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狐狸金坠

作品:《成为疯批剑君亡妻的替身后

    馆宁觉得自己应该大闹一场,或者站在山崖上以死威胁乌簌雪选她活还是毁了招魂幡,若是在昨日之前她真的会这样试一试。


    可她却只能像个怂包一样闷在暖池之中,不敢言语。


    靳流云不会放过她的,所谓的正夫人也将在不日归来。


    所有人都前途似锦。


    唯有她,穷途末路。


    浮着花瓣的灵泉水面下,女子的青丝似一滴墨在水中晕开,突然,墨丝倏尔收拢,馆宁自水底浮出。


    青丝紧贴着她的身体轮廓,水珠从她的睫毛上一滴一滴坠入水面,砸出朵朵水花。


    昨日她在封妖塔附近转了转,发现周遭每日有数百弟子看守,这些弟子除了有亲传,内门,外门弟子值日外,还有修为深厚的守塔人。


    在加上九阁诸事所言,封妖塔内外都毫无破绽,以她一人之力想要破塔弄出书慕白,难于登天。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进入封妖塔,但是这些修仙之人不会蠢到将方法写进诸事之中。


    她也不能去问。


    馆宁咬着下唇,她体内有书慕白留下的封脉妖印,这方妖印本是为了封印灵脉,但或许是因为当日靳流云突然闯入,妖印出了岔子,催动妖印,反而会封印妖脉。


    她不是没有想过让书慕白死,只要书慕白死了,她体内的妖印就会消失。


    可书慕白虽然是个骗子,但是受人间香火供奉,香火一日不绝,修仙者便只能镇压,而不能杀他。


    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间是否还有人在供奉他?


    馆宁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在妖相阵中遇见的活菩萨。


    他看起来有些古怪,可一语就道破了她的全部秘密。


    他应当并非寂寂无名之辈。


    可她也确实想不起这世间所有无瞳者的名讳。


    或许,乌簌雪的书房会有记载。


    水面随着女子起身的动作荡漾,馆宁踩着铺了一层软毯的地面,随手捞起挂在屏风上的衣服穿在身上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用布绞干头发。


    “剑君!”


    馆宁刚踏进前间寝殿就听到白月纯的声音伴随着铃声,自远处窗边小桌上放着的铃铛里传来。


    .


    “什么!白月纯带人去了落雪峰!”


    不待九阁阁主反应,靳流云砰的起身,想要冲去落雪峰,却又停住脚步。


    弟子早已习惯靳流云的脾气秉性,目色淡然拱手回禀:“是师兄师父,此事乃弟子亲眼所见。”


    离了瑶上后,白月纯连客山都没有回,带着一行人径直去了落雪峰。


    如乌簌雪这般的大能,大都喜欢将自己的神识遍布居山,监察附近的一举一动的同事震慑山中生灵,可乌簌雪不喜,于是落雪峰既无看门兽,也乌锁门铃。


    这就方便了白月纯。


    靳流云深吸一口气,将火气溺在沉默的海里。


    九阁阁主状似寻常,猜测说:“瀛海蜃楼坍塌,乌簌雪力挽狂澜才不至于涂炭生灵,这些年来白怀真屡次三番潜人前来拜谢都扑了空。”


    “白月纯前往落雪峰,大概也是为了这件事儿。”


    乌簌雪这四十年避而不见,可见是不想受末墟的谢,白怀真这个人精。


    此举过于执着了些!


    只怕是还打着别的算盘。


    靳流云福至心灵,目光停在阁主身上:“既然如此,那白月纯可会因此事行为偏颇,妖相阵本就是她末墟的东西,她白月纯根本不可信,师父,那个替身是妖!我没有认错。”


    他就说他不会认错!


    他就说那个替身怎么可能是人。


    现在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白月纯一开始可是就向着乌簌雪说话,就算是妖相阵验出了什么,她也会使手段掩盖。


    “就算是白月纯做了手脚,如今在世人眼中她都从妖相阵出来了,只要她躲在落雪峰,咱们也就奈何不了她,只能等着乌簌雪舍弃她。”招魂幡虽能招魂,却不能立刻复生,万剑朝宗之下,瑶上繁华飘渺转瞬成空。


    没有确凿证据,他就算是阁主也无法置喙:


    “你已然是少阁主,何必执着一只小妖呢?”


    靳流云如何能不执着,那个妖女见到了他最狼狈的一幕,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若她,哪日抖落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等啊师父,乌簌雪同那妖女朝夕相处,同枕而眠,那妖女能瞒的住他的眼?或许他本就知晓那女子是妖!”


    阁主:“那你想如何?”


    “师父,既然她是为了书慕白而来,必然会想方设法接近封妖楼,我以为,不如引蛇出洞。”靳流云眼中闪烁着玄光:“只要证实那妖女身份,乌簌雪便是藏匿妖族,行为不端,枉为剑君。”


    “不可。”九阁阁主板着脸,想要引蛇出洞,恐怕是要动封妖塔,兹事体大,若是为了一个妖女,这并不值当。


    瀛海蜃楼前在前,他不会一叶障目到因为一个妖女,就动摇封妖塔,大妖若是趁机破塔,那这天下首先会骂他。


    靳流云见状,循循善诱:“师父,乌山院式微,若是乌簌雪就此折戟,乌山院也不足为据,乌山氏的遗藏剑骨岂不是唾手可得。”


    阁主抬眸,苍龙眼底泛出意动的水波。


    他不在乎一只小妖,可他无法不在乎乌山氏的遗藏剑骨。


    ——遗藏剑骨乃是乌山氏的遗物,人死骨存,被乌山院供奉在祠堂之中祭奠,外人不可入祠堂,但传言,后辈若有缘分可承其剑骨。


    名为遗物,实为乌山氏不传外人的私藏瑰宝,乌山院青黄不接,可见剑骨与他们无缘。


    作为剑修,无人不对遗藏剑骨心动。


    .


    如阁主猜测那般,此时白月纯正站在厨房外的院子里,满脸笑容地看着匿在炊烟于热雾中的男人:


    “还请剑君海涵,月纯贸然来访,是受父命特意前来向拜谢剑君。”


    白月纯旁边的女子虽面带笑容,可笑的却有些勉强。


    这个白月纯!


    明明是她先来的!


    末墟年年都会派人前来,只是次次都扑了空,乌簌雪不是在外未归便是闭关不见他人。


    就连他大婚,末墟也是在婚礼结束三天之后才知晓。


    这一次好不容易能见到乌簌雪,白怀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乌簌雪垂眸盯着祸,浓郁的姜味混着翻滚的热浪从砂锅盖上的孔中涌出,他揭开盖子,将旁边白玉盘中的一方红糖倒入锅中。


    “份内之事,并非是为了瀛海末墟。”


    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白月纯缓缓朝窗下靠近了几步,那刺鼻的姜味越来越浓。


    程露衣知道人间女子会常喝红糖姜茶,但修真界女子却并不用。


    这姜茶大概是为那个传说中的馆宁夫人准备的。


    这人间男子都鲜少会入后厨,这堂堂剑君竟然会委身此处,只为烹一碗姜茶。


    白月纯将这一切也看在眼中,她觉得这人也不是表面那边冷冰冰的:“在剑君眼中或许是份内之事,可在我白氏心中,当年若非剑君出手,我白氏便是天下罪人。”


    乌簌雪抬眸,瞳孔乌黑似雪夜:


    “作乱的是世代镇守瀛海蜃楼的棠溪氏,罪人二字落不到你们白氏的头上。”


    乌簌雪说这话的口吻很淡,听不出是和态度,白月纯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究竟是明褒还是暗贬,程露衣就更不知晓四十年前的恩恩怨怨了。


    但白月纯想着他作为九阁剑君,瀛海末墟的事儿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也没有立场贬她,便继续说:


    “白氏曾也是瀛海大族,自然也有守护一方百姓的职责。”


    “棠溪氏自取灭亡,非阻能止,世人皆知,然最后一任圣主曾于我有恩。”低头将煮好的红糖姜茶倒入托盘上的陶盅里:


    “所以,你们白氏不必谢我。”


    他当日出手,一是为了苍生,二是为了已经伏诛的棠溪圣主。


    白月纯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一桩往事儿,一时哑语,而后淡淡一笑,表情也不在热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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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露衣却笑的真心了些,她就喜欢看白月纯吃瘪。


    “还未好吗?”


    这时,一道似有些熟悉,可更多的是陌生的声音响起,一股莫名的凉意自程露衣的后颈往下爬过脊背直抵尾椎。


    她笑容一顿,条件反射似的朝声音处看去。


    不是厨房前院,而是从她们身后墙壁的拐角处有一条被墙体遮住小道,小道连接至寝殿,一女子正站在那处,将因走动方便而提起的裙摆放下笑看他们。


    风吹动馆宁吹散馆宁匆匆的裙摆,抚平有些凌乱的发丝。


    “好了…”乌簌雪将陶盅盖住。


    程露衣却在看清馆宁的后,面煞白的后退一步,眼神惊恐的仿佛看见了鬼。


    她后退的步伐忐忑,腰带中的金坠不小心滑落,撞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吸引了三人的瞩目。


    白月纯侧目垂眸看去,就见一只赤金的狐狸坠子正躺在远处石板缝隙中的枯草上。


    赤金狐狸坠子,并不稀奇。


    可她方才的惊怕却奇怪的很。


    程露衣察觉到东西掉了,想要去捡回来,可枯草上却先出现了一只手将金坠捻了起来,馆宁看着手心里的坠子,微微皱眉,她在翻过背面一看,眉头又松开了。


    原来,不是。


    “还给我!”程露衣着急,一把从馆宁手中将坠子抢了回去握在手心,生怕在被人拿了去,目光却不敢在看馆宁。


    “师妹!不得对馆宁夫人无礼。”白月纯见乌簌雪一双欲要杀人的眼眸朝她二人看来,忙呵斥程露衣。


    冲撞他夫人,简直是不知死活!


    “馆宁夫人…”程露衣抬眸,再一次看着馆宁。


    心想,她就是馆宁夫人,那个传说中的替身?


    可她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解释说:“方才冲撞夫人了,此物乃是我家人的遗物,我一时情急,还望夫人海涵。”


    “原来如此。”馆宁又说:“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程露衣警惕问:“夫人问这是做何?”


    馆宁看向她紧握的掌心,说:“我也曾有一个金坠,和你这一枚很像,只是后来丢了,再也找不到了。”


    那枚金坠是她自有意识起就一直用她腕上的黑绳挂在她脖子上,就算是在难在苦,她都从未想卖掉。


    可后来…她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乌簌雪端着姜汤走来,他从不知她有什么金坠,馆宁也未曾对她说起。


    程露衣:“我自幼漂泊,不知家乡何处,只有这枚金坠相伴。”


    “哦!”馆宁有些失落。


    乌簌雪走过来,单手握着她的肩:“若你喜欢…”


    馆宁一听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打断:


    “不了,她那杯和我的不是同一枚,在像,都不是同一枚,你明白吗?”


    她那枚金坠背后有一月牙一样的划痕,而这一枚背后却没有,金坠这种东西,并非一定就是独一无二的珍宝,狐狸形态更是受女子喜爱,说不定是哪家批量打造的,随着被人买去,散落人间。


    她只是觉得有些缘分。


    可这不是她的缘分。


    乌簌雪看着她,很认真的说:“我明白的。”


    馆宁从瑶上回来就不好的心情,越发低落了。


    他怎么会明白呢?


    “我有些累了。”


    馆宁转身,吸了吸鼻子。


    她在想,她的金坠为什么就找不到了呢?


    她好像失去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馆宁走后,程露衣连忙将她一直挂在腰间的金坠收进了随身携带的芥子里藏着,生怕被人看见或者抢了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头看向那空荡荡的砖瓦处。


    她脑袋里闪过无数东西。


    乌簌雪的先夫人,云坊,馆宁金坠,大火,十年…


    她这些年不曾在意的东西,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拼凑成一段深藏的往事。


    程露衣不敢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