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 63 章

作品:《步步攻心

    狂风骤然吹来,携摧枯拉朽之势,将附近的绿荫吹得哗啦啦作响,树上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刘之衍停了,跟着看过去。


    翟容不防自己被发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应子清抬起手,朝他挥了挥:“翟东家,能不能过来一下?”


    翟容叹口气,擦掉满脸的狼狈,束手束脚走过去。


    “太子殿下的曲律真是高妙,令小人动容不已,乃至失礼,让殿下见笑了。”翟容俯首作礼,“敢问殿下,这首曲子,可有名字?”


    “不必多礼,”刘之衍叫他起身,“不过兴之所至,随手调弄的曲调,没有名字。”


    翟容没有起身,而是抬起那张消瘦清俊的脸,他眼底烧着幽暗的火:“殿下的曲调音律至纯至善,我听闻曲似人心,今日有幸聆听此曲,实感意外。方才篱笆之下匆匆一见,我已折服。再听此曲,我相信,太子的心思一如这首曲调,纯粹干净。外界传言太子暴戾,我想,必是捕风捉影。”


    极少人会在刘之衍面前主动提及他曾经的名声,翟容不像没有眼力的人,偏偏他就提了。


    挑衅,还是试探?


    刘之衍居高临下打量他。


    翟容仍然匍匐在地,但他哪怕俯仰于人,丝毫没有自卑之态。


    恐怕这才是翟容的本色,玉川郡最大最年轻的富商!


    应子清注意到,翟容原本是状若心如死灰之人,仿佛突然之间,他眼眸的空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精明伶俐之相,连眼角的小痣,也变得生动。


    可她却觉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古怪至极。


    一个人的无意识心理状态是不可控的,若是能自由切换转变,心理学这门学科也别开了。


    她不禁想到一个不太舒服的词,回光返照。


    翟容满脸凝重,久久思索一番后,忽然道:“殿下,小人能不能求殿下垂怜,恩准小人他日拜访东宫。”


    刘之衍低头看他,反问:“哦?为何而来?”


    “为……为殿下刚才兴之所至的小调。”翟容那双精明的眼,黯然片刻,“小人希望殿下写下曲谱,小人自会寻一诗人填词,交由歌者传颂……”


    “你打算写什么样的词?”刘之衍道,“这首曲调,与风月搭不上。”


    翟容年龄这么轻,刘之衍猜测,他大约想谱写给女子。不过由埙吹出来的声音,厚重古拙,作送别、悼亡词尚可,与谈情说爱隔了十万八千里。


    翟容摇了摇头,没有作答,而是继续恳求道:“小人厚颜劳动殿下作曲谱,实在惶恐!登门之日,必有一礼相送,万望殿下恩准!”


    翟容这句话有玄外之音,重要的不是曲谱,而是他想送的“礼物”!


    应子清看向刘之衍,他打量翟容片刻,不动声色道:“可以。”


    翟容得了恩准,再次磕头碰脑,肃然一张脸,起身离去。


    一只手罩住应子清的眼睛,刘之衍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那张脸有什么可看的,难道你喜欢他脸上那颗小痣?”


    他这么一提起,应子清才想起翟容那颗小痣,配上他那张苍白清隽的脸,是很惹眼的。


    刘之衍声线不冷不热:“这么一个年轻斯文的富商,是不是讨女子喜欢?听说翟容在玉川郡,很受姑娘们的喜欢。李家有位小姐,自从见过翟容一面,便想做他的妻子。李家人不同意自家的千金嫁给商人,她求翟容求而不得,想了个主意,约翟容月下饮酒。她本意是毒死翟容,自己再跟着一起去,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殉情而死。”


    应子清郁闷,她根本没想那么远,不过这位李家小姐行事实在大胆,她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刘之衍见她关心故事,而不是关心翟容,也就放过她。盖住她眼睛的手,转而搭在她薄瘦的肩膀上,凑在她耳旁说道:“翟容没赴约,李家这位姑娘做的事也被李家人发现,她被严加看管起来。”


    刘之衍的胳膊很重,压得应子清肩膀逃不开。他离得那么近,低沉好听的的嗓音,带着暧昧的热度,送进耳朵里,应子清耳廓渐渐发红。


    语兰和香巧两人脸上露着雀跃之色,匆匆找来:“殿下,子清姐姐,你们去哪里了!院子那边在唱卖名花呢!有一株魏紫牡丹是今天的‘花后’,喊价一千两,价格越拍越高,现在还在争。他们抢得好厉害,咱们快去看!”


    应子清醒了一醒,急忙推开刘之衍的手,装作特别感兴趣的样子:“走走,我要去看看!”


    庭院那边,人人从桌案边站起身,初夏炎热,气氛更热,每个人脸上浮着激动的红晕。


    唱卖人是位美姬,她把长袖挽起,用一条丝带扎起来,露出藕白的手臂。纤手拿一柄团扇,遥遥指向一个方向,朱唇欲起:“崔三公子喊价,一百金!还有没有更高的!魏紫可是花中皇后,稀世珍品,错过可就没有了!”


    底下有人在喊:“卖那么高价格作甚,回家可不能当饭吃!”


    不等美姬开口,就有旁人笑话:“庸俗!你趁早别呆在这里,回家吃饭去吧!这花,自然是送给心上人簪花用的。博佳人一笑,千金又如何?!我出一百五十金!”


    那人被笑话,心中正不服气,抓住机会讥讽道:“哦哟!您老说的那么厉害,我还以为您老要出千金,结果才多出五十金而已!呸!”


    窦兰芷摇着团扇,轻言细语:“刘弘煦,既然是魏紫是花中皇后,在场的人除了我,还有谁配得?你说是吗?”


    刘弘煦住了倒酒的手,转脸看她。


    窦兰芷淡淡一笑:“那朵‘花后’牡丹,我要你送给我。”


    安景王恰好听见,哈哈大笑:“不错,窦家的千金自然配得上最好的。煦儿,你去把这株魏紫拿下手,送予你的未婚妻。传出去,还能成就一桩佳谈!”


    传出去,谢凝荷也会听见。


    刘弘煦的动作不禁变得迟慢。


    场上的喊价声不止,魏紫随时有可能被人截下。


    窦兰芷没有催促,仍是轻摇那朵秀美的刺绣团扇,神色高傲轻蔑,又有些许忧伤。她要的就是刘弘煦高调地对她好,至于那件东西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不过,她打心底,一点也不在意刘弘煦是不是送她东西。就如华服披上身上,那种沉重和冰凉感,唯有自己知道。


    安景王却坐不住,不耐道:“煦儿,你怎么回事啊?”


    刘弘煦闭了闭眼,随后一脸漠然,站起身:“无事,儿臣这就去。”


    安景王世子从人群中,施施然走出。


    刘弘煦一身月白衫,发戴美玉,澄净皎洁,一如芝兰玉树的贵公子。


    只是他神色清冷,略带厌倦,冲着舞台之中唱卖的美姬,淡声道:“这朵魏紫,我要了,一千金。”


    刘弘煦的声音不怎么大,很快被周遭喧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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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压下去。


    然而,就如一枚沉入海底的炮仗,片刻悄然无声后,倏然在深海底炸出可怖的漩涡。


    做唱卖的人,必须有见多识广的本领,尤其是要从那么多张面孔,认出那个人到底是谁,身份如何,能不能出得起价格。


    自打刘弘煦一出来,美姬便分出心神,留在他身上,竖着耳朵,注意从乱七八糟的声音里,捕捉他的喊价声。


    因而,刘弘煦喊出一千金时,别的声音,美姬全都听不见了,愣愣地重复道:“什么?世子,您说多少?一千金?”


    美姬的声音,又似一个新炮仗,迅速传到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我耳朵是不是不好使了?安景王世子出价多少?!”


    “真叫出一千金了!”


    “今天这场赏花会来得太值了!”


    “不愧是‘花中王后’,一千金,当得起这个名头!”


    “哎?等一会儿!世子买了,送给谁去啊?送给他母妃吗?”


    “你没长眼睛吗!窦家千金今天一直坐在在世子身边!我敢打包票,肯定是送给她的!”


    “啊?这么说,窦家千金要嫁给世子!世子花一千金买下魏紫,送给将来的世子妃,这么说来,倒是合情合理……”


    在一片海浪般喧嚣的议论声中,唱卖的美姬再次确认,刘弘煦喊价一千金。


    美姬拿团扇的手,情不自禁发着抖,激动的。把一朵牡丹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她以后可有谈资了!


    安景王世子一出手,旁人就算有心想买,也不敢夺他所爱,纷纷偃旗息鼓。


    此花的身价,徒然升了这么多。仆人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捧着那株“花中王后”,唯恐碰伤一丁点,数十名家丁共同护卫,赶紧给世子送去。


    不知怎的,场上的议论声,渐渐转了方向。


    “都说无奸不商,这个翟容,厉害啊!故意摆出这朵牡丹,骗得大伙儿出价,为的是给自己的赏花会,打下名声!”


    “是啊,他准是知道世子与窦家千金要来,一场赏花会办下来,腰包又鼓了!”


    “安景王不是与他交情甚好吗?没想到,自己人都骗!怪不得有句话叫,杀熟!”


    “别把人心说得那么凉薄,依我看,要分人的。比如这翟容,看着就不像好人!”


    翟容穿着一黑一白的布鞋,踏上舞台,他朝安景王的方向,遥遥作一揖:“世子今日购买之千金,此番资费,便由小人一力承担。小人承蒙王爷多年的照顾,无以回报,权当是给世子新婚,呈送的一份贺礼。”


    安景王听了,稍感意外,随后他喜笑颜开,端起桌案上的酒杯,冲翟容举起,算是笑纳。


    庭院中的声音,暂时静了一静,随后嗡嗡声更大了。


    翟容挺直身体,肃然道:“小人今日在此举办赏花会,且将府中的名花,一一唱卖,并非为了其他。今日所获的资财,小人尽数捐出,用以此次赈雪灾、济危贫之举!其中,小人会将大部分善款,捐给玉澜邑,祈愿当地的百姓,能够早日度过难关,恢复往昔的安宁……”


    不待翟容说完,一张桌案被人用力一踹,飞入池塘之中。


    溅起的水花,污湿了场上翟容的脸面与袍角。


    身穿靛青长袍,头戴黑幞头的中年男人,带着汹汹之势,指着翟容大骂:“市侩奸人,罪恶滔天,你休想用这臭钱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