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阵突然变得四分五裂起来。无数飞剑狂躁地在空中穿梭，剑身之间相互碰撞在两人眼前静滞一瞬飞快闪过。


    罗常一改方才的慌张模样，神情一变，一跃至两人身边。一手执枪，一手捏法诀。


    他正声冲良弗玉道：“阵法可还能用?”


    良弗玉点头：“自然。”


    法阵仍在不断聚拢，只是良弗玉的脸色愈发苍白无色。若蝉站得远瞧不见，罗常却看出了他在强撑。他不言语，身子一转，朝剑阵中心飞去，声音随后在空中遥遥传来，“那便行。”


    罗常是要深入虎穴，欲要一枪致命。


    四方法阵逐渐融合，若蝉修为损耗过多。方才良弗玉匆匆丢过来的一道结界勉强将她护住不受飞剑攻击但她自身却早已是强弩之末。


    她咬着牙将仅剩的修为全部灌输至法阵之中，终于在最后时刻，阵成。她却因脱力在剑风割裂中疾速向下坠落。


    以此速度在半空中落地多半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但下一瞬有一柄飞剑托住了她。若蝉挣扎着往下看去，是三花。


    良弗玉的手指微微发颤，唇边溢出了丝丝血迹。施完这最后一道术法，他终于放下心，闭上眼缓缓仍由自己在剑风中向下脱落，被万千飞剑缓缓凌迟。


    *


    法阵已然大成。


    剑阵中心，无数柄飞剑狂躁地朝罗常袭来。大有将他拨皮抽筋的意味。罗常执枪，动作极为敏捷。原本他只有春一境可此时却迸发出了半步望秋的修为。


    长枪在空中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在剑威之下，他不得不一体分两人。一人挡住剑势，一人果断地飞至地面将长枪狠狠插入剑阵金纹处。刹那间，似天崩地裂，空气逆流，飞剑不停嗡鸣。罗常两人一体，强撑不住，猛地呕出一滩血迹。但手掌仍死死地握在长枪之上。


    而此时法阵一寸寸压倒性的向前推进，将飞剑碾成齑粉。罗常借此得以残喘，立刻拔出长枪一跃而起，向远处逃去。就见金纹之下飞出万千光华，随即黑气烟雾缭绕地从中飞出最后被法阵死死镇压。


    罗常手握长枪，站于半空。瞳孔之中浮出淡淡的赤金之色，紧紧盯着法阵之下仍在负隅顽抗的黑气。良久之后，他神色一敛，收回长枪，转身朝着良弗玉和若蝉飞出。


    两人都已经失去意识，修为损耗极为严重。但此处并非善地。


    罗常环视了一眼四周，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只玉瓶，从其中拿了两粒丹药塞进二人口中。


    若蝉最先醒了过来。罗常的长枪插在两人身前护着他们，只是四周却瞧不见他的身影。


    若蝉手掌撑地，身体似被千捶百凿过，动一下便疼痛万分。良弗玉离她有一段距离。一身白衣被鲜血浸染，遍布剑伤。若蝉拧着眉，强撑着走了过去。


    她修为没有完全恢复，只能卡顿地渡给良弗玉。


    罗常回来的时候瞧着这一幕，稀奇的啧了一声。他手中拎了个布袋，朝前走了几步扔在了若蝉身侧。右手却是一动，便见长枪一声铮鸣朝他飞来。


    罗常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他不会死。”


    若蝉盯着那柄长枪，站起身同罗常平视，冷冷地望着他，话语之中满是警惕：“你究竟是谁？”


    “我？”罗常耍了下长枪，笑着道：“这并不重要。”


    “总之我并不会伤害你们就对了。”


    罗常将最初良弗玉给他的火符取出，若无其事地开口：“火符上的潮心没了，你再分给我点。”


    若蝉冷睨着他，“以你的修为还缺这么点潮心吗？”


    手中却已自觉接过了罗常的火符，召出潮心。


    罗常抱臂，低头看若蝉手中的动作，厚着脸皮开口：“还真缺。”


    他说这话时，虽是不在意颜面可声音却清清冷冷的，染不上一丝别样的情绪。根本让人瞧不出他对潮心的在乎程度。


    但事实上，罗常穷得浑身除却修为和那柄长枪外空无一物。


    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若蝉冷哼一声，不去理他。


    “那剑阵之下压得有魔气。”罗常看着若蝉施法的动作开口道。


    “魔气？”若蝉动作一滞，抬眸看他，极为意外，“秘境之中怎会有魔气？”


    明明万年之前，柏高便已除尽魔族。纵使后世有新生的魔也多是苟延残喘之辈又怎会出现在秘境之中且如此频繁出现。


    罗常摇头，“这就不知了。”


    他接过火符，抬头朝良弗玉的方向看了看，示意道：“你可以等他醒来问问他。不过，我瞧他那模样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若蝉原本松下的心又一紧，眉眼低垂，攀上歉意。


    罗常对魔气的突然出现丝毫不心急。他悠哉悠哉地坐在了地上，拾起方才扔给若蝉的布袋解开，从中拿出了几个水果。他拿衣袖擦了擦，递给若蝉，“刚摘的，不知道有没有毒。”说完他自己就啃上了一口。


    “不知道有没有毒你就吃？”若蝉被他这番操作惊呆了。


    罗常不在乎的开口：“习惯了。”


    若蝉无言以对，接过那个红彤彤的果子，心下斗争、犹豫许久，还是给吃下了。


    她安慰自己，这果子应是没有毒，毕竟罗常吃了许久也未曾见有事。


    她盘腿坐在良弗玉身边，散去的修为缓缓回转了些，她问罗常：“我给他渡修为的话，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罗常直白开口：“不知道。”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朝前走了几步转回身，声音里染上了急躁，“都跟你说了他不会死，你一直瞎担心什么。”


    若蝉：“哦。”


    罗常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转移话题。


    “吃好了吧？吃好就赶紧离开这。这鬼地方我是一点也不想多待。”


    性子跳脱，惹不起。


    若蝉暗自想，口中却问他：“良弗玉还未醒，如何离开？”


    罗常冷冰冰地道：“把他扔掉上路不就行了。”


    “你说把谁扔掉？”若蝉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站起身逼近罗常，冷笑，“把你扔掉如何？”


    明知眼前的人修为低下，罗常还是忍不住发抖，他忍不住嘴硬道：“看你对他这么好，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话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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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便静了。


    若蝉的脚步顿住，草地上满是飞剑齑粉。若蝉僵硬地开口：“······你说什么？”


    罗常心中一咯噔。他是真的没想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若蝉自己本身却根本没有感觉到。


    他挪着身子，朝前走了几步凑到若蝉身前，抬头看她，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若蝉：“······”


    我看你是完蛋。


    若蝉脸色黑如碳。


    罗裳讪讪道：“你对他的那种紧张感，你自己没有察觉到吗？”


    若蝉一愣。她细细琢磨罗常口中的紧张感，脑海中不自觉想起自己同良弗玉所处时的画面，自己总是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而情绪受到影响。尤其是在秘境之时，自己会因为她的受伤而慌张心痛。但她似乎总将此归结于朋友之间的感情，又怎会是喜欢？


    “那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若蝉故意将自己最初的借口说了出来，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期待、紧张、害怕，好像都有。


    她究竟想要从罗常口中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朋友？”罗常大为震惊，说话时声调都变了。他嗤笑一声，盯着若蝉问：“你自己信吗？”


    “我——”


    罗常打断她，他手指指向良弗玉，戏虐道：“便是你嘴硬说自己对他是朋友感情，那他呢？”


    “嘿！”


    “你总不能说，他对你也是朋友之间的感情吧？”


    罗常步步紧逼，“朋友之间会给对方设下同心箓吗？”


    若蝉沉默住了。


    罗常又笑，“你问问你自己的心吧。”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胸腔。


    若蝉随之而动，右手附在了胸腔之上。薄薄的衣衫下面是正在跳动，蓬勃有力的心脏。罗常说自己这个地方装着良弗玉，那是不一样的情愫。


    罗常看若蝉的反应便知她还未曾反应过来，他轻啧一声，语重心长道：“若师姐，可长点心吧。”


    有一说一。


    她怎么感觉在罗常这话里听到了讽刺意味。


    若蝉视线缓缓落在良弗玉身上，面上似凝了一层霜。静静地，额间的神纹也黯淡了下去。草地上全是齑粉，灰蒙蒙的，与染着鲜血的衣袍纠缠在一起。忽地，就感觉到了一阵心痛，抽搐着，一点一点涌在喉间。


    是啊，朋友之间怎会有如此多的例外。就像那支海棠花，明明她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有放到心上。他又为何要一夜未眠也要将它雕刻出来。还有那瓶丹药，那微不足道的伤口。


    ——以及潮心和同心箓。


    罗常瞧着她这副反应，低低道了句：“傻子。”


    “行了。别纠结了。”他打断若蝉，“你以后有得是机会慢慢想，现在还是赶紧离开这。”


    他在这里越待越难受，浑身如被烈焰灼烧，喘不过来气。罗常蹲下身黏起地上的粉末在指尖揉了揉，却出意外的将他手指划开。鲜血汩汩便流了出来。


    不远处的法阵缓慢运转着，只听到一两声轻微的轰鸣声。罗常松开手，抬眸朝法阵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