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祁子钧被传唤到了刑队，而沐眠，在时隔两年后，又回到了她原来工作的地方。


    讯问嫌疑人时需要两名民警在场，而她已经不是警察了，但她还是让钟安给了她十分钟的时间，和祁子钧单独聊一聊，而钟安和周逸磊则先在隔壁的观察室坐着。


    祁子钧被带入了审讯室，在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是沐眠时，惊讶的挑了眉，“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已经不当警察了吗？”


    “所以我不是来审讯你的，我只是来和你聊聊。”沐眠喝了口咖啡，抬眸看他着他坐下，“不过，祁子钧你对我还真是了解啊，连我之前是警察，后来又不当警察的事都知道。”


    祁子钧微抬着下巴，“我猜的。”


    沐眠点了点头，用手支着下巴看着他，“那我也来猜一猜好了，我猜你的生母当年未婚先孕，生下你之后无力抚养便遗弃了你，我猜被收养后你一定是过了一段好日子的，可惜养母病逝，你的养父染上了酒精，长年累月对你施暴，你忍到了二十岁，他终于死了。”


    “我猜也是在那之后，你的生母才找到了你，她一定是想补偿你，可迟来的补偿又有什么用呢？”沐眠顿了一下，观察着祁子钧表情里细微的变化。


    “但之后，你想到了一个计划，利用你生母的愧疚帮你做事，四年前，你让她绑架的第一个人是你大学时期的辅导员，说是辅导员，其实也就是比你大几届的师姐而已，为什么选择她呢？我猜是因为她抛弃了你，就像你生母那样，所以你让一个伤害过你的女人绑架了另一个。”


    “绑架是你生母做的，虐待却是你亲自完成的，那些年你的养父对你进行的暴力行径，你全部报复在了她的身上。”


    “你的生母一定很痛苦，她想不通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你告诉她，都是她害的，你给她看身上那些已经变淡的伤疤，她只会更自责，更愧疚，她看着你勒死了那个辅导员，你享受着这个过程，停不下来了，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你挑选着受害者，虐待杀害她们，而你的生母则实施了绑架和抛尸。”


    一直沉默着的祁子钧突然开了口，表情淡然，“啊，我现在才听明白，你说的不是几年前的连环绑架杀人案吗？我记得凶手在警察赶到之前就自杀了啊。”


    “是啊，她叫陶紫，是你的生母。”见他想开口，沐眠抬手打断了他，“你不用急着反驳，DNA检测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祁子钧轻呵了一声，“她是我的生母又如何？有血缘关系又如何？我又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12月15日凌晨，你认出了我，不是吗？”


    面对沐眠的质问，祁子钧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那天我们见过吗？”


    “在苏辰家小区门口，你看到我了，你看到我进去，知道我是要去苏辰家中，所以你才会说那句‘亲眼看到她的尸体’，你知道我和苏辰的关系，而知道我们关系的除了警方，只有凶手了，陶紫已经死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祁子钧冷着脸，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没去过那。”


    沐眠又喝了口咖啡，她放下杯子，摇了摇手指，“你不用急着否认，我也不是来让你认罪的，那是接下来的两位警察该做的事。”


    祁子钧微微侧过身，斜眼看她，“那你是在做什么？”


    “聊天啊，毕竟其实我们两年前就认识了，只是我当时不知道而已。”沐眠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花生酥，“从两年前开始，这是我口袋里一直会装着的东西，两年前失忆后，除了苏辰，对于那次绑架，我唯一记得的就是花生酥。”


    沐眠边说边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祁子钧面前，随后把那颗花生酥放在手心里看着，“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我的大脑让我一直记着这个，直到前天我才明白，那是我的大脑在提醒我：陶紫根本不是真凶。”


    “这是在绑架时陶紫给我们吃的，因为当时我们饿得快低血糖了，苏辰当时拒绝了，因为她花生过敏不能吃，然后陶紫就给她换了别的，这不是一个已经杀了四个人的连环杀人犯会做的事。”


    “而在前天我知道了，花生酥其实是你最喜欢吃的零食。”沐眠说着将那颗花生酥放在了祁子钧的面前，看着他微微捏紧的双手，“所以你的生母陶紫，她也会随身带着花生酥。”


    祁子钧的目光从花生酥移到了沐眠的脸上，他轻笑，“我喜欢吃花生酥也有罪吗？”


    “别急别急，”沐眠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知道你喜欢吃花生酥后我就在想，你会不会也随身带着呢，然后我就去查了我们见面那一天咖啡厅外的监控，发现你走出门后真的吃了一颗，而且外面的包装袋被你直接扔在了地上。”


    沐眠说着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抬手摸了摸鼻尖，“然后我就在想啊，会不会在你杀了人之后，你也会忍不住吃一颗花生酥呢？”


    她问出口当然不是为了等他回答，沐眠转过身，看着他笑了，虽然那笑意未达眼底，“结果还真是，在你杀死洪欣可的那条小巷里，找到了花生酥的包装袋，上面就是有你的指纹。”那个包装袋是现场勘查时就被放进物证袋里的，只是一直没有可以匹配上的指纹，可现在却有了。


    祁子钧愣住了，这显然是他没有想到会留下的破绽，但几秒后，他又强装镇定，开口道：“有我的指纹又如何？那只能证明我去过那里，并不能证明我杀了什么人。”


    沐眠叹了口气，摊手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来让你认罪的。我只是一名侦探，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想解开苏辰的死亡之谜。”


    她顿了一秒，又向他走近了两步，她俯视着他，眼眸里带着寒意，脸上却带着苦笑，“而现在我已经解开了，原来苏辰最终是被一个软弱无能的人杀死的。”


    “软弱无能？！”一直克制冷静的祁子钧还是被这句话给激怒了。


    “难道不是吗？”沐眠的话语里满是讥讽，“你只会一味躲在母亲身后，连绑架都是你的生母干的，你只会伤害那些被绑着无力反抗的女子，那是因为你自卑，你害怕！”


    沐眠用手指指着他，质问着他：“你敢去伤害男性吗？你不敢！因为你被你养父打怕了！你根本不敢反抗，你只能把暴力施加在已经被你母亲控制好的女性身上，这不是软弱吗？”


    “为什么你能杀死苏辰？那是因为你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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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她已经因为过敏昏迷了。”提到苏辰的死，她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怒斥道：“就连写小说，也是靠着苏辰给的梗和大纲才让你的小说火了，没了她，你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作者，这不是无能吗？”


    手铐撞击桌面发出砰地一声，祁子钧怒吼着：“你放屁！我软弱？我无能？如果不是我在背后谋划，她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绑架这么多人？！她早就被抓了！如果不是你捣乱，那帮警察肯定会让苏辰的死以自杀结案的，因为我的伪装根本天衣无缝！还有洪欣可，也是我一个人杀的！靠我自己杀的！她一个卖酒女，还敢看不起我！”


    看着被激怒认罪大口喘气的祁子钧，沐眠一脸平静，并没有获胜的快乐，她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既可恨又可怜的人，“没人看不起你，不过都是你的自卑导致的。”极度的自负背后隐藏着的是他心底里极度的自卑，他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他不甘愿自己被埋没，不被承认、被抛弃是他最无法接受的。


    “你又好到哪里去？”此刻的祁子钧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看着沐眠，“破坏案发现场，伪造证据，你骗了这么多人！”


    沐眠对上他的视线，扯了下嘴角，一字一顿地开口道：“我认罪啊，所以我今天才到了这里。”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犯下的罪付出代价，她也一样，她从没想过要逃避。


    身后的门被打开，沐眠转身看着走进来的钟安和周逸磊，双手握拳抬起了手，开口道：“我是来自首的。”


    结束了，她终于可以坦白她自己犯下的罪了。


    从12月15日开始到1月10日结束，在苏辰死后，她终于和苏辰一起完成了所有的复仇。


    在《画像馆杀人事件》中，宋薇和苏辰是共犯。


    而在现实中，她和苏辰也是“共犯”。


    ***


    顾振，犯强/奸罪、强制猥/亵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魏敏，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段梦怡，犯引诱、容留、介绍卖/淫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郝赫，犯引诱、容留、介绍卖/淫罪，强制猥/亵、侮辱罪，强/奸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祁子钧，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


    沐眠，因伪造、隐匿、毁灭证据，处五日拘留。


    ***


    半年后，周逸磊又见到了沐眠，因为沐眠已经戒了咖啡，因此两人约在了一家新开的茶馆里。


    沐眠喝了口茶，“你最近怎么样，有长进了没？”


    周逸磊一脸等着夸奖的表情，“师姐，那我长进可大了，你也不想想我，我们师父是谁，上个月的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就是我抓获的凶手。”


    “可以啊，本事大了。”


    “师姐，你最近怎么样啊？”


    沐眠摸了摸鼻尖，轻笑道：“我啊，挺好的，正在写一部小说。”


    周逸磊忙问：“小说？叫什么名字啊，我要去看看！”


    “叫《在她死后》。”


    ——全文完——


    翼苏


    2025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