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雪祭

作品:《道长与女妖

    初雪给城主府染上一片银白,前庭喜庆的红绸尽数撤下,姚华音换上一身素白的大氅,独自在文绪阁前徘徊,雪片纷纷扬扬落在她身上,转瞬间消失不见,徒增了些许孤寂与凄凉。


    内院的水牢寒凉刺骨,石门的缝隙里看不见一丝亮光,像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冰棺。


    姚华音搬动侧壁的机关,石门慢慢向两侧开启,手里的灯笼照亮石板下流动的泉水,光亮随着石门散开,坐在石床上人影渐渐显现。


    姚华音冷笑,“灯也不点,我还以为你死了。”


    辛晴生怕她带来不好的消息,浑身紧绷着,“你来干什么?”


    姚华音跨步到石板上,提着灯笼晃了下手中的画轴,“他托付我来给你送画。”


    辛晴尽力掩饰着心里的慌乱,看着她掀起琉璃罩子,点亮石桌上的残烛。


    水牢里骤然亮起,姚华音走到石床边,打量着辛晴如枯槁一般的面色,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当面解开系带,画轴唰的一声向下展开。


    辛晴如被雷击,惊的瞪大双眼。


    姚华音很是满意她的表情,提灯照亮画轴,让她看的更加清楚。


    “当年你爹辛浮生便是因为你的这幅裸画被人胁迫,连累吴绍渊重伤致残,如今也是因为要替你找回这幅画,让他宁愿服下噬心丸,以至于重病而死。辛晴,是你这根软肋害死了吴绍渊,你满意了吗?”


    辛晴心里已有准备,听闻吴绍渊的死讯依然心痛的面目扭曲,手指死死抠着身下发霉的被子,指缝里鲜血渗出。


    噬心丸,她在心里狠狠重复这三个字,转眼怒瞪着姚华音,泪水接连溢出眼眶,倏然愣了一下,挑唇笑出声来。


    她以为姚华音上次来见她,欣然向她炫耀,是因为知道了吴绍渊对她的爱意,原来她竟然蠢到毫不知情。


    辛晴的笑声越来越狂,也越来越苦,泪水如同洪流决堤。


    她嫉妒姚华音轻易就能拥有吴绍渊全部的爱,那是她苦苦挣扎了半生,依旧遥不可及的美梦,可她偏偏不珍惜,亲手毒死了他。


    她想对她说出真相,看她内疚、痛苦,又不愿亲口承认败给她,更不忍违背吴绍渊的意愿。他既然临死都不愿说出口,她便最后给他一个成全。


    姚华音被她莫名其妙的笑搅的心烦意乱,合上画轴,神色阴翳地审视她。


    辛晴咽下泪水,嘲讽道:“姚华音,你还是老样子,每当痛苦不堪的时候就会来找我,把怨恨发泄在我身上。是我害死吴绍渊又怎样?他爱了我一辈子,就算是死,魂魄也会与我长长久久的相守,你的俞家小公子呢?你除了那个冰冷的城主之外还有什么?”


    姚华音眸光一颤,盯着她,笑意癫狂,“我那冰冷的城主之位,能将你一辈子困在这座暗无天日的水牢里!”说罢扔下画轴拂袖而去,“他永远不会再来看你了,你就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石门在眼前闭合,辛晴跪地痛哭,“姚华音,你不只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是你亲手毒死了最爱你的人!”


    她爬回石床边捡起画看着,呜咽着,父亲当年果然是为了她才做出伤害韶阳的错事。


    这幅画虽说是被有心人利用的不堪之物,却是吴绍渊费心找回来,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舍不得丢弃。不管他是否愿意,她心里已经把他认定成夫君,他死了,她也不愿独活。


    “吴绍渊,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辛晴含泪站在腾空的石板边,抱着画轴跳入幽深的泉水中。


    三日之后,吴绍渊的灵柩被安葬在清都山下,接连下了几天的雪,山间白茫茫的一片,寒风拂过,细碎的雪花如同思念般,在空中肆意纷飞。


    袁衡知道他生性不喜欢热闹,只找了韶阳城内各商号的掌柜来送葬,众人的悲声一直持续到天黑才停歇。


    姚华音从马车上下来,踏着积雪走到墓碑前,袁衡抹净泪痕,为她备上香烛和纸钱。


    姚华音焚香悼念过后,坐在墓碑前,用素白的衣袖拂去上面零落的雪花。


    夜幕低垂,石碑上的字渐渐看不清晰,吴绍渊生前清冷雅致的样子犹在眼前。


    姚华音声音中隐有哀伤,“吴绍渊,这些年因为辛晴的缘故,我不得不提防着你,其实心里早已经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你帮我了那么多,如今你离开了,我除了来送送你,好像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唯愿你来生无病无痛,能与你钟爱之人相守一生。”


    昨日一早,她命人处死了谢宴,杀了槐安的几个手下,连同槐安的尸体一起焚化,骨灰扬在城外的阴沟里。


    袁衡眼里又泛湿热,心里对她的怨气散了,上前道:“公子生前交代属下,把吴家所有的产业和存银全部上呈韶阳府库,万一盛王因为槐安的事向韶阳发难,这些钱或许能帮着主君渡过难关。”


    姚华音心里暖意涌起,淡淡回绝,“不必了,寿雍那边我自有考量,这是他留下的东西,你帮他好好保管着吧。”


    袁衡坚持道:“这是公子生前的心愿,还请主君莫要推辞。”


    他迟疑了片刻,又道:“还有南陵王叔身边的暗线,他是公子的表亲,若主君信得过属下,属下愿意继续代为联络,替主君传递消息。”


    “好。”姚华音不假思索,命玄衣铁卫将马车上的黄纸搬来。


    夜里寒风肆虐,卷起雪末灌进衣领,姚华音紧了紧素白的大氅,拈着黄纸一叠一叠投入火盆里,窜起的火苗随风狂舞,不时烧撩着她的手和衣袖,袁衡不好劝阻,蹲在迎风处替她挡风。


    天边微微放亮,袁衡目送城主府的马车向城门驶去,再回头时,山下已是遍地纸灰,他跪在墓碑旁声泪俱下。


    “公子,您担心主君的伤势,顶着寒风在城主府外守了她一整夜,如今她也为你烧了一夜的纸,公子,您看见了吗?”


    姚华音回到弘文堂,重新提笔给寿雍写信,称槐安对她意图不轨,恶行有伤盛国颜面,所以代为惩治了他。


    堂外,两个身着戎装的汉子一前一后地踏雪赶来。


    季震回城,王闯向他详细汇报了这半月来军中的事务,准备动身去接手南陵北城的防御,特来向姚华音辞行,季震惦记着姚华音的伤势,同他一起进城主府探望,两人见了她写的信后俱是一惊。


    一个盛国的使臣胆敢对韶阳城主心存不轨,这样的说辞乍一看实在难以令人信服,倒不如说槐安自己不小心摔死了来得好些。


    但槐安先后两次用辛晴的裸画作为要挟,足以证明他的无耻下作,若说寿雍毫不知情,姚华音是万万不信的,用这样的说辞回报他,等同是打他的脸。


    两日前,辛晴的尸体顺水飘至府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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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紧紧抱着一幅被水泡花的画卷。


    季震大致了解裸画的事,渐渐想明白姚华音的用意,留下不知内情的王闯一人瞳孔震裂。


    姚华音看着王闯道:“你们可知八年前在背后指使辛浮生,害了韶阳的人是谁?”


    王闯瞥一眼季震,下意识挠挠头,“寿雍?”


    姚华音目光阴翳,“我与他之间早晚会有一战,能拖到平了南陵之后更好,若拖不到,他有本事尽管来取我性命。”


    王闯三年没怎么打过仗,心痒的像被猴儿挠了似的,好容易等到机会可以大显身手,又被季震强行调回韶阳。


    听姚华音这样说,登时兴奋的双眼发亮,摩拳擦掌道:“主君放心,有头儿带领末将们,最多十年八年,一定把韶阳的大旗插在盛国的城楼上去!”


    姚华音想起韩露的话,再看他确实觉得聒噪了些,淡淡一笑,让他尽早出城。


    季震瞟一眼姚华音的左肩,她让胡喜安一次送了几日的药进府,之后就再没让人看过伤,他心里惦念,又问不出口,也怕她想起行云心里不痛快,冲她拱手,跟着王闯一起出门去了。


    姚华音命人快马将信送往盛国,几乎同时,门外守卫递进来一封盛国送来的信,署名寿谦,姚华音拆开来看,果真是曲正风病逝的消息,想到曲南楼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心里不由唏嘘。


    内院里的琴声如泣如诉,寄托着抚琴人心底的哀伤,姚华音踏着雪走到曲南楼的窗前,她朝窗边看过来,琴声随之歇止。


    幽怨的神情转瞬即逝,曲南楼起身向门前迎过来,姚华音同时推门,把信递到她面前。


    信不同于之前那封,是寿谦亲笔,曲南楼似乎感觉到什么,目光飘忽着,迟迟不敢伸手去接,姚华音直接把话挑明,“你爹过世了。”


    曲南楼单薄的双肩一抖,夺过信,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看完,声音哽咽中带着埋怨:“我的笑话好看吗?”


    姚华音转眼望向窗外,冷然道:“你想回盛国就回去吧,尽快动身,或许还能赶上给你爹下葬。”


    曲南楼擦去泪水,难以置信地回头,“当真?”


    姚华音对上她的目光,“曲南楼,你心里清楚,把你困在韶阳的是寿雍,不是我。”


    “那你为何又突然要我回去?”


    曲南楼心中存疑,她曾不止一次放下自尊恳求姚华音放她回盛国,真盼到这一天,反而心生犹豫,她怕自己贸然回去惹恼了寿雍,连死去的父亲都要受到牵连。


    “因为你爹过世了,寿雍应当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姚华音直言。


    曲南楼眼里噙着泪,“你怎么知道是因为我爹?”


    “难不成因为你?”姚华音语气凌厉。


    曲南楼一个性情孤高的世家贵女,完全没有替寿谦盗取韶阳机密的可能,之所以被强留在韶阳,只能是因为曲正风知道了寿雍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当做人质借以要挟。这个秘密她想了整整三年,如今终于有了判断。


    “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出城,你回到盛国后,寿谦会尽力保你周全,若寿雍问起,你帮我带一句话给他,或可保你平安。”


    雪花又一次飘落,曲南楼跟着姚华音出门,目送她走远,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在一瞬间消散,她对着她的背影轻轻到了一声:“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