃了饭没。


    老头放宽了点心。


    “八十三了。”


    “是。”


    “没吃。”


    老头不识字,让按手印,他就按了。


    青天大老爷笑了:“带下去吧!”


    庭杖杵地,威武至极。


    老头害怕着来,笑着走。


    却在知道审判结果后,哭都哭不出来!


    贾老汉至今不知道。


    自己大大的良民。


    只是一个照面,怎么就成了甲级战犯!


    只有当堂那张卷宗,好像记录着什么。


    ……


    师爷落笔。


    ——“你在大离潜伏了多少年了?”


    “八十三了。”


    ——“你是前朝的奸细不是?”


    “是。”


    ——“你们的暗号是什么?”


    “没吃。”(低头,搓手,夹杂一连串方言土话,假装求饶,实则暗号。)


    (老头的手印)。


    ……


    师爷交卷。


    贾老汉不识字,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被歪曲了。


    “青天大老爷”很满意:“上面修台要的人,凑齐了吧?”


    师爷低头:“还差两个。”


    “哦,”“青天大老爷”一摸胡须,“这样,城东有一户姓吴的人家,恰好是两兄妹。我听说,他们无父无母无亲友……”


    师爷立刻会意:“那他们怎么长这么大的呢?还不是偷鸡摸狗,偷村里的钱!卑职这就遣人,拿下他们!”


    “青天大老爷”,面上不置可否。


    手却是很满意地,拍拍自己的袖子。


    袖子上,一点土都没有。


    ……


    曾经的贾老头,现在的甲一零一八三。


    莫名其妙,就被装进了囚车。


    跟同一个镇子的吴家两兄妹。


    并十几个没有亲戚的穷人。


    锁在一起。


    一路跟运猪一样,直上皇城。


    吃喝拉撒,都在不到一平米的小地儿。


    幸好是夏天,没有被子,也不太冷。


    可是中午,天热。


    暴晒,酷暑,给老头晒干了一层皮。


    那些排泄物蒸腾,更是散发出极其难闻的气味。


    有身体不好的,当场吐了出来。


    等到了地方后。


    别说是贾老头。


    就连年轻力壮的吴家兄妹。


    都披头散发,满身污秽,像是流浪汉。


    他们算幸运的。


    沿途的“犯人”死了一半。


    不过,没有人在意。


    修“三阙台”的劳工很多。


    螺丝钉,不差这一点。


    ……


    贾老汉想到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眼里流出来了两行泪。


    不知道为什么。


    他想起了当年,隔壁的刘家。


    刘家也是这样无权无势。


    儿子死了,家里的媳妇儿,还没出月子,就被“采花官”采走。


    刘家公婆,哭着哭着,也是这么莫名其妙,就死了。


    留下那个叫刘玄霜的小孩,上街讨饭。


    贾老汉当年还奇怪。


    不知道,人为什么好好的,莫名其妙就死了。


    现在,他也莫名其妙地流下了泪。


    才明白。


    是太苦了。


    太苦了。


    ……不,不是。


    他只是累了,不是想死。


    贾老汉袖子一抹,满脸的灰。


    ……


    灰和着泪,流干净了。


    他才看清眼前的少年。


    顶罪的少年,被监工踹了一脚。


    像虾米一样,弯曲着身体。


    贾老汉也不好受。


    刚刚擦泪的动作,让“安全圈”的刺,刺伤了他。


    不过,没关系。


    他老了,皮厚实,一点点痛,不算什么的。


    贾老汉看不到自己身后,已经腐烂的伤口。


    也没有人会告诉他。


    毕竟,所有工人背后,都有这样的伤口。


    这是大业十年,二十万劳工,特有的。


    “三阙台”安全章。


    又叫[安全印]。


    没人喜欢有这个伤口。


    但,只要当了劳工,就会留下这个伤口!


    ……


    朝廷要求,为了不耽误明天的工期,“安全圈”夜里要摘下。


    但。


    有一晚,某个监工喝多了酒,忘了摘。


    第二天一看,居然没一个人死,也没一个人闹事。


    很快,风靡了整个监工圈。


    毕竟,百多个人,每天对应钥匙,一个个摘“安全圈”,很麻烦的。


    “安全圈”彻夜不摘。


    夜里睡觉,刺顶着后背。


    工人们不能平躺,都是蜷缩着。


    但,人的本能,是要把背挺直的。


    身体没有适应,夜里偶尔一伸懒腰。


    刺,戳穿了后背。


    剧烈的疼痛,就会让人从梦里惊醒。


    醒来又勉强入睡。


    睡了,又立刻醒来。


    又正好赶上夏天。


    伤口化脓,感染。


    泪水莫名其妙就下来了。


    好好的人,就死了。


    一夜莫名其妙的泪,浸透了土包做的枕头。


    工人们苦中作乐。


    为了有点活下来的希望。


    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告诉彼此,这是“安全印”。


    ……


    贾老汉的[安全印],无数次保护了他。


    让他在夜里醒来时,很快又能入睡。


    但眼前的娃娃,显然还没有形成这个印。


    少年被一脚踢飞,尖刃入肉的疼痛,让他止不住地惨叫起来。


    疼痛,让他想打滚。


    打滚,让他更疼。


    更疼,惨叫就更大声。


    惨叫带来的颤抖,又让铁刺进得更深。


    打滚,惨叫,被刺下[安全印]。


    无限的负面循环中,少年“娘”、“爹”、“爷爷”、“奶奶”,叫个不停。


    贾老汉心软了。


    自己也疼,却想上前,指导少年缩起来,避开疼痛。


    刚走两步,却听到了监工恶狠狠的声音:“贾老三,你是不想看见你儿子了吧?”


    “想!”老人家挺腰抬头,下意识地回答。


    他眼睛突然睁大。


    “安全圈”贯穿。


    血喷如注。


    这一次,[安全印]没能保护他。


    毕竟,这玩意儿根本就不安全。


    贾老汉嘴里“嗬嗬”着,倒下了。


    ——挺腰,站起来。


    这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要了他的命!


    污血缓缓地流着,快了,慢了,凝固了,干涸了……


    血流到少年眼前。


    地上哀嚎的少年,突然停止了发声。


    他看着眼前倒下的贾老头。


    学会了沉默。


    在沉默中,藏住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