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 96 章

作品:《风雪无埃

    来不及愣神,那边应流扬收起剑后猛地吐了一大口血。


    子清连忙上前馋住应流扬摇晃的身形,担忧道:“没事吧?”


    “没事。”应流扬摇了摇头,挣开子清的手,把唇角的血擦干净,独自走了进去,“我要休息一会。”


    古剑决能让他重新能使用灵力,他已无灵根,用的每一分灵力,都是在耗自己的寿元。


    若是这样用下去,应流扬活不过二十五岁。


    他以后的下场,会和天渊山看见的那些凡体一样,爆体而亡。


    应流扬忽然明白言袭不告知真相的苦心,他们本就是一样自幼无父无母的人,言袭当然明白他有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亲情。


    可即便如此,也不该囚他骗他。


    应流扬这一觉睡了许久,模糊间记得子清来送过一次饭,但他没有醒来。


    梦境依然是乱糟糟的,他梦见谢人间背着霜魄从雪地里走来。


    白茫茫里红得扎眼,在一片死寂中是鲜活的,仿佛他走过的每一寸地,都复苏过来。


    积雪消融,万象回春。


    然后有一只手覆上了应流扬的眼。


    应流扬突然莫名恐慌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去风息山庄找言袭。


    那应该去找谢人间吗?


    这个世上还有他能信的人吗?连他最敬仰的爷爷都在算计他……


    因为他是个赝品,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被楼容川打在身上的三钉灼热异常,好像有把火,要烧透心肺一般在胸口燎,应流扬因这股莫名其妙涌上来的热气睡得不太踏实,他迷迷糊糊捂住心口,觉得有些窒息。


    不仅是灼烧的感觉让他喘不上气,还有身体上。


    他觉得身体好像被什么压住了一般。


    难道是入了魇?!


    多年来的除魔经验让他不敢松懈,应流扬心中暗暗念诀,而后猛地睁开眼。


    直沉入一双绝艳的眼中。


    月光漏进来,照亮了来人一双异瞳。


    一张脸漂亮得不似凡人,妖艳诡异,像是在看自己的所有物一样,一瞬不瞬盯着应流扬。


    男人的身体压在应流扬身上,双手撑在他耳侧,似笑非笑。


    楼容川。


    “应流扬,好久不见啊。”


    明明是很清冽好听的声音,应流扬却听得头皮发麻,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想要挣开楼容川的双臂。


    楼容川把他圈在双手之间,牢笼一般囚着他,高挺的鼻子贴住应流扬的脸颊,仿佛在嗅闻什么一般,眼底有一瞬间的痴迷眷恋,又转而消失不见,化为露骨的恨意:“一年了,你就没有半分想起我?”


    他挨得很近,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应流扬的脸上,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自应流扬入了穹域,他便感应到了三解三聚钉,于是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


    打在应流扬体内的三钉早就和他的心脉长在一起,这三钉原本是楼弦用来牵制楼容川的神器,原身是他的本命剑三解三聚,他不惜将自己的宝剑融掉,炼成三钉,连同剑灵也一并封在里面,只为镇压吸取楼容川的灵力。


    到底还是低估了洗心换骨身的实力,楼容川早就将他的剑灵炼化,这三解三聚钉在体内,不过是摆设罢了。


    借由三解三聚钉,楼容川也看到这一年来应流扬在风息山庄被言袭囚了足足一年的事。


    他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嫉妒更多,原本想要把应流扬抓回鬼楼的想法不知为何突然消散了。


    他也害怕,应流扬会像厌恶言袭一样厌恶自己。


    应流扬听见楼容川的话,不由得去推拒他压在身上的躯体,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看看你的好师弟都做了什么?当初还不如留在无埃剑宗……”说到这里,楼容川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他埋进应流扬的颈窝,衔住他的耳侧的命门,不轻不重地舔舐着,如同曾经的每一次亲昵。


    “白白耽误你一年,你恨不恨啊?应流扬……”


    应流扬。


    楼容川将他的名字念了又念。


    这一年来像是要把这三个字嚼烂了一般,念来都是咬牙切齿,带着恨意的。


    他不惜杀了凡体,也要破除禁制,逃离自己身边。


    如今真真正正找到他,再念却宛如叹息。


    应流扬的害怕变成茫然麻木。


    恨?


    恨谁?言袭吗?


    本来脸上还带着害怕神色的人听见他的问话,突然平静下来。


    应流扬静静道:“我恨什么?”


    若是此时楼容川抬头,只会心惊于应流扬眼底刻骨的恨意。


    可他没有抬头,留恋一般埋在应流扬的颈侧,贪婪嗅闻着他的味道。


    当感觉不到三钉传来的心跳那一刻,心中汹涌传来的痛意如今想来还觉得难受。


    然后他听见应流扬一字一顿:“我只恨你。”


    楼容川的动作一滞。


    “我为什么要想起你?”应流扬恨声道:“想起你是怎么废我灵根的?”


    “还是想起你是如何袖手旁观让无埃剑宗的弟子惨死在各大门派手里,然后看我崩溃,看我求你的?”


    “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


    “啪。”


    很清脆的一声,打断了应流扬的话。


    是手掌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楼容川扇了他一巴掌。


    不是在脸上。


    应流扬愣了一下,猛然挣扎起来。


    楼容川撑起上身,一只手用力捏住了应流扬的下颌,逼得他不得不直视自己。


    他手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显露出与他过分白皙肤色截然不同的精悍力量,最显眼的是手腕上系着的一串铜钱碎银手绳。


    红绳是崭新的,上面串着的铜钱和碎银却旧得不像样,像是被粗砂磨砺过一般,早就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光泽,看起来钝而暗。


    当年丢在乐安城的那串应流扬送给他的,一枚枚铜钱一颗颗碎银,都是他重新找到串起来的。


    那上面残留着应流扬不会再有的灵力。


    “你恨我?你凭什么恨我?那我呢?你夺走了我的身份,心安理得做了十年的少宗主,那我呢?我恨谁去?”楼容川因应流扬眼底心灰意冷的恨意而愤怒失控,他不断重复着:“你凭什么恨我?你凭什么恨我?”


    辛辛苦苦找了一年的人,却得到这样的回答。


    危机关头离开的谢人间他不恨。


    囚他骗他一年的言袭他不恨。


    他凭什么恨自己?


    “你也可以恨我。”应流扬别过头,仿佛自暴自弃似的闭上了眼:“反正我们之间,只会有恨了。”


    他深知洗心换骨身的强悍,也不想耗费力气去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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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斗,反正不过也只是自取其辱。


    既然楼容川已经找到自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应流扬有一种难言的绝望。


    好不容易逃出来……


    有干燥温暖的触感落在他的眉眼,然后一路往下。


    应流扬愕然睁眼。


    那张妖艳至极的脸,离他很近。


    这是一个很暧昧的角度。


    楼容川自始至终都盯着他,像是某种食肉动物,盯着应流扬的眼神宛若盯着猎物,应流扬从他的眼神里看见露骨的兽性,占有欲,如附骨之疽,紧紧黏着他。


    他觉得自己要被楼容川吞进去,嚼碎了。


    连骨头都不剩。


    月光穿过破损的窗纸,不是很均匀地洒在楼容川脸上。


    那光像是浪一样,时而涌上来,照亮他极艳的眉眼,时而退下去,最亮的那一束落在他绷紧的,没有那么饱满的唇珠上。


    “你疯了吗?”应流扬喃喃起来:“你真是疯了。”


    ……


    应流扬醒时已经没有昨日使用灵力后的头昏脑涨,像是得到了充分休息一般神清气爽。


    他坐起来时发现自己衣衫整齐。


    可昨晚的事却真切地停留在脑海里……


    是梦?


    他梦见了楼容川?


    他怎么会梦见楼容川?


    应流扬皱起眉头。


    愣神间,子清忽然在外面敲门:“吃饭啦,阿肆哥。”


    应流扬这才回过神来,去给子清开门。


    子清端了个大方盘,里面是二人的早餐,对比起前几日来说,做得很是丰盛,若是岑青骨看了,恐怕要说他偏心。


    他原先就是在观里给师兄们做饭的,十几岁的少年厨艺十分了得,若不是执意留在观里,这一手厨艺,出去了也能谋条生路。


    清醒过后,应流扬把昨晚的事抛在脑后。


    大概只是荒唐的梦。


    说来也怪,从前在风息山庄也做过这样的梦。


    就算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可此时此地,怎么也不像是能做这种梦的样子。


    或许是压力太大了?


    毕竟自己在穹域之中,害怕被楼容川找到,所以梦见他也情有可原。


    应流扬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饭,听见子清抱怨:“昨日你给我的手绳又断了?”


    “又?”应流扬一愣。


    他想起昨天梦里的楼容川手腕上戴着的红绳。


    到了后面,碎银和铜钱砸在一起,很有规律地响起来。


    楼容川这样白的肤色……


    “是啊,昨天在门口就断了,我捡起来重新绑了一下,今天早上起来又断了。”子清皱了皱鼻子:“怪事。”


    “无妨,下次去集市再买就是了。”应流扬道。


    “好。”子清点了点头,又道:“阿肆哥,可以教教我剑法吗?我怕那些白眼狼又回来,你们又不在,我怕……”


    应流扬点头:“我正有此意。”


    无尘剑诀应流扬早已烂熟于心,现如今他传给子清。


    直到子清用出一道剑气,应流扬才惊觉子清是一等通透身。


    如此也不需要太过担忧,只要习完剑诀,那些师兄弟今后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二人就这样每日在观里练剑修习,不知不觉半月过去。


    一日清晨,岑青骨带着脉修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