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霞光穿透云层，巍峨的群山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悠长沉闷的钟声响起，在山谷中回荡，薄雾环绕，青山如同巨人般俯首。


    “夫人，王陵到了。”


    苏七七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跳下了车乘。


    嗯唔，她好像又梦到了口粮。


    苏七七甩了甩头，很快将其抛之脑后。


    她打量着眼前的宫殿，形似楚王宫的建筑没有城郭围着，只有长长的石阶衔接四周，远远望去，隐约可见上面成群的建筑，看起来更像是个大型祭坛。


    接待她们的，是别宫的巫祝，她出身楚国王室，身份尊贵，听说为两位楚王送过行，如今是第三位了。


    “诸位安好。”


    年迈的巫祝苍颜白发，声音像镈（bo）钟般深沉，带着奇特的韵律。


    她穿着简单的衣裳，头顶插着亮丽的羽毛，脖子是一串兽牙骨项链，面上满是沟壑，手却柔嫩如同少女。


    更为特别的是，她的双眼，蒙着黑色的锦帛，走起路来，却如履平地。


    巫祝领着她们来到了别宫的住处，“诸位在这休息一宿再返程吧。”


    “还需要半日准备干粮药草。若是还有旁的需求，可以告诉我的弟子柷（zhu）。”


    柷微微躬身示意。


    巫祝对整个流程都很熟悉，将军勇无可指摘，当即安排了卫士轮番休息巡视。


    一通忙乱下来，天黑了。


    清洁了身体，用过晚食，众人各自离去，早早歇息了。


    别宫很大，北高南低。


    北殿是祭祀者的住处，尚且完好。


    南边的宫殿久不住人，阴暗潮湿，木质的房梁支柱腐烂，坍塌了大半，唯有少数骨架立在那里，阴冷凄清。


    苏七七一行被安排在了东殿，因为提前收拾过，还能够住人。


    别宫各处都有奴隶，却也很安静，他们都是哑奴，只会做些简单的手势应和，动作很轻，腰间挂着铃铛，靠近时才会发出声响。


    一路上，他们将众人引至各住处。


    沉默地来，沉默地走，像迷雾里的游魂野鬼。


    “这是幽都吗？”


    苏七七和八子“皎”共处一室，草虽被允许随行服侍，却不能踏入殿内，此时住在旁边的丙舍，随时听候差遣。


    这让苏七七有种回到了楚王宫的感觉，她趴在窗边，位置正好能够看到那片废弃的楼台殿阁，漆木都掉了颜色，隐没在浓雾里，昏暗无光。


    嗯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魂兮归来，归来，什么幽都？”


    女子自言自语的话有些吵闹，闭目养神的“皎”睁开了双眼，声音沙哑，“……不下幽都。”


    “意思是离去的魂魄啊，快点回来吧，不要到幽都去。是呼唤逝者的祝词。”


    苏七七扭头，这还是她们不欢而散之后，青衣头一次和她说话，她想了想，“人死了，念这个还能活过来吗？”


    她嘀咕着，“魂兮归来，口……”


    口粮，口粮快回来吧。


    话还没说完，苏七七的嘴又被女子捏住了。她的手很冷。垂眼看来，漆黑的眼睛，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闭嘴。”


    说完，清丽俊逸的美人就松开了手，闭上了双眼，满脸冷色。


    “为什么啊？”


    苏七七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刚一靠近，她皱了皱鼻子。


    原先还能闻到发自灵魂的辛辣气味，如今却是越来越淡了，和普通人一样淡若无味。


    可身上却也是干净的，连皂角香、活人的油脂味都没有，连刚刚饭菜的味道都没沾上，跟空气似的。


    奇怪。苏七七又闻了闻。


    “皎”没再理会她，双眼微阖，像在沟通天地。


    苏七七看着那张清婉秀丽的脸……


    还是好奇怪啊。


    柳絮轻盈无着，柳条却是锋利坚韧，皎就是那样的人，看起来绵软，闻起来却是微辣回甘，像果子酒。


    青衣却是冷冰冰的。


    明明不像……


    苏七七抬手，摸上那张脸。


    那人像是被虫蛰到似的偏过了头，辛辣的气味，却是一下子冲了出来，像受伤的植物分泌出了白色的乳汁，落在人的手上。


    又辣又痒。


    一时间，苏七七晕乎乎的，有些难以忍受，但细细品来，好像都是一种感觉——


    好饿。她俯身贴近，想要啃食点什么，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抵住了。


    “饿就吃多点粟米。”


    “可我想吃……”


    你。


    回答她的，是人类嫌隙的眼神，和紧闭的房门。


    苏七七恹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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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回到内室，听闻楚国之外，还有别的国家，或许，她可以过去瞧瞧？说不定，别国的君主，也好吃呢。


    还有草，她说的话，她总是听的，也不会反驳，这样的话，说不定她也会愿意她啃上几口的。


    又一次带着饥饿入睡，苏七七磨了磨牙，对灵魂香气的欲求，逐渐变成了对血肉的渴望。


    我想……


    当楚赦匆匆赶回寝宫，看似纤弱的女子，正趴在昏倒的侍人身上，垂涎欲滴，她面目狰狞，双眼发绿，像撕破了人皮的野兽。


    苏七七睁开双眼，迷茫地看着压在身下的人，秋躺在地上，脖子上带着一圈齿痕。


    这是，她做的吗？苏七七晃了晃脑袋。


    她怎么记得……


    突然，一股奇异的香气迎面而来，吸引了她全部心神。


    灼热辛辣的气息越来越近，苏七七倏地抬头，尚未脱甲的男子阔步而来，甩开了面甲，未干的血从他的眉间滑落，在严重烧伤的创痕间蜿蜒，状若恶鬼。


    “好香……”


    快被饿死的苏七七扑了过去，却被掐着腰托了起来。


    视线徒然拔高。


    经历过战火磨练的君主体格高大，青铜甲胄勾勒出他健壮的肩背，像蛰伏而出的猛兽，他神色冷峻，浑身带着战场上的弑杀之气。


    这对苏七七来说，却更像是增添了别样风味的佐料。


    没等她挣开束缚，扑倒猎物，男子扛着她一路到了内室，把她放到了床上。


    温热的血被喂到了她的嘴里，日夜兼程的男子难掩疲惫，在战场上鲜少败绩的君主，此时手上淌血，割开的皮肉，眨眼间就被啃出了道道咬痕。


    他垂眼看着，空着的手，穿过女子柔软的发丝，轻抚毛茸茸的头颅。


    “咕噜。”苏七七抓着宽厚的手背狼吞虎咽，嘴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勉强从发狂的状态中清醒，没等她多啃几口，血肉模糊的手就被收了回去。


    苏七七有些生气，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干燥的嘴唇压下，氤氲了血气，男人声音沙哑，“寡人会让你饱食终日。”


    舌尖掠过带血的嘴角，他轻声低语，“不准伤人。”


    沉重的甲胄落地，露出了纵横交错的伤痕。


    新旧交织，如同斑驳的花纹。


    “咕噜。”


    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