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本来准备好的说辞一下没了去处，他下意识看向薛相，发现薛相看都不看他一眼，正黯然伤神呢，就听得皇帝又开口了。


    “你脖子有病？”


    薛青:“……”


    这状不告也罢。


    “陛下，卫尉寺少卿昨夜被杀，于今日寅时在烟雨楼发现，死状凄惨，臣等在他身旁发现了郁大人的香囊。”一个臣子站出来，语气是说不出的怪异感。


    郁柠白回头看向说话那人，眉眼凌厉，瞳色偏浅，目光是掩不住的锋芒，就像野林里的孤狼，薄唇偏暗，略向下垂，配着深蓝色的额带，耳朵上坠着羽毛珠玉，颇有异域风格，像极了边塞贵族的小公子，嚣张跋扈。


    此人便是镇西侯府的小侯爷，名唤陈元吉，典狱司掌司。


    典狱司，专门调查官民的部门，和刑部不同，典狱司的灵活性更强，独立性更高，允许一定的武装，是先帝高德帝为嫡长女昭阳公主专门设立的，既遏制了世家对案件的控制权，又提高了昭阳公主的权威，让她在朝堂站稳了脚跟。


    郁柠白感受到他不善的目光，不由一噎，陷入沉思:以前的我又干啥了？


    得了陈小侯爷撑场子，薛青的腰杆子终于挺直了，振振有词道:“郁大人沉迷烟柳花巷不顾清名也罢，何故对同僚痛下杀手啊！”


    郁柠白:“？”


    【嘿嘿，你以前立的人设可是两袖清风的清流雅臣，一张白纸呦，蘸了两滴墨可再抖不掉喽，哈哈哈，我亲爱滴装仔啊，你也有翻车的一天哈哈哈】


    〖这人设还真是……道德绑架先天圣体啊。〗


    “昨夜烟雨楼，文人骚客络绎不绝，香囊这种东西，怕是没有说服力吧。”宋柏笙状似不经意的在群臣里嘀咕，声音不大不小，既不显得突兀，也叫众人都听得清楚。


    “昨夜我与长兄一路同行，我怎的不知此事，王大人和大都督皆可作证。”郁桉墨站出来道。


    “王大人？”


    宿醉过后头昏脑涨，迷迷糊糊打着盹突然被Q到的王有才:“……啊？”


    为什么所有人都看着我？我只是偷偷打个盹啊，不会被发现了吧。


    有人在人群里窃窃私语:“你看他那样子，哪里像是能作证的。”


    “就是就是，我看呐，还是小侯爷说的可信。”显然这是个来拍马屁的。


    显然，经过部分大臣的讨论，还在状况外的王有才就已经失去了发言权。


    熟悉的机械音:【王有才OUT】


    〖你到底那边的？〗


    【我就爱玩儿怎么了，你管我。】


    〖……好，我们小秃毛怎么样都对。〗


    被顺毛的小秃毛高傲的昂起脑袋，全然没注意称呼雷区。


    不知谁不要命来了句:“不是还有大都督在么？”


    此话一出，本来嗡嗡嗡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


    哇哦，效果堪比晚自习教导主任突然站在后门口哎。


    然而今日大殿上却没有云少卿的身影。


    一直专心致志把玩玉佩，摇着铃铛享受叮铃叮铃声的皇帝仿佛终于注意到大殿的异常，缓缓将目光落在众臣身上。


    “众位爱卿怎么不继续商议了？”


    沉默，是金。


    “哦，找不到明珠？他今日有要事要办，便不来了，诸位不用管他，继续。”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心知肚明，云少卿所谓的要事，估计是去好、好、处、理那些细作了——不管是来自外族还是京城世家。


    除了几位老狐狸，其他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又是陈小侯爷勇气非凡，抢先开口道:“臣以为，不管是不是郁大人，那香囊总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此事还需调查，不如郁大人先由典狱司照看，若郁大人是被人冤枉，在典狱司，郁大人的安危也无需担心不是么？”


    郁柠白:“……”


    这位兄台，冒昧问一句，我招你惹你了？


    薛青立马接话:“臣附议。”


    好好好，你俩这是非要我蹲、大、牢，不成不罢休是吧。


    郁桉墨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扫视全场，无声威胁。


    一时间，还真没人接话。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皇帝仿佛察觉不到高台下诡谲的气氛，大殿里回荡着清脆悦耳的叮铃叮铃声，好不欢快。


    就在这时，吕平开口了:“臣也附议。”


    说完，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挑衅了郁柠白一眼。


    郁柠白:“……”


    哥们这边建议你出门右转去趟太医院。


    吕相:“！”


    傻儿子你在干什么蠢事？！呼，呼，呼~深呼吸深呼吸，不能气晕不能气晕。


    接受到陈小侯爷示意的部分大臣也站出来:“臣等附议。”


    竟然真的没人帮我说话？！！


    不是吧，我还真是……


    哇啊啊啊！原来，朝堂公敌是真的！！


    郁柠白欲哭无泪:“……”


    行叭，你们爱咋滴咋滴吧，我摆烂我躺平我被迫听话行吧。


    【你弟弟怎么不帮你说话？还有宋柏笙和你闺蜜呢？】


    〖郁桉墨要避嫌，他要是说话容易被人揪住小辫子，宋柏笙是户部的，本来烂摊子就一堆，这种事情插不了手，更何况谁不知道他和我弟是一伙的。至于庄韵白，他很聪明，这个时候降低存在感以后才能帮到我，人家可比你靠谱多了。不要挑拨离间，秃毛。〗


    【哎，你什么意思，我挑拨离间？！我挑拨离间？！我有什么可挑拨离间的！！你懂什么啊！懒得理你！再见！】


    看吧，被戳中心事就是这个样子的哦，小朋友不要随便模仿破防哥哦。


    【……！！】（掐人中）（自救失败）（真·破防）（抓狂）（阴暗扭曲爬行）（无能狂怒）（暴躁尖叫）（破事一推摔头就是睡）


    识海安静了。


    看吧，没有什么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如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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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睡两觉吧。


    皇帝缓缓转过身来，终于坐正了，玉佩被他捏在手里，铃铛也不响了。


    “郁爱卿就没什么想说的么？”


    我？我有什么可说的，都被他们说完了，我能说什么？说我啥也没干？谁信。又或者说，谁愿意违背主流信我。


    “臣清清白白无愧于心，今蒙受冤屈，求陛下主持公道。”


    【你说你没什么好说的呢？哼，像极了表面嚷嚷摆烂实则默默内卷的混蛋。】


    〖……亲，这边建议您也出门右转，前方二百米太医院站下，谢谢惠顾，记得点个赞呦。〗


    【。】（掀起被子）（蒙在头上）（继续睡觉）（呼噜呼噜）


    皇帝又开始自娱自乐的晃起了玉佩，铃铛美妙的旋律莫名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忍不住想放空身心……发呆神游。


    突然，大殿外匆匆走入一个小公公，看装扮，是神策军天玑枢的人，也就是云少卿的直线手下。


    他快步走上殿前，打断了正在争吵的大臣们，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压力，尤其是内力没有达到开阳境的，此时已不知不觉冒出汗来，心里也闷闷的，仿佛晚上做噩梦惊醒般心神不宁。


    比如，郁柠白。


    他只觉得上辈子所有的倒霉事走马灯似的回荡眼前，让他胸口憋着一股气偏偏还没法发泄的憋屈难受。


    【是开阳玄境的“噩梦”，这种梦魇威压类的功法已经在江湖上绝迹很久了，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还真是，缘分呐。不过，你嘛，归根结底，还是太弱了，你看，连那几个老头子都一脸淡定，啧啧啧。】


    〖……解说就解说，非得加最后一句做什么，真是的，一天不嘲笑我你就浑身痒痒是吧。〗


    【你真聪明。】


    〖……〗竟无法反驳。


    那人只是跪下，没有请安，直接开门见山道:“陛下，公子有急事禀告，皇后娘娘突然晕过去了。”


    铃铛不再奏乐。


    皇帝没给诸位大臣一丢眼神，眉头紧蹙，火急火燎的大步走出大殿，含着怒气道:“一群饭桶！废物！要你们有何用！还不如朕的大白！”


    大白，皇帝养的鹅，传闻是皇后娘娘送的，皇帝爱屋及乌，宝贝的紧。


    大臣们:“……”谢谢，有被侮辱到。


    虽然但是，惹不起，反驳不了。


    于是，庄重威严的早朝，压力满满的开始，吵吵嚷嚷的进行，最终——


    潦草收尾，不，准确的说，是有头没尾。


    〖你知道什么叫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吗？〗


    【说人话。】


    〖我真诚的为皇后娘娘的突然晕倒而深表同情，但——哈哈哈，没什么比霸总的娇妻生病了霸总取消会议而更快乐的啦哈哈哈，我现在认可你把霸总文学带入这里了，没毛病哈哈哈〗


    【你真是疯了。你不应该担心自己接下来的住处么？】


    〖……〗拒绝在快乐躺平时思考未来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