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黄昏，从远处而来的飞鸟略过两人身边，漫山遍野的花朵在风中低垂。


    小女孩拿着花再次蹿到他面前，扎在头发上的丝带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的弧度，大大的笑容像她手上拿的花一样明媚：“生气了？”


    “别这么小气嘛~你弹得很好听，这是我给你的奖励。”她模仿着自己曾经窥见的府中管家给乐人赏钱的模样，又把手里的花塞到男孩怀里。


    男孩装作再次推拒，手上拿着花的力度却悄无声息地加强了几分。半晌，别扭地问：“你真的觉得很好听吗？他们都说我弹得曲子是垃圾。”


    女孩激动反驳：“你别听他们的，你弹得超好听。我爹可是府里的画师，他跟我说好听的音乐就是要让人听了心里开心的。”


    男孩如释重负地笑出来：“谢谢你，舒雅。”


    倏地，眼前的画面碎成一面面小镜子，一股力量猛地拉着她坠落，她沉沦在一片混沌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这种似坠落又似漂浮的感觉停止了。


    双脚似是有了踩在地上的实感。


    这是一处宅院。


    夜色深重，一盏盏灯笼亮起，照亮的一角隐约可见精细雕刻的花纹。


    远处传来欢呼的声音和轻快的音乐声，很热闹。


    郑恩熙不想留在这个寂静的院子里，于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穿过一条幽静的小路，她隐约见到庭院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欢声笑语便是从那传来。


    “快，快走。就在前面。”一名侍者拉着一个小男生的手往庭院走去。


    郑恩熙朝说话声那边看去，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她看清了那张稚嫩的脸，是那天在山谷那个男孩。


    愣神的功夫，男孩已被带到其中一个长胡子的乐师身后。侍者离去，只剩下他蹲在那里。


    一曲结束，长胡子乐师身子微微后仰，嘴巴轻轻蠕动，跟蹲在地上的男孩说了几句话。


    男孩诧异地看了一眼前面的人，点点头。


    下一刻，男孩走向在旁边放置的古琴，坐下。


    随着白胡子乐师起手弹奏，男孩也紧跟其后，手在琴弦上舞动。


    古琴二重奏响起，两人配合默契，声声有回应，高低有错落。


    不断勾动众人的耳朵和心神，一曲终了。


    为首的人率先鼓掌，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有赏。”


    “啊啊啊，是子庭。他怎么会在这里？”


    郑恩熙看着跟自己一样隐藏在墙角处的女孩，是她？那个叫舒雅的孩子。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眼前的两个孩子大概是主角，所以自己才会一次一次见到他们。


    画面再转，离开院子后，子庭被早已等在墙角的舒雅截住。


    “子庭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中透着欣喜和惊讶。


    “舒雅？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一前一后开口。


    “我父亲是府里的画师，每次宴会都会在旁边作画。”舒雅指了指在不远处作画的中年人。


    “我跟师傅过来给府内主人弹琴。”


    “哦，原来那个长胡子的乐师是你的师傅。”


    没想到两人之间竟还有这样的缘分，“要是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宴会的声音陆陆续续传来，这热闹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走，我们出去逛逛。”


    郑恩熙发现自己的视角随着两人的走动不断变化，一路跟随着，这条热闹的街市被她看了个遍。


    他们好像是在庆祝什么节日，不时能看到一群人在表演或者祈愿。


    白子庭从小贩的手上买了一根糖，递给身旁巴巴看着的人：“喏，给你。”


    “谢谢哥哥！”


    远处烟花绽放，盛大的庆典仪式还在继续......


    郑恩熙躺在柔软的床踏上，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洒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乌黑柔顺的发丝随意散在枕边，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嘴角的弧度微微向上，宛若置身于美梦之中。


    过了很久，她慢慢睁开眼睛，安静的室内与梦中盛大的热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她的眼里染上一抹茫然，坐在床上发呆。


    良久，她轻轻抚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走进书房，拿起画笔描绘那个真实的梦境。


    可是反反复复，画纸上只有一束热烈盛开的花和一根平平无奇的糖，其他的一切都随着梦境消退，再也记不清具体的模样。


    她心里残存的喜悦像是被一层薄薄的迷雾笼罩，忽远忽近。


    【我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梦，梦里是两个可爱的小孩子，很可爱。】


    收到郑恩熙发来的信息，林晓正在做饭，厨房里噼里啪啦地响，她用锅盖挡住脸，继续翻炒锅里的菜。


    提示音响起时把锅铲直接放在锅里，点开查看。看了眼郑恩熙发的是什么之后，她简直五雷轰顶。


    【你不要吓我！！！】


    【你，你不会是想生孩子吧？？？】


    【哎一古，你一天到晚画画画傻了吗？】


    郑恩熙一看收到的回复眼前一黑，什么跟什么啊！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输入，打断对面还没来得及发过来的话。


    郑恩熙：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郑恩熙：我是说，两个毫不相关的小孩子。


    林晓：所以说，毫不相关的小孩不就是因为你还没生吗？


    郑恩熙痛苦地眨巴眨巴眼睛，感觉不当面说都解释不明白。


    她干脆不解释了，直接把自己刚刚画出来的素描稿发过去。


    郑恩熙：看这个，这是梦见那两个小孩画出来的。


    林晓：......


    林晓：你是都已经梦到要给他们送什么礼物了吗？


    不管郑恩熙如何说，林晓都觉得她是待在家里太久画魔怔了。


    林晓：还是出来散散心吧，不要整天在家里。明明是个大美女，应该出来给大家养养眼。


    ......


    有种无力反驳的感觉。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林晓是一个心大的人，什么事到她那里都是小事。


    明明自己之前知道有找回存在感的方法时第一时间告诉了她，结果这人知道前和知道后一点区别都没有，该干什么干什么，丝毫不重视。


    昌顺叔果然是见多了，怪不得当时还要问自己到底想不想知道怎么解决。


    因为真的有人不想知道，或者说不去在意。


    郑恩熙：内，我一定多出门，那就去给你们当电灯泡吧！


    她故意这么说，想给刚刚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的梦出口气，也想逗逗她。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许久，林晓都没再回复，估计是懒得理她，指不定还翻了个白眼。


    最近这段时间，郑恩熙接的单子少了很多，感觉自己一年到头都在忙活，这次碰上参加比赛，也应该好好休息了。


    打电话跟崔智说要减少工作量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发生了什么。


    郑恩熙清晰地听到一声破音的“为什么”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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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最近想要多休息休息又仿佛听到对面那种心脏又放回肚子里的声音。


    崔智：“那恩熙老师你好好休息，我会跟露娜前辈也说一声的。”


    他入职的时候是听说过的，郑恩熙可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接近三百天在画画的狠人。寻常的插画老师可能画着画着没灵感就给自己放假了。


    可是她不是，她就算知道自己没有灵感，也会随便画点东西练练手，而且把这叫做打发时间。


    挂断电话。郑恩熙坐在躺椅上伸了一个懒腰。


    想要休息的想法早就有了，但是一直都感觉自己没办法闲下来。


    比赛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接下来自己只需要专注在比赛上就好。


    等待比赛初试的时间是漫长的，在这个难熬的过程中，她仿佛得了“分数焦虑症”。


    看着那些陆陆续续被公布出来的打好分数的作品，她都会焦虑不已。


    害怕下一秒刷新出来的是自己的作品，上面还被打了一个极低的分数。


    这种把主观创作的作品进行客观打分的行为实在是考验心脏。


    这次的比赛评选分为线上打分和线下打分两种。


    所有参赛者在报名成功后都会得到一个作品的号码牌，这代表着他们的报名先后顺序。


    初选阶段，这些作品将会随机抽选两名评委组成员进行线上打分，每一幅作品打分后都会显示在官方网站上并按照分数高低排名。比赛进行中的每一天，都会有无数的作品被打分，这些新鲜出炉的作品便会加入到排名当中。


    换句话说，这些已经被打分的作品每天都会重新按照分数高低进行排序。


    直到评委们完成所有参赛作品的打分。


    按照上年进入复试的分数线，得分起码要在82分以上，可是到目前为止，郑恩熙已经看到了好几个82分被公布出来，在他们分数之上的作品数量还不少。


    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眼，她便会打开网址看看最新的排名情况。


    一边看，一边还要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给自己打气。


    焦虑的时间久了，她忍不住想找朋友说说话。可是找林晓，不回复。找姜泰，敷衍她一两句，不回复。找权至龙，太忙了，深更半夜回复。


    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在这几天里是一个都联系不上。


    留她一个人在桌前独自消化情绪。


    就在郑恩熙以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联系上几人时，她接到了林晓给她打来的电话。


    “恩熙呀，我和姜泰分手了。”说完，哭腔变得愈发难以抑制，拿着手机在那边一直呜呜地哭。


    郑恩熙被林晓这个消息炸到了，她应该赶紧追问两人究竟发生了，可是林晓的哭声越来越大，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索性不再问，还是直见一面更好。


    “你别哭呀，我现在去找你，你在哪里？”


    “我，我，我在家。呜呜呜。”


    郑恩熙拿着手机走回房间换衣服，“好，你等我半小时。”


    林晓开门的时候，眼睛已经哭红了，眼皮隐隐有哭成核桃眼的雏形。


    郑恩熙看着林晓这样子，心里也难受，“哎一古，怎么搞成这样？”


    一手拉着林晓，一手关上门。轻车熟路地在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一个鸡蛋，烧水煮熟。


    煮好的鸡蛋在冷水里泡了泡。感觉温度没那么滚烫后把壳剥掉。


    剥了壳的鸡蛋放到林晓手里：“快拿镜子看看你现在的眼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