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遮掩

作品:《道长与女妖

    大雨过后,天上阴云未散,到处灰蒙蒙的,压抑的人难受。


    行云目光空洞,漫无目的地在内院走着,雨滴从树上落下,在他素色的道袍上晕开,消失不见,落叶随风翻卷,陷入一片泥泞中。


    忽觉有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是玄衣铁卫在阻止他继续靠近,行云回过神来,竟然已经身在禁地不远处。


    他驻足朝禁地的角门看过去,门上挂着锁,院子里石榴树的枝杈探出门外。


    明明是同一座旧城主府,为何这里的戒备要比前庭森严?


    姚华音先前说不让他靠近内院的禁地,他只当她话中有漏洞,故意从前庭进入了旧城主府,原来她根本没那么在意前边的旧府,她口中的禁地就只有这座小院而已,不过方寸之地,里面究竟藏了什么,能让她命玄衣铁卫日夜把守?


    雨滴被风吹着落入衣领,凉飕飕的,行云低头苦笑,不管这里藏了什么,都必定是她最最在意的东西,他没有资格,也不该继续探究。


    在这座内院里住了半年,杂乱的构造他早已熟悉了,此刻却觉得陌生,曾经的仇恨、算计、动摇,都在一夜之间化成无尽的彷徨和痛苦。


    大错已经铸成,他不忍再用行云的身份继续欺瞒姚华音,想向她坦白一切,要怎么处置都随她,可若是告诉她他就是俞子钦,对她来说会是更难以承受的痛苦。


    情之所起,至死难忘。


    他对她又何尝不是,世间最痛莫过于被放在心坎上的人伤害,八年前他承受过,不亚于凌迟。


    不知不觉又回到书房附近,行云踌躇不定,仰着脸,重重地靠在石榴树上,枝干随之一抖,雨水落在脸上,如泪如泣。


    树上的石榴落地,向脚边滚过来,红色的外皮上沾满泥水,曲南楼翘起鞋尖踏住,向树下看去。


    她看得出行云情绪抑郁,为了某种目的被困在这座城主府里,过着身不由己的日子,这种苦闷她比谁都清楚。


    行云提袖沾了沾脸上的雨水,朝她看过来,曲南楼双手端在身前,款款下拜,“行云道长。”


    行云收了心绪,颔首回礼,想到她昨晚在弘文堂前替他解围,上前几步道:“昨日,谢过姑娘。”


    曲南楼抬头直视他,不经意间,眼里含了淡淡的情愫,“理所应当。”


    那日在内院西边,行云看见她偷偷烧信故意不说破,他知道她是想还这份人情,唇角微扬了下,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


    “道长可知道朱执事?”曲南楼转身看他,语气略急,行云定住脚,向身后侧目。


    “道长日后要多加小心,一旦被她发现,下场凄惨。”


    行云迟疑了一瞬,点头。


    身后,曲南楼迟迟未动,目光在他萧瑟的背影上流连。


    姚华音从花园中穿过,站在离书房不远的地方看着,虽然听不见曲南楼说了什么,却看得出她对行云的感情不同寻常。


    姚华音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好笑,一个自命不凡的世家贵女,竟然会因为他烫伤了背而主动问药,还在深夜随她一起去旧城主府外的石榴林,本以为她服了软,殷勤侍奉,原来如此。


    昨晚她在弘文堂外的举动也不足为奇了。


    曲南楼向这边望过来,明显慌了,又故作镇定,装作没看见她,挺直了腰背躲开。


    姚华音嗤笑,朝着行云的方向走。


    许久,行云才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的瞬间目光闪躲,挤出个笑容,“姐姐怎么回来了?”


    “昨晚没怎么睡,困的慌,回来歇一会儿。”姚华音走上前牵起他的手,“你歇过了?”


    行云眼睫垂着,摇摇头,跟着她回到卧房。


    铅云遮天,时辰还早,卧房里便已经暗如黄昏。


    姚华音脱了外袍,单手支着面颊躺在床上,束在床边的一缕红纱幔帐贴着鬓边垂下,与她左肩上的佘蔓花一样红的刺眼。


    “过来啊”,她笑望看行云。


    行云挪到床边站下,唇角努力向上扬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和往常一样。


    姚华音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还未消退,眼底乌团难化,他不忍再看她,垂眼道:“我还是睡软塌吧,免得搅扰了姐姐。”


    红纱幔帐在眼前落下,行云转身向外,撩起珠帘,坐在外间的卧榻上闭目凝思。


    看姚华音的面色,显然昨晚的筑梦术施的太猛,已经伤了根本。当务之急是要设法调养好她的身子,就算难以复原,也要尽力将伤害降至最低。


    禁书上没有说中咒之后如何化解,寻常药物是断不可能医好的,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把这些年在紫云观里看过的所有道术经书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清心咒。


    筑梦禁术是通过制造幻象,搅乱心神来伤人,清心咒最能清心安神,先连着念上半月,说不定会有好转。


    他盘膝做好,两手掐指放于双膝上,只念了两遍就再难集中精力,睁眼向内室看去,视线被晃动的珠帘割裂,渐渐模糊成团。


    他知道此举不过是自欺欺人,师父玄清道长说过,修炼禁术必遭反噬,从他施下禁术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恶果,清心咒只能暂时缓解,姚华音若想彻底摆脱禁咒,绝无可能。


    行云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痛的浑身一抖,这不是她该承受的,事情因他而起,所有的苦难都该由他独自承担,若他真的救不了她,紫云山的禁术除了筑梦和摄魂,还有易命。


    他欠她的,本该用命来还。


    行云眉心紧锁,眼里泛了湿,分别八年,经历过生死大劫后难得重聚,他舍不得。


    他甘愿永远瞒下俞子钦的身份,每日为她念咒调息,长长久久地陪着她。


    *


    入夜,吴绍渊齐胸盖着斗篷,躺在自家院子里的摇椅上静养,白墙灰瓦下挂着数个灯笼,澄亮的光映出几分暖意。


    石桌上放着刚煎好的药,是他自己开的方子,药味苦的冲鼻,掩盖了雨后草木的清香。


    袁衡拿来一盒上好的蜜饯,边打开边笑着道:“公子,方才城主府派人来,说主君下了令,今后曲水河捕的鱼都由驿差负责运送,最快三日便可送进吴宅。”


    吴家世代行医贩药,孩子从生下来便是闻着药味长大的,袁衡太清楚他并非嫌药苦,而是苦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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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才即刻把消息带给他。


    吴绍渊没有回应,映着灯影的眼波流动。


    不过是几条鱼,吴家派人运送最慢四日也到了,何必兴师动众,他内心仿佛被春风拂过,压下翘起的嘴角,侧过身,端起药碗喝下。


    袁衡忙打开蜜饯盒子送过来,吴绍渊从不吃这种东西,难得没推辞,轻挽袍袖,拈了一颗放入口中,酸酸甜甜。


    他将姚华音的心意悄悄藏于心底,也尚有些顾虑,低头吐掉果核,漱了口,叮嘱袁衡道:“今后鱼不管是谁来运送,凡事都和往常一样,断不可让人看出端倪,尤其是主君。有些事,还不到告诉她的时候。”


    袁衡认真应了,拎着斗篷向上盖好,留下蜜饯,捧着药碗退出院外去了。


    吴绍渊闭着眼睛,回味口中尚存的酸甜。


    想到行云,他始终放心不下。


    三年来姚华音身边的面首不少,过不了多久就晾到一边,唯独对行云不同。


    他若真如表面那般纯真无暇自然是好,万一他别有用心,后果不敢想象。


    吴绍渊回想昨日在弘文堂撞见姚华音与行云纵情玩闹的样子,多年以前,他曾经看见她与俞子钦这样玩闹过,那是他见过她最快乐的时候。


    俞子钦少年意气,心如璞玉,行云与他的确有几分神似,他看不懂姚华音真的对行云动了心,还是把他当成俞子钦的影子。


    这三年来,他身边的面首看起来各不相同,却或多或少都与俞子钦小时候有几分相像。


    姚华音的痴情他感同身受,不禁为她遗憾和心痛,也替俞家的少年惋惜。


    他若是还活着,也快有行云这么大了。


    *


    天空放晴,一缕晨光透过红纱幔帐照在姚华音脸上,她抬手一挡,慢慢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窗外。


    从昨日傍晚前一直睡到天明,整夜无梦,头脑就像是清泉洗涤过一样,格外清醒。


    腰背还有些酸疼,她撑着床面坐起,撩起幔帐向外间看过去,行云正在卧榻上闭目盘膝,珠帘在他的素色道袍上映下五彩的光,头顶的玉簪微倾,碎发还同昨日一样垂在耳畔,显然是一夜未眠。


    姚华音披上外袍,起身向外间走,珠帘哗啦啦地脆响,一时晶光闪耀。


    行云双手合抱在腹前,急着收了功法,睁眼看过去,见她眼底的浓团消散,气色明显好转,庆幸清心咒有了效验,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小声叫着姐姐。


    姚华音侧身坐在他身边,下巴向前搭在他肩上,目光片刻不离他。


    少年睫毛纤纤,眼神清冽,她曾经在花园里见过他盘膝打坐的样子,颇有几分道人的气势。


    “整夜打坐,还从没见你这么用心修炼过。”


    行云听出她语气质疑,头微低,“姐姐说笑了。”


    他彻夜念清心咒,以求减轻筑梦对她的伤害。


    纵情生死与宁静庄严在朝夕间剧烈反转,难免会被她看出端倪,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也做不到像之前那样,在她面前伪装出笨拙可信的样子来欺骗她,他唯一要守住的底线,是隐瞒他俞子钦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