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

作品:《风雪无埃

    起初应流扬并没有明白言袭话里的意思。


    直到第二日出门时发现自己竟走不出浮光竹院,他才明白这个不必见的意思。


    他被言袭下了禁制。


    应流扬心中复杂,又不甘心,围着整个院子绕了一圈,发现禁制覆盖了整座院子,他无法离开。


    言袭这样和楼容川有什么区别?


    中午看见言袭在院内亲自煮药,白皙的额上因为热气而溢出汗珠时,应流扬想质问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言袭这样的人……


    还是和楼容川是有区别的。


    也许待在这里等待灵根恢复,确实对自己来说会更加安全?


    喝完那苦得让人舌根发麻的汤药,应流扬放下药碗,看着言袭,欲言又止了半晌,才把心中的话问出口:“为何给我下禁制?”


    似乎早就料到应流扬会问,言袭淡淡道:“伯父已经知晓你在风息山庄,这禁制不是为了囚你,是为了保护你。”


    “什么意思?”


    “你虽出不去,但外人也进不来。”


    “……原来如此。”


    应流扬微微放下心来,可心中还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言袭说完,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袋,摊在桌上。


    应流扬低头,看见从那个袋子里头滚出几颗圆润的白色小方块。


    也是药吗?


    应流扬有些迷茫,“这是?”


    “糖。”言袭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他生硬地解释道:“药苦。”


    原来是给他润口的糖。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应流扬失笑,却还是把桌上的糖收起来,放了一颗到嘴里。


    清甜的味道一下子从嘴里弥散开,是最普通不过的糖块。


    其实应流扬并不爱甜食。


    以前年后谢人间从天华城回来时,都会带很多精致的糖果,应流扬大多只尝一颗,剩下的都分给师兄弟了。


    后来谢人间见他不大吃,慢慢也就不带了。


    其实并非不爱,只是无埃剑宗崇尚苦修,应天行每每撞见,总要告诫应流扬,不可贪图眼前短时的甜蜜。


    应流扬牢记心中,久而久之也不再吃了。


    想了想,应流扬又道:“很甜,谢谢你。”


    谁知言袭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应流扬察觉到言袭的变化,有些无措。


    哪里惹到他了?


    应流扬脑中反复思考自己刚刚哪里说得不对?


    是不该说谢谢吗?显得太过生疏?


    他们这样的关系……


    想到这里,应流扬赶紧把糖捧到言袭面前,小心翼翼道:“真的很甜,你也尝尝?”


    “是吗。”言袭垂眼看着那糖,语气不冷不热。


    应流扬还想往他面前递,却猝不及防被言袭抓住手腕,一股力把他直接带入怀中。


    略带冷意的唇便覆了上来。


    应流扬握紧了手中的糖,才没让它像那日船上的莲子一般落了满地。


    他的眼底尽是愕然。


    言袭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主动了?


    也没见他喝酒……


    来不及思索太多,应流扬的腰被言袭揽住,像是真要品尝一般,舌头探了进来。


    应流扬没办法拒绝,他被言袭半揽着抱上了桌,一颗糖在两人唇齿交缠间慢慢消弭。


    微凉的手覆在他的皮肤之上。


    作为剑修,应流扬隐约记得言袭的手心是有茧的,可此刻从腰间游移上来,言袭的指腹却如蛇一般滑腻光滑。


    也许是记错了?


    他们这样的洗心换骨身,练剑时更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可是茧也是保护自己不被磨伤的一种方式……


    应流扬知道此刻自己不该走神,但他又只能尽量让自己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


    否则他会控制不住去细想他们此刻……


    无埃剑宗最克己守礼的剑修……


    一切都让他感觉到陌生又害怕。


    应流扬下意识抓住了言袭的手。


    当对上那双幽深的眼,愕然更甚。


    见应流扬几乎是本能的抗拒,言袭便停了下来。


    吻也停了下来。


    两个人诡异的僵持对视起来。


    言袭看着他,忽然冷笑了一声。


    应流扬从他眼底看出来讥讽。


    “算了。”言袭说。


    听见这话,应流扬忽然紧张起来。


    算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会帮自己吗?


    不待应流扬反应,言袭转了身做出要走的姿态,这一下似乎是带着怒气,衣摆随着动作翻飞起来,暗黑色的布料映着窗外漏进来阳光,显出一点流金的颜色。


    应流扬跳下桌子,猛地抓住那一角流光溢彩,心中只觉得难堪。


    主动的是自己,如今拒绝的又是自己。


    怪不得言袭眼底尽是讥讽。


    “不是……”应流扬低声道。


    手中的布料轻软柔韧,他将那布料攥在手里,生怕言袭跑了似的,隔着布料小心又慎重地抓住了言袭的手腕,近乎哀求道:“不要算了……”


    言袭身形一动未动,任凭应流扬抓着自己手腕。


    “是我错了。”应流扬道。


    如今也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他在有意讨好言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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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我从未……”顿了顿,应流扬又说不下去了,他难堪道:“你……想做什么便做吧。”


    言袭微微转过脸,侧颜如画中人一般俊逸精致,眉尾斜飞入鬓,一双极好看的长眼从刚才起便开始若有似无瞥着应流扬,清冷的脸上面无表情,“我不喜欢强求。”


    应流扬抓住言袭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急切道:“不是强求。”


    言袭转过身,他微微垂下眼,仍是冷冷地,“从来都是你先主动。”


    “是。”


    “我只是配合你。”言袭道。


    “是。”


    ……


    桌上的药碗叮当作响。


    应流扬因这声音感到难堪,他偏过头去看那瓷碗,伸出手去想去扶稳。


    手伸到一半,就被言袭抓住了,应流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药碗翻滚下桌子,然后摔在地上。


    应流扬忍不住仰起脸,盯着言袭那张冷淡的脸。


    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很奇怪。


    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他觉得言袭是对自己有感情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言袭总是喜怒无常。


    在理智渐渐要被吞没时,应流扬恍然间灵光一闪。


    他知道哪里奇怪了。


    他们如今这般,相处起来却还是礼貌疏离,半点没有亲密模样。


    也许……应该亲昵一些?


    想到这里,应流扬挣了挣被禁锢的手,低声道:“我想抱你。”


    言袭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应流扬,“什么?”


    应流扬便又重复了一遍:“我想抱着你。”


    “……嗯。”


    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应流扬便撑起身体,抬手抱住了言袭。


    应流扬抱着他,问出了刚刚一直没有问出口的话:“你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


    “是因为我说谢谢你吗?”


    “……”


    “是?”


    言袭没有回答。


    应流扬知道猜对了,便道:“我说谢谢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好。”


    “……”


    “我……我这样的人……”说到这里,应流扬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这样卑劣的人,楼容川找上门揭穿他假身份时言袭仍然愿意站在他身边,他先对言袭做了那种事,言袭却仍然愿意帮他。


    应流扬埋在他肩上,嗅闻着那一股熟悉的草药香气,他耐心引导着言袭,“你慢慢来。”


    ……


    明净的天光下,应流扬看见掩在白发后的耳朵,愈来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