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禾傻眼——故事果然来到了轰轰烈烈找夫人的剧情了。


    这酸诗写的，苏卿禾心中啧啧称奇，这坠入爱河的傻狗简直像被夺舍了。


    “寻觅不得”……


    如果裴魈识破了他的伪装，自然知道他在仙雲宗，何来“寻觅不得”？


    这么来看，裴魈找的果然是那位心地善良的“村姑”。


    挺好的，就这样找下去吧，最好一直找下去，再也别来烦他。


    思忖间，见众弟子正盯着自己，小心翼翼，苏卿禾将那纸烫手的寻人启事扔到一边，云淡风轻道，“散了吧孩子们，跟咱们没关系。”


    众弟子闻言，微不可闻松了口气。


    又过了几日，青云峰上突然有一布衣青年上山来求助，点名要找一个叫柳叙白的仙君。


    柳叙白本人还在密室闭关，季扶清又正好在青云峰，小辈们理所应当将事情通报给了他。


    苏卿禾出去见了那青年，据那青年交代，数月前他的一个远房二姑奶奶被寒鹫宫的人误抓了，当时有个仙人，让她有事过来仙雲宗找一个叫柳叙白的。现下他们镇子里出了不干净的东西，特意派他来这里碰碰运气……


    “仙人”本仙：“……”


    果然该谁还的债就得谁还。


    绕一圈又回他身上了。


    索性他现在修为恢复了不少，在不危及身家性命的前提下，也是时候做点事了。


    “不干净的东西……”苏卿禾开口询问，“具体是什么情况？”


    “仙君有所不知，从上月起，镇子里有好些人陆续得了怪病，”那青年眼底乌青，神色微有些木讷，“这些人睡着觉便醒不过来了，任谁喊都没用，郎中过来把脉也瞧不出什么，但偏偏就是醒不过来。”


    “然后呢？”苏卿禾问，“发生了什么？”


    那青年眸中掀起几分不安，惶惶然道，“这些人醒不过来，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已经有好几个人…就这么死了，像被吸干了精气。现在镇上一到晚上没人敢出来，甚至很多人硬熬着也不敢睡觉，生怕睡着了像他们一样。”


    听起来的确像妖祟所为。


    苏卿禾沉思片刻，望向那青年，“明日一早我与你一同下山。”


    那青年闻言神色放松下来，喜道，“多谢仙君，多谢仙君！”


    沉吟片刻，那青年又道，“小人腿脚慢，行路便要三两天，小人这便先行告退了。待仙君明日到镇子上，可直接去那书生李秀民家，那书生为小人的发小，现已昏迷四日有余，若得仙君庇佑，我等感激不尽。”


    说罢，那青年又朝苏卿禾频频施礼，感恩的话说了一箩筐，才疾疾转身下山。


    苏卿禾回去查阅资料，收拾行李，第二日临行却被於墨阳缠上了。这孩子不知几更天起的，早早就在他厢房门口候着了，他一出门被他堵了个正着。


    苏卿禾下意识不想带他，寻了几个借口，也都没说服他。他再推辞，那孩子便直接朝他跪下求他，两相僵持之下，终究是他妥了协。


    在他点头的那一瞬，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掀起些隐不住的兴奋与欣喜。


    好像他带他不是去捉妖，而是要赶大集。


    苏卿禾在心里摇摇头，一时无言。


    苏卿禾带着於墨阳下山，一路上这小徒弟待他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伴他身侧，殷勤得像个小书童。


    “你不必如此。”苏卿禾有些无奈，“你是仙雲宗的弟子，不是谁的仆从，不必做这些。”


    於墨阳低着头，喃喃道，“仙君再造之恩，弟子无一日敢忘，弟子…弟子情愿。”


    苏卿禾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复杂——可你报错恩了，苏卿禾想，我只是个冒牌货。


    与原著一样，这小徒弟对师父忠诚到极点，也尊敬到极点。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季扶清”这个身份认同之上，如果某天这个身份认同被戳破，苏卿禾有点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这个镇子在鹤州城附近，距离寒鹫宫和惊故山一带都不算太远。


    苏卿禾二人到镇上的时候，正值下午，太阳还没落山。街上人来人往，小摊小贩叫卖声不止，商品琳琅满目，热闹得与一般街市无异。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这里的人无论是小摊小贩，还是行走的路人，神色都不甚平和，眉宇间行色匆匆，憔悴莫名。眼底乌青者，不在少数。


    苏卿禾带着於墨阳进了一家茶楼，进去点了壶清茶，在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茶馆三三两两坐了不少人，闹哄哄的，果不其然都在议论最近的事儿。


    “这几日都没睡好吧？”隔壁桌一络腮胡男子道，“我瞧着诸位的脸色都不大好。”


    “甭提了，现下这情况谁能睡好，”另一男子道，“这两日一到晚上我便守着妻儿让他们睡，隔一个时辰将他们叫醒一次，自己也只敢白天眯一会儿。也不知道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周员外家那儿媳妇你们都听说了吧，刚进门才两个月死了丈夫，葬完丈夫后突然一睡不醒，周员外请遍了城里的郎中都没用，就在前天这位少夫人竟突然没了呼吸，就这么…就这么死了。”


    “岂止啊，还有城郊卖豆腐那老妇，家里儿子在衙门当差，儿子执行公务时丧了命，白发人送黑发人，安葬完儿子，那老妇直接在儿子坟前睡了过去，也再没能醒过来。”


    “还有城北的绝户头老屠夫也还没醒，睡了也有几天了，五个女儿轮流守着，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醒过来。”


    “哎，估计悬呐。”一人摇摇头，叹道，“李家那书生估计也快不行喽，也已经睡了有三五天了，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茶馆内一时间唉声一片，叹气连连。


    苏卿禾喝完一盅茶，放下茶杯突然开口道：“这位老乡说的那李家书生可是李秀民？”


    那男人看过来，“公子认得他？”


    “我二人寻他有事，”苏卿禾朝那人颔首道，“可否将地址告知我们？”


    那男子愣了下，旋即点头道，“好，这没问题，李家那书生也是个苦命人，若能得公子相助，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苏卿禾让於墨阳记下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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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同众人告别，出了茶楼。


    从茶楼出来，苏卿禾走在街上还在想茶楼里的事，听方才这些人所言，这些被梦魇缠上的人貌似都有一些共同点……


    沉思间，身侧的於墨阳突然顿住了脚步，周身散发出一种戒备的气息。


    苏卿禾抬头，却见不远处几道黑衣身影迎面朝他们走来，那些人里他一眼望见了那抹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裴魈着一袭黑袍走在最前面，身后罕见跟着四五个魔修，浩浩荡荡，十分威武。


    苏卿禾下意识望向那双眼睛，却第一次没有对上他的视线。


    苏卿禾身体有些僵硬，遇见这个人不可自抑的习惯性神经紧绷，却还没来得及主动逃开，那人已经带着随从自他身边走了过去。


    那袭黑袍与他擦肩而过，空气中甚至残有一缕他身上特有的清淡竹香。然他脚步未作停留，从他身侧走过去，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


    苏卿禾站在原地，第一次被无视。


    苏卿禾有点莫名其妙，更多的是疑惑——这么久了，难道他眼瞎还没好么？


    什么情况，难道男主就这么瞎了吗？


    原著不是提到过寒鹫宫山下有个医术超高的女医师么？难道她也治不好他的眼睛？


    苏卿禾正盯着裴魈的背影出神，倒是少风从他身侧路过的时候主动停下来跟他行了一礼：“扶清仙君。”


    苏卿禾收回目光，望向少风：“他眼睛还瞎着呢？”


    少风微微蹙眉，一脸茫然：“什么？”


    苏卿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裴魈眼睛好了吗？”


    少风脸上诧异神色更甚：“…属下没有听说宫主有眼疾。”


    那就是好了，苏卿禾皱眉，那他刚才是在装什么？


    “这么大阵仗，你们这是在忙什么？”苏卿禾问。


    少风闻言微微笑了下，颇有些无奈：“忙着给宫主找夫人。”


    少风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张告示展开给他看，正是那张酸掉牙的“寻人启事”。


    苏卿禾：“……”


    哦，忙着找夫人啊。


    那怪不得咧，都开始假装不认识了。


    苏卿禾和少风正寒暄，方才早已走过去那人却突然折返回来。


    裴魈挽手走过来，在他身前站定，从少风手里拿过那张“寻人启事”，丢到了他怀里。


    “我在找人。”他说。


    苏卿禾愣了下，旋即没好气直接将那张“寻人启事”扔给了他，“早看过了，小广告贴得满大街都是，你有没有点公德心？”


    裴魈没说话，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睨着他，眼神玩味。


    苏卿禾被他盯得越发烦躁，一开口有点阴阳怪气：“一别数日，没想到你都成亲了。”


    “是，”裴魈莞尔一笑，“我一直在找我的夫人，你见过我的夫人吗？”


    苏卿禾皱眉，“我怎么会见过你夫人？莫名其妙。”


    裴魈不置可否，随手又将那一纸寻人启事拍到了他怀里，认真道：“如果你见到了，麻烦告诉他，我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