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作品:《掌中雀

    少年目眦俱裂的死死按住身下人不断在手腕上施力,边掐着她脖子还边念叨着什么“我姐姐没死,都是你害的”之类的话。


    吉雅被他强压着,喉头越收越紧,眼看就要窒息在这少年禁锢的掌心之下。


    突然,耳畔传来幽幽的三两声呼唤,如从水中拨开云雾将她从桎梏中解救出来。


    吉雅缓缓睁开眼睛,没想到面前竟然是一别多日不曾见过的达日阿赤。


    见她醒了,达日阿赤直起身,忙从身侧矮桌上拿了碗粥过来。


    “你这一次昏睡便是整整三天,吓得我们请了不少大夫来,他们说你本就气虚体弱,更是多日不曾饮食,这才会晕了过去。”


    吉雅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从床上支起直晃悠的身子打量周围。


    这里应是一处老旧宅邸,墙上斑驳的洇痕还不曾修缮打理,屋子里更是有一股浓浓潮阴气,窗子开的不大,阳光也透不来,显得极其闭塞。


    她这么坐起来的片刻间,手腕不堪重负似的直打晃,达日阿赤见了忙将人扶住靠在床架上,顺手便舀了勺粥递到她嘴边。


    吉雅撇过头半点没给他面子,见他顿住讪讪的移开手,抿了下唇开口。


    “你不是回漠北了吗?为什么此刻还在这里?”


    他正舀着碗中快要凉透的清粥,听她问了,手登时僵在原处,碗中粥汤也凝滞在一起,想了又想才回。


    “京城里的事还没解决,我如何能在要紧的此刻回去呢?”


    他说完,又将手里的勺子递过来,吉雅再次偏头。


    “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跟喆王搭上了关系,竟然扶助他要做谋反罪人吗?”


    达日阿赤听她这样说,也知道两人今日若是不说开,这粥她是决计不会喝下去的。


    放了碗在矮桌上,他深叹一口气。


    “我本是不想掺和他们祈家争权,可那一日你给我的密令,不就是叫我联络漠北诸部扶助新主吗?”


    吉雅怔住,忆起那时白慕枝偏要她出宫去传消息,她惶惶不敢相信的摇头,“我不是叫你仔细斟酌,难道你以为那秘令是我的意思?”


    达日阿赤顿了下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若是你想要的,我说过布儿赤金部一定会倾尽全力为你办到。”


    “再说,你们博尔齐吉特一部被那人灭去半数族人,我以为你说什么都会要他偿还血债……”他在这里顿住,显然是已经知道她在宫里和那人的牵连。


    吉雅目中无神的静了片刻,在他以为怕是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只听她孱弱而又略带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的确恨他,可我知道,就算杀了他也无法将族人带回来,拼死反抗的结果是,我们为数不多的五十部会在我个人的仇恨中彻底湮灭,漠北艰难存续直到今天两百年,大可汗殚精竭虑为我等子孙留下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她深吸一口气,泪痕像是一抹露珠从她脸上滚落,砸在床角啪的绽开。


    “我做不得这罪人,更是无法领着全族往死路上走。”


    达日阿赤忽而沉默,他也知道自己连同在这里的这些人,全都将族人未来赌在了新主将会开恩赦免他们族人的妄想中。


    然而新主会是什么言而有信之人吗?同为祈氏子孙,他难道不担心今日他们助他弑兄登基,来日不会依旧效法,将他拽下皇位吗?


    达日阿赤不得不承认,他与东叔,与剩下所有人都在避而不谈成事之日,那时等待他们的究竟是赦免诸族死罪,还是借机清剿漠北。


    眼见他寂言多时,吉雅抹掉脸上的湿痕,问道。


    “你们的首领是谁?我在路上听到那孩子叫他东叔,难道是苏和巴东?”


    他垂着脑袋,好似深深被她刚才的话打击到,默默点了点头。


    “苏和巴东居然成了首领,他这般的主战派怕是不能尽得民心,跟随他的也都是执意复仇的少部分人吧?”


    达日阿赤点头称是,又道。


    “新朝这些年给漠北许多扶助,又借机叫牧民安家,许多人已经习惯了当今的国泰民安,自然是不会给他多少眼色。他半是借着你的名义笼络心存仇怨的族人,或许大伙不知道他这号人,却极其熟悉你的名号,他借着跟你的关系大肆宣扬,这样辗转几个月下来,居然有了不少人跟着他上京。”


    达日阿赤深叹一口气,“我当时见你在宫里,以为他一定是想折磨你,便在盲目的一腔怒火下加入了他的计划。本是为了救你出来,但近几日传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对劲,他们好似在设计辱你清誉,多方宣扬你在宫中被那人小恩小惠迷得失去理智,背义忘本。”


    吉雅见他犹豫着难说出口,替他补充道。


    “想必他们很多人都把我当成了离弃族人的小人,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吧?”


    他闻此再接不上话,起身走到窗前,隔着一层窗纸看向院子里正行来过往忙忙碌碌的族人,他们或许想过,此番上京若是能报仇雪恨,他们的名号将流传千古,但可惜……新主登基后怕是不会叫任何人知道这段隐秘往事。


    “他说,还要你有用,因此你才能在这里好端端的活着。”


    吉雅心中一沉,想到白慕枝曾经跟她说的,比起外面这些明枪,她才是最能接近那人的暗箭。


    兜兜转转几经波折下,没想到她到底还是变成了他最痛恨的那种人,名曰阿泽的侍女剜去了他近一半的信任,如今她居然也要故技重施,将他另一半也完全毁掉。


    早知如此,她那般执拗的非要上京来到底为了什么?他万般计较偏要将她留在身边也都成了笑话,现在的两人彻彻底底成为了仇人,非到死不能罢休了。


    晌午达日阿赤出门办事,她这屋子里再没有来过一个人,吉雅心道也是,本就不愿意留下她这数典忘祖的性命,此刻哪有人愿意进来伺候她?


    因着高热,喉咙里也渐渐冒了烟似的干疼,吉雅想要去够窗下长案上摆着的茶壶,歪在床边的胳膊却连撑她起身的能耐也没有。


    单臂强支着她够了几次,仍是摇晃的像只飞蛾似的没有气力,怎么也拿不到近在眼前的水壶。


    然就在她经历这窘迫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从暖阳中走出来的人影叫吉雅心内打鼓。


    他看着她狼狈的趴伏在床前,犹豫了一下,神色淡漠的走过来倒了杯水递在她眼下。


    吉雅不知道他这般平静到底在计划着什么,接了水握在手心,也不敢在他眼前喝下去。


    “你那日说见过我姐姐是不是真的?”


    少年开口便是不久前的争执,吉雅静了半刻,还是决定据实告知,白慕枝本就稀里糊涂的丧掉性命,怎么还能欺瞒她唯一的弟弟。


    “见过,我从宫里逃出来本想看看她情况如何,没想到见到的是她已经凉透的尸身,我问过吏使,他说宫里来人见过她,人走不久她便没了呼吸。”


    他似乎在她晕过去之后,用了很久才接受姐姐的死讯,如今听她提及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再来掐她的脖子。


    “她是因什么死的?走时痛不痛苦?”


    服毒毙命想必不会好受,吉雅顿了一下还是据实告知未作隐瞒。


    “仵作说是服毒而死,我看了她的面色,确实隐隐发青有中毒的迹象。”


    吉雅思量,觉得自己的怀疑也应尽数同他言明,不然少年费尽心力去恨一个错的人,岂不是叫幕后之人得偿所愿?


    “据说这毒少见,听闻源自宫里,但那人此时没找出线索不会将人灭口,你姐姐这里的线索一断就更加没有可能再另寻知情人,怕是这背后还有隐情。”


    她说完却不见少年有什么反应,他只是固执的盯着掌心发灰的一只淡紫香囊,带着颓丧与久绝的悲伤。


    “我们分开时,姐姐曾说一定会找到我,她叫我带着这只香囊,说要是想她就握在手心,想着当初她牵着我的手磕磕绊绊走过的路。”


    “她说了,一定会和我一起回家,就算没有族人没有王帐,我们还有彼此。”少年说着不自觉的淌下一串清泪,手心紧握的香囊也被泪珠打湿。


    “我不会放过他,不会叫他坐享这太平盛世,我与姐姐阴阳两隔,他却毫无报应加身,这样的人怎么配久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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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眼中的怒火腾烧,紧紧攥着的东西也化作了复仇的烈焰。


    吉雅无言以对,想说些什么替他开脱,却发觉没有任何证据能将他剔出其外。


    少年没有等她想好下一句话,愤然开门出去,独留吉雅一人在心中忐忑不安。


    不过这些隐念并没牵扯她多时,病养了两日,那罪魁祸首似是久等不及,终于肯亲自出现在她面前。


    看达日阿赤在床前给她喂药,门口抱胸矗立的苏和巴东忍不住讥讽。


    “我们吉雅真是好运气,到哪里都有人哄着你,帮着你,没了草原,光凭着这等美貌也能混的有人伺候!”


    吉雅不言,抬眸瞧了他一眼,继而又饮下一勺达日阿赤送在嘴边的药。


    她久病不愈,身子空泛虚乏,如今端着碗也不断颤抖,试了几次达日阿赤终是看不下去,替她做了这些喂药的小事。


    两人旁若无人的一个喂药一个喝药,半点也不曾给他注意,苏和巴东也知自己自讨没趣,却不得不等。


    直至一碗见底,吉雅饮下半杯清水,终于向他投去目光。


    “东叔,这么久不来见我,是怕我说出什么你不想听的吗?”


    苏和巴东脸色阴沉,却突然咧咧嘴。


    “吉雅一向听东叔的话,哪能说什么叫我不顺心的。”


    他近前好好打量了一遍如今尚在病中的姑娘,只见不过短短五日未见,本来就消瘦单薄的身子,此刻愈发瘦骨嶙峋,本来合身的衣袍也好似钻了风似的宽大,好似命不久矣的凄惨模样,叫他刚被怼过的心情登时好了不少。


    “当初是我心思单纯,还想着东叔到了京城,能在崔家院里同我相遇如此巧合!其实崔家与喆王也早就勾结在一起,东叔侍奉的恩主也早就换人了吧?”


    苏和巴东听她提起喆王时愣了一下,继而扯着嘴角笑得好不肆意,他坐在床边小凳上,也不管吉雅此刻是不是不想看到他,拍着她的肩语笑连连。


    “正是殿下扶助才有我今日!我帮着殿下夺位又有什么不对?待到如今皇位上的那人身死,殿下登基,我等皆是从龙之功!到时候区区漠北算得了什么,我们蒙古诸部再也不是蛮夷,殿下会亲封我们为新朝第一大族!”


    他说着向后扬着脑袋,头顶光线打在他脸上,好似真的如同天意封授的大将军。


    “到时候,后世族人会仰仗我今日功绩过得好日子,再也不用回到漠北那艰苦之地过活,我这是为我族日后百年筹划,吉雅今日同我站在一起,百年后也会有你的美名久传。”


    他大笑着,捋着须发笑得畅快肆意,却丝毫未发现,正值日头最盛的晌午,从槛窗透过来的光线十分朗硬,在他头顶洒下光辉,却于脖颈处戛然而止。


    看着活像是将他斩断了身子似的,偏他还沉浸在自己编造的泡影里,真真是死到临头也毫无察觉。


    “东叔。”吉雅开口打断他瘆人的笑,强忍着心内深恶同他轻言慢语,“你可知皇家子弟多无情,喆王就算同祈令夷不一样,也终归是他祈家人,他们祈氏一族都极其重权,等到他登基,你又怎知他不会是下一个祈令夷?不会找个名头将我们一网打尽?”


    “跟随你上京的族人也皆是我等兄弟,东叔就算想要争权也先想一想他们,皇城守卫森严,凭着这点兵力能做什么?”


    岂料她还未说完,苏和巴东突然森森然的打断她。


    “皇城?谁说要去皇城?”


    他凑近紧盯着她的眼睛,好似条盯紧猎物的毒蛇般吐出信子。


    “他没回皇宫,最在意的女人丢了,你猜他现在在哪里?”


    吉雅不敢置信的回视着他,“你……你是说……”


    苏和巴东拍拍她的脸,好似见到她脸上如今的不可置信叫他格外快活。


    “南山禅寺的守卫也不少,但比起我与殿下手上的人还是差点意思,况且他分出去那么多兵力为了找你,想必是没那么容易赶回来救他。”


    苏和巴东咧着嘴,大笑着。“能有如今全靠你啊!我们草原的公主到了皇城也一点不输,东叔心底甚慰!甚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