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卿现在最不想见的人也是林青黛。


    遇上了，避无可避。


    上次遇见林青黛退让一步，这次林青黛不想退让了，既然已经得罪，没必要唯唯诺诺，反倒助长他人嚣张气焰。


    噙着体面的笑，林青黛饶有兴味的问：“柳嫂子啊，你婶子安全到家了吗？我还给她们厂里寄了一封信，不知道你婶子收没收到呢。”


    柳卿卿顿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林青黛声音很无辜，“你也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啊，我只能多解释解释了。”


    柳卿卿破了音，“所以你就写举报信？你什么时候写的？写了什么？林青黛，果真恶毒！”


    此时林青黛已经低下了头，咬着唇，“柳嫂子，你在说什么，难道还要我向你表婶道歉吗？”


    柳卿卿一脸疑惑，“你个贱人，又在装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汪翠兰咋咋呼呼的声音，“柳卿卿，你怎么又找青黛麻烦！”


    柳卿卿不敢置信看向汪翠兰，“兰姐，我没有，你难道真因为她的一面之词就向着她吗？”


    说这话时，林青黛差点没绷住，这话听起来好酸啊，特别像是后宅小妾互相告状。


    身边又来几个婆子，因为家里男人不在军区，也不在乎柳卿卿的身份，又或许只想纯粹凑热闹，纷纷出口教育柳卿卿。


    柳卿卿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讨伐她，她做错了什么？不就是让婶子在她们家住了两天？可无论她怎么解释，这些人就认定了是她心思不纯，容不下大院里的寡妇。


    柳卿卿百口莫辩，“我容不下寡妇？我和郭小婉的关系有多好你们不知道？”


    汪翠兰神来之笔，“卿卿，我知道你不是小心眼的人，你只是一时生气，觉得青黛的到来影响了你妹子的姻缘，可这事就是成不了啊，谢营长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如果他有心，别说嫂子了，亲娘来了都挡不住！”


    柳卿卿辩驳，“你们都冤枉我！是林青黛说她给我婶子厂子里写了举报信，我能不着急吗！”


    众人哑然，咋还写举报信了？不都道歉了，这可是大事啊！


    质疑的目光又投向林青黛，汪翠兰搓搓手，神色踌躇，“那个，青黛啊，卿卿说的是真的吗？”


    林青黛双眼泪汪汪的，“兰姐，你咋能这么想我，我有这个脑子吗？再说我也不识字啊！”


    汪翠兰一拍大腿，“对啊，青黛心思单纯，以前都在老家生活的，哪里接触过举报信，卿卿啊，你是不是误会了！”


    有婆子见风使舵，“估计不是误会，是故意的吧，果然打走了老的，小的也得防着，可怕的狠呦！”


    汪翠兰：“卿卿，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不然你解释解释？”


    柳卿卿：……


    话都让你们说了，她还能说什么？让她给林青黛道歉吗？休想！


    她就知道林青黛这个女人不安好心，她一定会紧紧盯着她，就不信她不会露出马脚！还有谢渐鸿，能这么关心亲嫂子，很难保证没什么问题，她得让曾海洋好好向上级反映，这样的让人组织需要好好考察！


    很多人为她说话，林青黛并没有多开心。


    如今被众人声讨的可以是柳卿卿，也可以是王卿卿，更可以是林青黛，可以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他人嘴里的正义，能感动的只有他人。


    林青黛懂得见好就收，故作坚强道：“估计柳嫂子也是误会了，这事就这样吧，各位婶子嫂子们回家做饭吧，孩子都要放学了。”


    柳卿卿：“你……”


    汪翠兰拉着她，“你也少说一句吧，以前咋没见你气性这么大呢，来，跟我回家，我好好和你唠唠。”


    转头又对青黛道：“青黛啊，卿卿这事你别放在心上啊，我好好说说她。”


    林青黛勉强笑笑，“兰姐，我是信你的，况且，我受委屈习惯了，不在乎这些。”


    这句话把汪翠兰心里说的很不是滋味，摆摆手，没再说啥。


    反倒是柳卿卿气坏了，越发觉得林青黛心机深沉，她要好好和汪翠兰说说，可不能被她蒙蔽。


    她男人是副团，汪翠兰男人是政委，她们合该就是最亲近的！


    人都走了，林青黛牵着曲灿回家。


    到家后，曲灿问：“婶子，刚刚……”


    林青黛扶额，好吧，身边还有个当事人呢，幸好柳卿卿没把曲灿放在眼里，不然曲灿要是主动说谎，她心里估计也不是滋味。


    想了想，林青黛还是决定教小姑娘点生存之道。


    “小灿，我刚刚说谎了，你有什么看法？”


    曲灿一脸信任：“婶子肯定是对的，那个坏婶子看人可凶了，比爷爷还凶！”


    林青黛扑哧声笑了，她有点理解，为什么以前那些历经千帆的老人家喜欢嘴甜的后辈，这滋味真不错。


    若是以前养庶子庶女那一套，林青黛肯定不愿意花时间教孩子，甚至恨不得长歪了才好，但是曲灿……


    曲灿是她带回来的孩子，无论如何，是她改变了曲灿的人生轨迹，还是负点责吧，当给自己积德了。


    慈母心再次上线，林青黛不自然挠挠头，说实话，她不会教孩子，小时候没人教过她。


    姨娘只会教她怎么讨男人欢心，嫡母只会琢磨怎么打压她的名声，父亲倒是对她有几分真心，那也是看在她容貌过盛的情况。一旦她的容貌不再起作用，父亲的冷漠比谁都可怕。


    林青黛长这么大，都是靠自己一步步摸索来的，她不记得这一路上吃过多少亏，也不记得自己坑害过多少人。


    林青黛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无辜的人。


    不知为什么，面对曲灿，她一再破例。


    可能是在曲灿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林青黛心里组织语言，有些笨拙，也有些不自然，“小灿，骗人的行为确实不太好，但要看看是什么情况，这个你要自己学会判断，我的经验，可能无法给你指引正确的路。不过我要告诉你另外一个道理，那就是，决不能姑息养奸，养虎为患。”


    柳卿卿能无缘无故，不死不休的找她麻烦，就表明这个人无法为善，既然得罪狠了，还不如找到机会减除后患，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今天这一遭，相信柳卿卿很可能会失去理智，做出点没脑子的事，这就是林青黛想要的结果。


    林青黛的话，曲灿似懂非懂，不过她想起一件事。


    爸爸没牺牲之前，爷爷奶奶也喜欢来家里要钱，叔叔婶婶也会来占便宜，爸爸总是说，他们是亲兄弟，打折骨头连着筋，况且家里没儿子，以后还要依仗叔叔家的哥哥和弟弟呢。


    就是因为这样的纵容，她没有新衣服穿，糖果也会被哥哥和弟弟抢走，哪怕她多吃一碗饭，她也能感受到那种嫌弃、厌恶的眼神，这样的目光，她见过很多，甚至在妈妈的眼里也见过。


    曲灿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抱住林青黛的胳膊，“林婶子，我记住了。”


    忽地，外面传来一阵霹雳乓啷的躁动。


    李婆子生怕旁人听不见，公鸭嗓都扯破音了，绿豆眼越发袖珍，“哼，叶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着让我们家两丫头给你招孙子的心思！”


    叶蓉很冷静，“李婆子说话要讲道理，我有儿子有媳妇，用得着你家女娃帮我招孙子？”


    李婆子：“那你拉着我家大丫二丫嘀咕啥？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让她们做白工？”


    叶蓉也被胡搅蛮缠缠出了脾气，愤愤道：“李香芹，我在做什么你心里清楚！你自己丧良心不给孙女饭吃，我好心喂她们点东西怎么了？我还没找你要钱呢？”


    李婆子：“哎呦呦，天大的笑话，你个雁过拔毛的铁公鸡还能有好心，我看你就是想哄走我两个孙女！”


    叶蓉叉着腰，“呵！自己丧良心不给孩子吃饭还不让旁人帮，装什么装，我看你就想活活饿死两个女娃！”


    李婆子像是被戳中了痛脚，一跳三尺高，“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撕了你这张贱嘴！”


    说着就扑向叶蓉，哪料叶蓉也不是好惹的，一边厮打一边骂，“谁不知道你丧良心啊，指不定还想把周倩饿死，好换一个能生儿子的媳妇呢！”


    李婆子还没作出反应，旁边观战的周倩先炸了，爪子直接挠上去，“啊啊啊啊，我不允许你侮辱军哥，他是真男人！”


    见婆婆落下风了，张玉珍也不容了，捋起袖子一巴掌糊上去，“谁他妈管你男人是啥玩意，好赖不知的玩意！”


    眨眼间，四人厮打成一团。


    趴门缝看热闹的林青黛有点麻，不是，兰姐不是说大院里不会随便打架吗？这是在干什么？她和张玉珍关系比较好，要不要上去帮忙？她动手能行吗？


    就在林青黛怀疑人生的时候，杠精达人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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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出现了，一把扯住林青黛，“青黛啊，我知道你正义感足，不过这事咱们可不要动手。”


    林青黛：“啊？”


    侯红英一脸我理解的表情，她都听说了，青黛睡觉时枕头边放着手臂粗的木棒子呢，是个狠角色，绝对是讲义气的，不过现在不是讲义气的事。


    “大院里三天两头就这么一场，基本参与人家不超过二，若是大混战，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林青黛疑惑，“我听兰姐说这里不打架……”


    侯红英：“这算啥打架，这是在讲道理！”


    啥道理要动手？


    侯红英一脸认同，非常骄傲，“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能动手就别吵吵。”


    林青黛：……


    现在听过了。


    林青黛真心发问，“这能讲出来什么道理？”


    侯红英一脸光棍的表情，“我哪知道，这还是玉珍第一次参战呢，不知道行不行，周倩那娘们挺虎的，还护汉子。”


    眼见张玉珍都挂彩了，林青黛有些不安，“真不用帮忙吗？”


    侯红英看的兴致勃勃，“用不着，这才刚刚开始，今天有人热闹看了，我有瓜子，你吃吗？”


    林青黛没好意思吃，怕张玉珍找她事后算账，侯红英也不勉强，瓜子这东西吃多了牙上有口子，不少姑娘媳妇爱美，都不肯吃。


    顺手塞给曲灿两颗糖，“小灿啊，帮我们搬两个板凳来，你想看要多穿点。”


    曲灿看向林青黛，林青黛无奈点头，她算看出来，她家门口似乎是最佳观影地点，不少人都搬着小板凳坐过来了。


    这场景，还真不好说，反正她上辈子见识短，没见过。


    片刻之后，林青黛沦落了，和侯红英一起坐在小马扎上，手里还捧着一块桃酥，曲灿送过来的。


    侯红英啧啧嘴，羡慕道：“还是闺女贴心，我家的小子就知道玩。”


    突然被夸了，曲灿脸红扑扑的，开心的笑了。


    抬头全看见形容枯槁的大丫和二丫，她知道这两个小妹妹，心里有不是滋味，整个人藏在林青黛的身后。


    此刻战斗已经来到了中场休息阶段，又演化成了四人对骂。


    李婆子杀人诛心，“叶蓉，你们生不出来，就是你们的报应！”


    叶蓉气喘吁吁，“李香芹，嘴损才会有报应！我家老庄是军人！因伤退伍的有功军人！有报应也轮不到我们！”


    张玉珍扯嗓子，“总比你们生而不养丧良心好！”


    不知哪句话冲到了周倩的肺管子，“张玉珍，你是不是看上军哥了，为什么对我们家的事这么关注！”


    这句话可把张玉珍恶心坏了，当场干呕两声。


    周倩幸灾乐祸，“别装吐了，你就是怀不上，没准是你男人不行呢，我告诉你，军哥你就……”


    张玉珍：“像你这么蠢的我还是前所未见，谁稀罕你家臭男人，敢不敢实话实说，到底谁男人不行，我可亲眼看见钱东军和郭小婉……”


    “啊啊啊，你闭嘴，不准你侮辱军哥！”周倩破马张飞的扑了过来。


    “我说张玉珍，你们吵架别拉上我啊，我可不打架，不骂人的。”战圈外的郭小婉扭着腰，嗲声嗲气的，听起来很招人恨。


    张玉珍也不甘示弱，“你可闭嘴吧，我家没你的业务。”


    郭小婉咯咯笑，“那可不好说，要不我和小庄聊聊，我觉得他挺需要我的，毕竟生儿子我有经验啊！”


    这对话让林青黛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郭小婉在……当场揽客？！她没理解错吧？


    郭小婉这一插科打诨，倒是破坏了现场那种针锋相对的氛围，叶蓉和李婆子年纪大了，劳动一番也不容易，互相冷哼一声，扭头回家了。


    林青黛一头雾水，看着打算回家的侯红英，“这就结束了？”


    侯红英咧嘴一笑，“不结束咋办，汪嫂子回来了，再不散场就要被抓现行了。”


    林青黛有些傻，“你咋知道兰姐回来了？”


    侯红英眨眨眼，“汪嫂子今天陪郭小婉领补助去了，郭小婉回来了，估计汪嫂子也会来。”她又接了一句，笑容贱兮兮的，“你是不是还想问她们谁吵赢了？”


    林青黛乖巧点头，虽然她也觉得自己好奇的样子有点傻。


    不料侯红英说出了一句让人意外的话。


    “没有输赢才是生活呀，都不能当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