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岚迟疑片刻，像是终于下了决心，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过来，只道：“早听闻这青云峰环境优美如仙境，今日有幸做客，劳烦扶清仙君带我逛一逛如何？”


    苏卿禾闻言淡淡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本仙君这便带你开开眼。”


    青云峰环境清幽如画，古道长亭，翠竹林立，微风穿竹而过，云雾缥缈，煞是诗意盎然。


    苏卿禾同微生岚并排走在山间小径上，微生岚随手掐了一个狗尾巴草，拿在手中心不在焉地随意把玩，默了片刻，终于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告诉你也没什么。”


    “我先前下山除祟，与一个男狐不打不相识，那白狐静修数百年，身上已有了仙气，若坚持修炼，不日必能飞升成仙。然前些日子却生出了些变故，一女子突然寻到了他，对他倾诉衷肠，想与他续前缘。”


    苏卿禾闻言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要说，你跟那男狐一见钟情了。”


    微生岚白了他一眼，没好气，“你胡说什么？”


    苏卿禾淡淡笑了下，收起了玩笑道：“那女子是什么人？”


    “那女子是一个凡人，是他修行数百年来曾经的某一个恋人。”


    “某一个恋人？他还有几个恋人？”


    “一个妖怪，活了大几百年，可想而知这漫漫旅途中不会只有一个恋人，凡人寿命短暂，躲不过一个生老病死。当下爱得再深，死了便也就死了，妖怪伤心难过个一段时间，出去走走，大抵便会邂逅另一个缘分。”


    微生岚叹了口气，继续道，“这女子的前一世便是这男狐早年的一个恋人，这男狐想得开，从不曾想过去找什么转世，陪着恋人一世，看着她变老也不嫌弃，便已觉得尽到了深情。怎知此女子却比他想象中执着，投生前竟宁魂飞魄散不肯喝那孟婆汤，出生后长成几岁便开始寻他。这一寻，便是五十年。”


    五十年，苏卿禾心里怔然，凡人还能有第二个五十年么？


    “寻到了不是好事么？”苏卿禾望过去，眼神莫名冷了几分，“莫非这男狐身侧已有了新的恋人？还是说，嫌弃她找来的时候已年老珠黄，过了芳华时候？”


    “你猜对了，在这天下的另一方角落，这男狐已经有了新的身份，身侧也已有了新人。”微生岚有些无奈，“已经移情别恋的人，怎么可能说移回来就移回来？更何况，他是妖。对男狐而言，这位辛苦找上门来的中年女人不过是一个记忆模糊的旧人，他对她，早已没了半点悸动。她的深情在他心里激不起半点波澜，他无意与她再续前缘，却也不忍直接冷语伤了她……”


    “所以便想了这么个馊主意想要将这绝情丹给那女子吃了？”苏卿禾皱眉，“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帮他？”


    微生岚闻言摇摇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莫名有些认真，“我答应炼药不是为了帮他，而是想让两个姑娘都解脱。”


    “人妖本就殊途，人和妖在一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炼药是为了让这两个女子都忘情，断了这一出孽缘。无论是新的还是旧的，都不该深陷其中。我卜过卦，也看过这两个姑娘的八字，本来都是富贵长寿命，但因为这男狐的因果，命数都发生了改变，一个众叛亲离，一个红颜早逝。”


    “凡人生命短暂，动了真心便能爱一辈子，可妖怪的一辈子太长太长了，他们可以爱很多很多人。你以为的全部，不过是对方漫长旅途中的一次小打小闹。那种深情专一到可以写进话本里的妖能有几个，旧人的今天，便是新人的明天。”


    微生岚冷道，“他叫我炼药，我便炼出来，叫她们都断了情。”


    苏卿禾抿唇，又道，“这药做出来，她们就一定会吃吗？”


    “我不知道。”微生岚耸耸肩，“吃不吃在她们，我想试试。”


    苏卿禾盯着她过分纯真的脸，兀自摇了摇头。试也枉然，他想，从古到今，大家是不知道这东西伤人么，却也都上赶着吃苦。


    “你说那情花？书上说在哪？”


    微生岚闻言一喜，“古籍记载，在西南方滨海的一座小岛上。”


    “能到得到么？”苏卿禾喃喃道。


    “找不找得到，试试不就知道了。”微生岚道，“这件事我总归要做，你帮不帮我，我都是要做的。”


    苏卿禾和微生岚决意寻花后，未作久留，沿着微生岚一早查好的路线，中午出行，黄昏时分终于赶到了那处滨海。


    然浪花飞溅，海风轻拂，碧海青天一线通，入目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处海边，哪里有半点花岛的模样。


    二人在海边驻足片刻，一时无言。


    苏卿禾挽手站在海边，随口喃喃道，“这海上哪有岛？”


    微生岚也不明所以，只蹙眉道，“可是古籍记载，确实是这个方位。”


    苏卿禾默了片刻，似想到了什么，从袖中取出那只玉葫芦，打开那葫芦，随即默念一诀，片刻后，白光起，一掌心大小白玉质地的罗盘现身，浮在空中。


    苏卿禾收起了那玉葫芦，伸手取过那只罗盘，又念一诀，便见那罗盘突然晃了起来，与此同时指针摇摆不定，像是凭空生出一股力道要牵引着他去什么地方。


    微生岚眼睛亮了亮，“你这罗盘好生奇妙，这是在做什么？”


    苏卿禾随着那罗盘的牵引一路向前走，随口应道，“试试吧，探一探这里有没有被折叠起来的空间。”


    微生岚点了点头，望向苏卿禾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愈发觉得自己没有求错人。


    二人随着那罗盘的指引一路往前走，脚步浪花阵阵，裤腿都已有些湿了。又往前走了几步，探岛一处时，那罗盘突然抖得厉害，表面大亮。


    苏卿禾盯着那罗盘，惊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季扶清收藏的宝贝果真不同凡响。


    原本随身带着，以解不时之需，没想到竟真的派上用场了。


    罗盘大亮，指针颤个不停，彼时锁定了方位，二人却有了新难处。


    苏卿禾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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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微生岚一眼，“已知这里有一个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空间，我们当如何进去？这个你们义务教育里有吗？”


    “折叠空间……”微生岚摸了摸鼻子，俏丽的脸上现出几分尴尬神色，“有提到过，但是我当时好像没认真听。”


    “……”苏卿禾摇摇头，忍不住调侃，“书到用时方恨少啊，真是哪里的学生都一个德性。”


    “这明明根本已经失传了啊，谁会特意学这个。就像屠龙术，都没有龙学什么屠龙之术。”


    “没有龙吗？”苏卿禾讶异，“你们这个世界竟然没有龙吗？”


    “反正没人见过真龙，就连被你诛杀的那只夷浼山大蛟，原本也只是听说过没人真的见到过。”微生岚突然蹙了蹙眉，“哎呀，现在说什么真龙不真龙的，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打开这个空间。我好像记得一些……”


    微生岚拍拍脑袋道，“我试试。”


    ……


    微生岚这一试，就是两个时辰。


    前面几两次，苏卿禾见她又是念咒又是舞，煞有介事似的，还在一旁屏息等着，小心翼翼。


    一次不灵，两次不灵，三四五六七八次都不灵，苏卿禾干脆在一边找了个干净的石头歇了下来。


    “微生姑娘，你慢慢试，我先睡会儿。”


    微生岚扭头，便见那人一袭白衣，彼时已斜歪歪软绵绵倒在了石头上。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张毯子，颇为讲究地垫在了下面。


    微生岚又气又好笑，却最终忙于正经事儿，没再管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蓦地传来一道急促的惊呼，霎时间苏卿禾突觉身侧一股大力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将他往里吸。


    苏卿禾清醒过来，一瞬间睡意全无，他睁开眼，便见那罗盘悬浮的地方，竟不知何时形成了一处漩涡，而本该站在那里的那个黄衣少女，却是早已不见了影踪。


    苏卿禾面色一凛，当即飞身过去，顺着那力道闪身进了那处神秘的漩涡。


    光线刺眼难受，苏卿禾忍不住微微合了下眼，只觉得身体被一股神秘力道牵引着，将他扔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落了地，再睁开眼，天光大亮，苏卿禾望着眼前景象不禁一愣。


    那漩涡好似一道门，进来后别有洞天，自是一番异样景象映入眼帘。


    入目是一座繁花似锦的神秘小岛，那岛不甚大，却甚是奇特。目之所及，郁郁葱葱，姹紫嫣红，铺天盖地的花，红的，绿的，粉的，紫的……各种奇花异草，香气浓郁，让人目不暇接。


    一条铺满嫩草的小径上，一抹浅黄色身影被摔得踉跄，正是微生岚。


    微生岚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脚痛，只呆呆望着眼前奇异景象，眸间又惊又喜，似被这漂亮的花岛彻底迷了眼。


    再开口，声音里竟带了几分颤意：“我们进来了，这里…这里果真是别有洞天。”


    而苏卿禾抬眸定定望着天空眸处，表情却无多少雀跃，似乎有别的什么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