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白昼比其他时候都要长一些，哪怕到了七点也还是能看到太阳的余晖。


    身后的房子里传来一阵阵悠扬的钢琴声，不知道是谁那么有兴致。


    费献一口喝掉了今天的第不知道多少杯酒，手撑着草皮艰难地站起来，步子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站稳。


    这栋房子的主人此时正坐在他的身后，目光平静地凝视着远方，门口的灯从侧上方打在他的身上，莫名给人一种游离在众人之外的感觉。


    费献努努嘴，觉得他太过装模作样。


    他昂着头大摇大摆地从索俞身边走过，进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摆在客厅里的那架钢琴，琴边坐着一个女人，手指在琴键上纷飞。


    他没有心情欣赏音乐，匆匆越过那架钢琴，在一楼溜达了三圈才找到卫生间。


    费献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


    他又用了点力，门像是从里面被锁住了，怎么推也推不开。


    费献不信邪，趴在门边往里听，好像确实听到了里面有人的声音。


    没有办法，只能去找别的卫生间。


    一楼只有这一间公卫，他在楼下又溜达了两圈终于确定。


    没有别的办法，费献只能选择往楼上走。


    越过楼梯上坐着的偷偷躲起来独自打游戏的人，从走廊上往左右两边看了看，确定了卫生间的位置。


    上完厕所出来，费献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脑子也比刚才清醒了。


    他迈着悠闲的步伐往楼下走，刚走到楼梯口，耳朵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动静。


    这里是二楼，按理来说没什么人会过来。


    费献以为喝多了产生了幻听，他摇摇脑袋正要继续往楼下走，耳朵却怎么也不肯休息，执着地向他的大脑发送着信息。


    分明就是有什么动静啊。


    费献疑惑地看了眼空无一人的二楼，摈弃杂音，试图片段声音传来的方位。


    不出一分钟，他就锁定了位置。


    是楼梯口的那个房间，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主卧。


    费献皱起眉。


    谁那么大胆，还玩到楼上来了？


    反正肯定不可能是索俞本人，他来的时候还看到他在门口坐着。


    好奇心战胜了其他顾虑，纠结了三秒之后，费献握住门把手，稍微用力，轻轻打开一条缝，脑袋凑到门缝边悄悄往里打探。


    就看到一双浅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这双眼睛不像是人类会拥有的眼睛，清透得不含一点杂质，没有丝毫起伏。


    “啊——”费献脑子空白了一瞬，下意识地就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凄厉的叫声迅速通过楼梯传到楼下。


    莫测茫然地看着门口那个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的人类，不明白明明是他主动开的门，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他怎么也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甚至莫测连外形都是人类的形象。


    莫测皱了皱鼻子，有些不高兴。


    莫测越不高兴越要瞪他，他越瞪费献就越害怕。


    “怎么了？”刚才坐在楼梯上打游戏的那个男生听到声音走了上来。


    费献一把抓住上来的男生，指着卧室：“里面有个人。”


    “有人怎么了？”男生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卧室不该有人吗？”


    “你们在吵什么？”又有人上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费献又把刚刚那句话说给他们：“卧室里有人。”


    “有人？”跟在后面的韩长川上前了几步，“谁？”


    “不知道，”费献说，“不认识，好吓人。”


    韩长川让他后退几步，科琳娜靠墙站在楼梯边：“你想干什么？这是索俞的家，你们要不要等索俞来了再说，随便开别人的房门很没礼貌的。”


    她话音刚落，韩长川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卧室里没有开灯，光线比较昏暗，莫测就站在门口，把门外的动静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和韩长川对视一眼，又看到了他身上站着的那几个人。


    “真的是个人啊。”费献看到莫测的脸才算松了口气。


    “你说什么呢？不是人还能是什么？”科琳娜往楼下看了眼，又看向莫测，问道，“你是索俞的朋友？”


    莫测第一次被那么多人注视着，还有些紧张。


    他的左手搅了搅衣摆，点了点头：“嗯。”


    “你在这休息吗？”科琳娜看了眼卧室，“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了。”


    莫测看了看她，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任何恶意，便也放松了一些：“没事。”


    索俞听到屋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觉不妙，立刻进屋，正好看到有个人站在楼梯口向上张望。


    “他们人呢？”索俞问。


    “楼上呢。”那个人回答，“楼上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真的出事了。


    索俞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从人群的缝隙中就看到了莫测的身形。


    他站在卧室门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看上去无措极了。


    莫测是最先注意到他的人，在与索俞对上视线后，立刻指了指费献，解释道：“是他自己上来的。”


    好像生怕索俞误会了自己。


    索俞穿过人群走到莫测身边，挡在他身前，帮他遮挡住其他人的目光。


    这护崽子的姿态让科琳娜不禁挑了挑眉，仔细打量起莫测。


    “他是谁呀？”最先发问的是这一天下来表现得最没有存在感的盛随。


    索俞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一个朋友。”


    盛随往前走了几步：“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莫测站在索俞身后，稍稍踮起脚尖，越过索俞的肩膀看向前面的人类。


    “我没必要每件事都告诉你。”索俞说。


    盛随看到莫测那好似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一下子慌了神，垂下眼眸：“哦。”


    莫测看看他，又看看索俞，越发觉得这个人身上的气息熟悉。


    似乎以前在哪里闻到过。


    他仔细想了想，好不容易从记忆里翻出那么一小块片段。


    他之前应该来过这里，就在索俞把他带出地下室的那一天。


    准确来说是半个月前的事了，索俞的家里很少来客人，所以莫测几乎能记住每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的气息。


    “那让他下来一起玩呀。”周孟茵的那个朋友突然出声邀请道，并充满善意的看向莫测。


    “好。”还没等索俞说话，莫测从索俞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率先答应下来。


    等话说出了口才看向索俞，眼里充满期待，好似在等他点头同意。


    索俞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那下去吧。”


    莫测微微勾起嘴角。


    重新回到一楼，费献经历了一番惊吓打算先回家休息，剩下的人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之前的活动。


    索俞怕莫测一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也不去门前坐着了，就在他旁边看着。


    莫测在屋里晃了一圈，几乎在每个人那里都停留观察了几秒，惹得全场所有人都在往他这看。


    索俞愈发无奈，但也只能由着他了。


    莫测不止观察那些人在干什么，也在观察那些人本身。


    莫测天生就有一种非常敏锐的直觉，他能感觉到一些人的善意和一些人的有意讨好，也能感觉到某些人身上奇怪的令人生厌的气场。


    人类真的很神奇，明明长得差不多，仔细分辨后又觉得天差地别。


    其中比较吸引他注意的一定是盛随。


    这个人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着他，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用充满哀伤的目光看向索俞。


    好奇怪的一个人。


    “他是谁？”莫测指了指盛随，扭头问索俞，“为什么总是看着我们？”


    索俞回答：“他是盛随，韩长川的未婚夫。”


    莫测的眼睛转了转，想起下午听到的那些对话：“他是不是喜欢你？”


    索俞愣了愣，下意识否定：“没有。”


    莫测又说：“可是那个人说他喜欢你。”


    那个人指的是单柳。


    “那个人瞎说的。”索俞继续否定。


    “骗人的？”莫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没有人喜欢你吗？”


    索俞顿了一秒，看了看莫测认真的神色，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噢……”莫测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他以为自己不小心戳到了索俞的痛处。


    索俞以前性格那么糟糕，难怪没有人喜欢他。


    他心里默默想道。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怪物，莫测没有再继续就“有没有人喜欢索俞”这件事展开讨论。


    即使他还是没明白既然盛随不喜欢索俞，那为什么又要一直看着他。


    在索俞的有意阻止下，莫测漫无目的的游荡最终也没有游荡到盛随他们三人在的那个小角落。


    他停在钢琴旁边，静静地看着正在弹钢琴的那个女人。


    女人身材高挑，面貌出众，琴艺精湛，正陶醉地享受着音乐，旁边那个人好奇的打探视线让她不得不先从音乐中抽离出来。


    她用余光看向那个人，那个年轻的男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毫不避讳她的视线。在他的旁边，这栋房子的主人也站在那里，虽然没有看她，但存在感极强。


    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她动了人家的钢琴，人家不高兴了。


    一曲弹完，莫测还是没有一点挪步的打算。


    女人无奈地转身看向他。


    莫测迎着她的视线，以为她想和自己交流，于是夸奖道：“好听，你好厉害。”


    他的语气那么真诚，眼神那么单纯，让女人很难再开口说些让他不要再在旁边站着了这样的话。


    她欲言又止半晌，最后只是向莫测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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