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品:《步步攻心

    本以为,会是场牵连甚广的东宫巫蛊案。


    可是,开几次朝会后,这件本应震惊朝野的大事件,竟然悄么声息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束。


    天子大怒,责令大理寺细心查办。


    大理寺不敢不从,上下官员全力以赴,却只揪出几个太监。


    尚未严刑拷打,这几位太监自己服了软,招了供,他们说因为太子长期对他们打骂,他们怀恨在心,所以合谋做了巫蛊娃娃,诅咒太子。


    他们陈述完罪状,在认罪文书的末尾,按下手印。


    似是觉得不解恨,这几个太监突然在大理寺当庭咆哮,咒骂太子!


    然而,骂到激烈处,他们齐齐口吐鲜血,暴毙而亡。


    以如此骇人听闻的结局落幕,叫人猜疑不定。


    此案一结,太子在朝廷民间的名声,一落千丈。


    一开始太子还是众人同情的被害人,忽然之间,他就变成自作自受的始作俑者。人们悄悄说,太子会被人诅咒,根本是自食恶果。


    -


    住了几天,应子清大概摸清楚这座宫殿的来历。


    这座宫殿叫碧梧宫,原是刘之衍的母妃,李贵人居住的地方。


    李贵人还在世时,刘之衍的孩童时期,便是在这里度过。


    后来李贵人去世,庆帝为了给太子留个念想,也是方便他偶尔回宫时,有落脚的地方,于是特意保留这里的陈设。


    碧梧宫中的梧桐,原有高贵的凤凰,只栖息于梧桐之上的意思。


    凤凰,向来是拿来比喻皇后的。


    单论这层意思,其实也能隐约猜出,李贵人当年如何宠冠六宫,连带她的孩子,也是早早地立为太子。


    不过传闻里,李贵人是性格清冷矜傲的妃子,并非恃宠而骄之人。


    庆帝对她宠爱有加,但李贵人常常闭门,推脱不见,还经常建议庆帝去别的嫔妃转转,因而也博得过贤良的名声。


    为了应景碧梧宫的名,庭院附近,种了不少梧桐。


    刚下过雨,地上落着稀疏的梧桐残叶,青湖旁的黑石上,绒绒的青苔枯黄了一半。


    应子清经过回廊,抬头看了看。


    风渐渐冷下来,要秋天了。


    -


    刘之衍呆在寝殿闭门不出,已经有三天。


    两位公公,一左一右,肃着一张脸,在殿前守护。


    应子清在门口转悠一圈。


    前段时间,刘之衍白天要上朝,晚上要去太后宫里承欢膝下,应子清感觉好久没见他了。


    摸了几天鱼,不来领导面前点个卯,实在说不过去。


    刘之衍心里有事,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那她特意来一趟,挣个印象分就回去继续摸鱼,应子清盘算着,这个主意十分不错。


    应子清跟公公互相见了礼,小声说了几句话,大意是,如果太子问起,就说自己来过了云云。


    寒暄还未唠完,重重朱门后,传来幽幽一声:“子清。”


    应子清没听清楚,公公回头看一眼,转而提醒道:“应女史,太子殿下在叫你。”


    “……什么?”应子清吃惊。


    怎么就被逮住了。


    满以为能放假,结果被当众叫住去工作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吴内祥是碧梧宫的老人,老成持重,是李贵人留给刘之衍最忠心的奴仆。他见应子清没反应,不禁皱眉,再次催促道:“快进去吧,别让殿下久等。”


    吴内祥向来把刘之衍的事情,看得比天还大。


    应子清在别人面前糊弄打哈哈尚可,在吴内祥面前,她不好表现放松随意的态度。


    “哦。”应子清只得答应。


    稀薄的阳光,从高耸的宫窗格穿过,斜斜映在地面。


    刘之衍不在床榻附近。


    应子清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慢而缓地往里走。


    她拐来转去,找得很深,最后在一个阳光根本照不到的阴暗角落,找到了刘之衍。


    深红丝幔重重低垂,旁边点着一盏宫灯,火苗跃动。


    刘之衍坐在地上,好像深海里的海藻般乌黑长发,迤逦地散在身后,黑亮的发尾微微打着卷,惹眼漂亮得要命。


    听见脚步声,刘之衍回过头,微微抬起脸,淡漠的眼眸如一汪黑潭,深不见底。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应子清从他眼里,看到积压在最深处的暴戾。


    那情绪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可应子清不会看错。


    她毫不怀疑,倘若来的人不是她,此刻刘之衍必定同之前一般,骤然拔出雪亮的刀锋,指着她的喉颈了。


    刘之衍的确是一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人,而他又是太子,手握生杀大权。


    杀个人,不要太简单。


    古人云,伴君如伴虎,诚不欺我!


    先前刘之衍还说,她呆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恐怕有危险。


    明明呆在这个人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刘之衍眨了眨眼,那股令人心惊的戾气,转瞬即逝。


    “你来了。”刘之衍语气平平,低头摆弄他手里的玉笛。


    在他面前,琳琅满目的小型乐器,洒落一地。


    本国的、异域的,每一样乐器又有两三个不同材质,金的木的;每种材质又有三四个不同的造型和花纹。


    各种乐器应有尽有,数量多到让人震撼。


    要说他没收集癖,应子清是不信的。


    应子清学他的样子,盘腿坐在柔软厚密的羊毛地毯上,她捡起一管筚篥:“你喜欢乐器?”


    “嗯。”刘之衍将手中的玉笛轻巧一转,横在嘴边,顺手吹了节曲子。


    应子清吃了一惊。


    因为刘之衍吹的不是哪首名曲,应该是他自创的旋律。他不仅懂乐器乐理,还懂创作,一小段悠扬空灵旋律,给他演奏得极其美妙。


    不过,刘之衍吹得音量很小,他只略微展现下技巧,而非尽兴吹奏。


    演罢,刘之衍放下玉笛,低声解释:“父皇不喜欢我碰这些乐器,他说这些都是玩物丧志的小玩意儿。”


    大晋朝尚文,把诗书礼仪之务尚为尊崇;对习武,也赞赏不已,毕竟名将难得,开疆拓土,抵御外侵,都需要他们。可精通乐艺之事,会被看作是奇技淫巧。


    身为太子,可以读书破万卷,可以横刀跃马,唯独不能摆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怪不得,刘之衍随兴吹奏一段,也颇有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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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意味。


    生怕乐声顺着风,传出去了。


    要是被谁听了去,说不准又要参太子一本奏折。


    庆帝膝下,有刘之衍这个即将成年的儿子,还有两位尚不满十岁的小公主。


    想来,庆帝不免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对他的要求,也会严苛一些。


    刘之衍有语言障碍,自闭,性格喜怒不定,对音乐极度喜爱……种种表现太典型了,应子清揣摩着,刘之衍有学者综合症。


    这样的人,当着万众瞩目的太子,可以理解他为何容易失态。


    应子清叹口气:“你的衣服,好像穿反了?”


    “……”


    刘之衍低头,他今天身上穿的是绫罗常服,但绵密洁白的丝线,暴露在衣襟外。


    是穿反了。


    刘之衍给人感觉又凶又不稳定,而且患有学者综合症的人,在数学和音乐上极其聪明。但他不擅长打理日常生活,做起事情来十分笨拙。


    大晋朝皆是儒雅风流的宽袖长裾,刘之衍平时穿着,是端方雅正贵公子的打扮。


    可是这种衣服很难穿,往往需要别人帮助。


    刘之衍贵为太子,原也不该亲自做杂务事。


    但因为穿衣的工作,似乎是应子清负责的……


    这下应子清知道,为什么刘之衍散着头发了。


    梳头,好像也是要她来干的!


    要是被吴內祥看到太子不修边幅的模样,她就惨了。


    罪魁祸首应子清催促刘之衍,赶紧起身,把他推到梳妆台前。


    重新换好衣服。


    应子清帮他把前面的头发挽起,束成高高的小马尾,垂在身后。


    刘之衍很安静,他透过一人高的黄铜镜,眼也不眨地看她的动作。


    忽然,他说:“我从不打骂人。”


    “嗯?”应子清无意识答应道,“打骂谁?”


    “那些诅咒我的太监。”刘之衍说。


    应子清挽起他耳边的黑发,丝绸般的黑发从她的指尖轻柔滑过。她把这缕头发编成小辫,用一块美玉固定在鬓侧。


    “之前我拿着匕首,是吓唬你。”刘之衍解释,“但其实,我从不打骂别人,我没有。”


    应子清没作声,也从黄铜镜中看他。


    “我是控制不住脾气,可我也没有伤害过人。”刘之衍垂下眼。


    “那他们为什么会那么说你?”应子清问。


    刘之衍把“青锁香风”拿在手里把玩,眼神漠然:“我的名声很差,外面传我的劣迹,有九成是谣言。唯一一个,说我脾气不好,这是真的。”


    “你是说,那些话,全是造谣?”应子清不禁停下手里的事。


    刘之衍静了片刻,反问:“子清,你是不是相信外面传的事?”


    应子清想了想,没有回答。


    她多少相信那些传言,就算有些事不是真的,也不是空穴来风。


    和别人不一样,她没忘记她刚进大晋朝时的情景。


    那两句神秘的话,说得很明白。


    大晋朝会毁在刘之衍手中。


    明君不会毁掉一个王朝,唯有暴君。


    久久没有听到答案,刘之衍手指骨节,泛起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