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作品:《掌中雀

    农神节这日,出了皇宫,盛京内气派恢宏,两边街道小贩鳞次栉比,互相叫嚷着呼喊着喜迎农神,城内热闹非凡,便是到了出城的小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的游人彼此嬉笑打闹着。


    想来都是青葱男女,赶着好节日出门踏青赏春。


    比之车厢外面的热闹,车内倒显得寂静无声,只因长久不曾吵架的两人头一次面对如此状况,便是有心缓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吉雅静静的端坐在侧面,身后便是皇帝陛下灼灼追视的目光,只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就连对视也很困难。


    那夜的事过去,她心里有芥蒂每每被他召见也总是推脱不见,到如今已经有半月有余不曾见他。


    她心底里想他但更加害怕他,在她钟情之人前头这个人还是帝王,若是他愿意任何人都会消失的无声无息,她自认还没心属他到甘愿无视生死也要出现在他面前。


    掀开车窗一角,想从这压抑的氛围中缓口气,后面静了许久的人突然出言。


    “不要开窗,恐有暗箭。”


    清泠冷淡的声音自后方响起,如同在静谧的车厢中刮起一阵风,吉雅迅速放了手靠在车窗边,安安静静的重回刚才保持的僵硬姿态。


    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祈令夷默不作声的叹了声没激起一丁点动静。


    她身着灰扑扑的宫人长袍,头上半点装饰也没有,看着雅素极了。长日见她身着隆装倒是头一次见她如此素净如水,脱去华丽珠翠的装饰,更显出她本就卓然的天然之色,倒是唤起他曾经第一次见她时的记忆。


    骑在马上的红裙女子微微抬着头向他望过来,脸上是不曾掩饰的傲气自信,那时的她不着粉黛却依旧将人的全部注意引于皎面,可见风姿月韵不同于常。


    如今依旧素面,但她瘦了很多,本来纤细的下巴也变得更加尖锐,白皙的侧脸甚至能看到皮肤下紧绷着的青脉,眉间萦绕不散的愁思,衬得她整个人愈发弱态体娴稠艳昳丽,比之从前更甚娇媚,有股女儿家的韵姿风流。


    只可惜她不甚自察,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以来一次也不曾利用过。


    自上次两人分开已经半月有余,他胡想着纠结着,在梦中辗转反侧多时直到又立在窗下等她,可那夜收紧的手掌似乎是吓到了她。


    她在躲着自己,便是召见也有各种理由推脱。


    一别多时,此刻再见,彼此间比起生人还要疏远,甚至连对视都困难。


    祈令夷瞧着她单薄的背影,想伸出手去触一触她冰白的手背,刚伸出手去,窗外突然传来下人禀报的声音。


    “王家与滕家已至禅院,正静候陛下。”


    吉雅闻此转向对面坐直,却不知道这滕家是何许人,正思量着却一眼看到他刚抬起又重新放下的手掌。


    她隐隐松了口气,怕他来示好时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好意。


    车轮滚滚,甚至能听到车外行人的交谈笑闹,车厢里却静的吓人,大概是头一次见她如此不顺意应承,难得的他弯下腰来距离她又近了一分。


    “怎么……这副打扮?”


    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雾灰色的仆从衣装里,显得血色也并不好,脸上连层淡妆也未扫,垂眸之间略有哀愁。


    吉雅被抓住这回也不得不回,低垂着眉目她言。


    “是卑下的意思,想着卑下身份尴尬出了宫外不好招摇,便换了侍者衣服,省得惹人注意。”


    低眉顺眼的婢子姿态终于顺了他的意,他不想她在外招引浪蝶她便就遮住自己,彻底变作灰草躲开众人探究的目光。


    只是顺了意却不顺心,他心底里越发被她这样刻意的遮掩弄得焦躁不已。


    本是要给她无上荣耀,本是许她至高之位,可现在怎么好像跟着他反倒是要做了无名无姓的婢子,这可并不是他一直以来孜孜以求愿看见的。


    然而再开口终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他每说一句在她那里怕是只会加深嫌隙,祈令夷张了张嘴,望着她避着目光的垂云发顶想了很久。


    “王家的事不必再操心,这次只需与我同游,共赏湖光春色,旁的不必理会。”他说,显然是又软了分脾气同她求和。


    但终归是将问题抛掷过去不再理会,没有实际解决,强逼着她看在他天子的份上原谅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可吉雅这次却不能装作放过这茬,她心底伤心恐惧,这次连浅笑都扯不出来,脸上僵硬的很,四肢更是抬不起来去与他亲近。


    两人尴尬着总算到了南山云居寺,马车驶入后院,吉雅先行下了车等在一旁候着皇帝下来。


    院内已有不少的宫人侍卫和寺院僧人,见到从皇帝马车中下来的灰袍姑娘,皆瞧过去两眼,但见她恭顺低眉的候在车架旁边,也就明白了这人恐怕只是随行宫女。


    他下了车站在原地,周遭人等皆福身叩拜,在一溜弯腰的人群中,他犹豫着向她瞧过来似是要说些什么,然而寺内方丈已然近前向他低声说了两句话。


    他听了瞥了她一眼,终是没说出口,抬脚便离开了视线。


    皇帝离开周遭凝滞的氛围总算融化几分,寺内僧人引路要带着她要去客舍,吉雅点了点头跟着僧人绕过鼓楼。


    身后除了青回还有两位侍女在侧,吉雅往后瞧去,云居寺背靠南山,清泉茂石,众果柏疏,寺内古朴安静,盈盈钟声不绝于耳,是处极佳的清静之所。


    似乎也正适合她在此处思量几日,将脑中这难以分辨头绪的情绪捋弄明白。


    如今,她到底该怎么办?


    许是他故意给她指了这处客舍,吉雅跟着僧人推开房门不禁感叹,这西南一角离诸舍极远,便是他所居的堂舍也是在东边,两人想要见面便只能穿过整个禅院,踏着青砖走上半炷香才能到达。


    如此远的距离,在寒风中走到半程难道不会激起一点后悔之意?


    她胡思乱想着看她们整理已经一尘不染的内室,自觉自己无事可做,便闲逛着走到院中。


    四方的客舍园中有棵叶繁的菩提树,正是春暖还寒的月份,此刻蓬勃叶脉向上撑起一片绿荫,根系扎入青砖地底,略略分出数十分支。


    吉雅愣愣的瞧着这从不曾见过的诗中菩提,禁不住想起往日族中祭祀曾同她传业时说过的那句。


    “众生由于无明所覆,爱结所系,长夜轮回,不知苦之本际。”


    她那时不明其中真意,以为自己并不在无明之中,祭祀却说:“无明爱取三烦恼未尝不是好事,人若无念空有徒身,不若沉沦世俗有所牵绊。”


    祭祀说的果真不错,她如今思量之际已经隐隐感受到其中痛苦,可要她放弃更是不愿,宁可在爱欲中挣扎,也不可能剃尽情根躲避轮回,她注定是要在一个人身上重复栽下跟头。


    “姑娘,有客来访。”


    青回在背后轻轻唤回她的注意,吉雅回身望去,月洞门那头萧何正背手而立,见她看过来竟然破天荒的朝她点了头示意。


    她走上前去,萧将军也并不打算拐弯抹角,开口便是直言。


    “你说来了便有机会叫王姑娘对我改观,如今我已经到了,该怎么同她见面?京中几大名门世家尽入禅院拜谒,客舍看守严密,便是靠近都不可能,该怎么才能见到人?”


    吉雅这几日以来想着牢狱中的事几乎筋疲力尽,此刻面白如纸,开口也是有气无力。


    “这我自有办法,你虽不便邀人,我却同她颇有渊源,想必若我前去请人,她会来见我,到时你便同我们一起共游,见了面将你我之间的事解释清楚,王姑娘必会对你另眼相看。”


    说到这,想起还在狱中等候解救的那人,吉雅眨了眨眼问道。


    “萧将军有没有见到她人,她如今情况如何?”


    萧何身拥殊荣得陛下亲赐令牌,想要见到狱中之人不是难事,只可惜解救不了她人出来,便是探一探白慕枝当今如何也是好的。


    萧何闻她问起顿了下,长叹了口气。


    “受了些皮外伤,可能是陛下还有顾忌,不曾真的伤她性命,但看样子也虚弱不堪再挺不下去了。”


    吉雅紧皱着眉头,忧心的忙拉住他。


    “她没有说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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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何犹豫了片刻,瞧着她面色紧张还是说了当日那女子要他转达的。


    “她说:我曾经深陷艰苦唯有姑娘搭救才有今日,便是身在囹圄也不曾半分背离过主子,更不想姑娘因此事动摇君心,此番便拿我的命来换回陛下的信任也是好的,还请姑娘不要忘了旧日情意,记得慕枝就好。”


    吉雅愣在原地,手臂爬上成片的鸡皮疙瘩,僵得整个肩膀都再抬不起来。


    白慕枝竟然用刑到了今天还不曾吐露半句,自己的生死都可弃之不顾,竟然在临死前还有心力提醒她勿忘替九殿下做事,祈真勍竟然可以叫她忠心到这个地步。


    他到底是用了什么伎俩,能叫一个异族人听候差遣甚至甘愿献出命去?


    她喘着粗气,脑海中纷繁复杂的思绪撞得她眼前发黑,幸好萧何在侧扶了她一把将她拎起来。


    “我说你真是,有什么事依靠着陛下尽可以解决!可你偏要在他最在意的地方反复试探,如今想救人,只能去求陛下!天子关的人只有他松口才能将人捞出来,明明如此简单服个软的事,你怎么执拗成这个样子?”


    听他说的如此轻易,吉雅红着鼻头眼里也渐渐充溢莹润的泪珠。


    但她强止住在他面前哭泣的冲动,大睁着眼定定的瞧回去。


    “如今你与陛下什么事都站在一条战线上,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陛下与你不再同程又当如何?到时候你会强迫自己屈从他的话吗?”


    萧何几乎不假思索,“陛下与我永远都会站在一起,我绝不会质疑陛下的意思!”


    看他如此笃信,吉雅苦笑着说不出话来,此刻的他还不曾见过帝王的另一面,到时候回顾今日怕是会感慨自己曾经年少轻狂。


    “大雄宝殿诵经祈福大概要半日时间,那时候诸位世家长辈恐也在殿中不得离去,我会传信给她,若她答应我再派青回去殿后给你消息,到时将军要自己找好机会离殿前来。”


    另起了话头,这次萧何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刚因与她争执而起的韫色也减去不少。


    他自参军以来一直跟在陛下身边,从来见到的皆是足智多谋世无二出的英巍雄才,更是拿陛下当做自己要终身侍奉的贤主,便是听到有人略有异议也容不得,更不要说质疑圣意的微末之徒。


    对她所思所言他不理解,更是不明白她这样的一介飞蛉如此奋不顾身的执拗挣扎到底为了什么,明明柔顺恭敬些,天底下的一切都会送到手心,偏要和陛下唱反调。


    所幸这些掺和不到他的要紧事,萧何看着她这些天细了半指的脸摇了摇头,自知互相说服不了对方也就兀自去了。


    天色渐晚,钟声幽幽作响,送去的信迟迟未有回音。


    王梓熙再不来见,前边大雄宝殿散场,到时更不好见到她人。


    吉雅心底已经略略想要放弃,本来他早叮嘱过她这事不要她来再掺和,可吉雅本着一颗同为女子的心态,总是想待嫁之期的王梓熙能在嫁人前了解对方多一些。


    自古女子出嫁都是场赌博,赌对方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坐在这之上才可期盼两相情许。大多女子都是没有选择的,便是赌错了也只能一路错下去。


    吉雅同为女子自然深知,她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若是王梓熙能多她一些幸运,或许能在出嫁前多些把握。


    这样想着,吉雅总觉得今日有些惴惴不安,便是居于空室也总觉得心中闷堵喘不上气来。


    她走到院中,还是无法消解这股闷气,索性直接披了袍子往禅院东方客舍探去,想着说不定她亲自来请,王梓熙会给她这个面子。


    然而行至一半,廊台下方有一处围湖假山,周遭密密的种了许多翠竹。


    远看起来遮天蔽日,投下的阴影更显得无从得进。


    在这片静谧之地偏传来两声激烈的争执,吉雅静在原地听着,突然察觉这声她在哪里听过。


    出于隐忧顾虑吉雅正依着这声音来的方向穿过假山石洞,突然瞧见面前有一人正在阴影里站着,吉雅走上前去,没想到见到的竟是王梓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