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纸人怨(四)
作品:《此案与君无关》 永宁宫,是皇城里最西南角的一处宫殿,离宫门倒是不远。这里虽说是个宫殿,但比起后宫其他两位妃子住的地方,还是略显寒酸。若非宫墙高耸,隔绝了外界的目光,恐怕京城大户人家都会发觉自家的宅院都比这里宽敞些。
殿内住着魏氏才人,年近三十,在这宫中不受宠也不得势,甚至有些籍籍无名。
自从皇上前些年收了她入宫后,便再未踏足此地半步。后宫女子,得宠的就那么一两个,才人这个品级,听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不过是宫中寻常摆设而已,甚至连最底层的宫女都知道,一旦当了皇上的才人,怕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只是这魏才人,近来倒是比旁人活络些,竟与上头的两位妃子略有往来,似乎比其他后宫的女人日子好过些。
李长曳匆匆赶到永宁宫时,太医院的御医已经来过,走时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留下,显然,人是彻底没救了。
魏才人被发现时,仰卧在床,双眼半睁,唇色青紫,脖颈上勒着一圈麻绳,皮肤被勒得发红。身上盖着一床厚实的棉被,屋内竟还烧着火炉,熏着香。这才不过十月天,屋外秋风清爽,屋内却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长曳一踏进屋,眉头便皱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一抬手:“把火炉撤了,熏香也熄了。”
两个宫女低眉顺眼地应声,手脚麻利地收拾起屋内的东西。她们神色淡漠,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李长曳目光转向魏才人的脸,眉目精致,五官柔美,显然是个美人。可宫里哪一个不是美人呢?当初能被送进宫的女子,姿色都是个顶个的出挑。只是,这样一个美人,如今却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床上。
李长曳的视线顺着她的脸往下移,落最后在脖颈处。一条麻绳勒在魏才人的脖子上。麻绳下方隐隐透出猩红的血迹。
她伸手拿起麻绳仔细看,这绳圈极大,收口处却是个死死的死结。她试着扯了扯,发现根本无法缩小绳圈的大小。她略一思索,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一般来说,勒杀他人的绳索,绳圈通常较小,收口处反而会留有余地,方便快速收紧。可眼前这根麻绳的死结却异常牢固,反倒像是套上后,还要费一番力气才能真正勒紧。
谁会特意去勒死一个无权无势的才人呢?
若是为了钱,这魏才人不过是个才人品级,宫里真正掌管钱财的人多得是,何苦费这般力气来打劫她?
若是为了色,那就更离谱了。再怎么不得宠,她终究是皇上的人,谁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动她?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寻仇。
李长曳看向屋里的两个宫女。魏才人身边共配了两名贴身服侍的宫女,另有三名干粗活的宫女。眼下屋里站着的这两人,显然是贴身伺候的,最清楚魏才人生前的事情。若要问话,自然得先从她们入手。
她略一思索,随即抬手,指向站在最外围、看起来最为老实的那个侍女:“你叫什么?”
那侍女被点名,顿时浑身一颤,连忙低头:“奴婢,奴婢叫扶春。”
李长曳点点头:“你来说说,你家才人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扶春下意识地瞥了眼另一个宫女,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今日才人起身后,便一直待在房中,没有出来。晌午时分,德贵妃派人来传话,说要见才人,才人把人迎进屋后,没一会儿就吵了起来。刚把人赶走,梅妃又派人来了,竟是又吵了起来,最后还是把人赶了出去。哦,那会儿大概是快到酉时。”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随即又道:“之后,才人便一直在屋里歇着,奴婢也不敢去打扰。等太阳落山后,奴婢去请她用饭,一推门,就看见这样了……”
李长曳微微颔首,声音平静:“也就是说,从酉时到戌时这一个时辰内,你们没有一个人见过魏才人?”
另一个侍女点点头,补充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才人时常一个人在屋里待着不出来,有几次奴婢进屋打扫,都被她骂得很惨,所以后来也不敢轻易去扰她。”
李长曳目光扫过屋内,视线落在窗台上。整个屋内陈设整齐,但不知为何地上积着一层薄薄的尘土,还有些红色的碎纸零零散散散落在地上。唯独那扇靠近床榻的窗台,非常的干净。
她心下了然,这两个丫鬟,怕是还有事瞒着。
她随意地看了扶春一眼:“你们进来的时候,这屋子就是这模样?”
扶春微微一怔,似是犹豫了片刻,最后答道:“是的。”
李长曳神色未变,忽地提高声量:“撒谎。”
扶春猛地抬头,脸色发白。
李长曳走向窗台,在上头抹了一把,手指干净得很,连一丝灰都没蹭上。
“这屋里积灰不少,唯独这处干干净净,说明不久前才被人碰过。”她眼神犀利,“若是魏才人自己开的窗,为何还会专门抹去此处灰尘?若是有人动过,事后又是谁把它合上的?”
扶春微微颤抖,像是想辩解,却又不敢开口。
李长曳见状,语气缓了些:“屋里的摆设看起来没乱,地上的灰尘没有被大面积踩踏过,说明进屋的人动静不大,至少不会是凶手。”
话音刚落,她见扶春脸色有所缓和,便接着说道:“所以,你们进屋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
扶春抖了一下,终是哆哆嗦嗦开了口:“奴婢进来是,窗是半开着的,后面奴婢才关上的。”
李长曳盯着她:“那是谁开过?”
扶春低着头,嘴唇动了动:“奴婢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道,“但听到屋里有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李长曳问道:“是什么东西?”
扶春犹豫了一瞬,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那是酉时刚过,奴婢当时站在门外,不敢进去,也不敢问。”她声音发颤,“不管是谁来过,奴婢都得罪不起啊。”
李长曳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魏才人的尸体上。肌肤尚未出现尸斑,血色未散,甚至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血色,这分明是才死不久的迹象。这倒和酉时刚过对得上。
这二人,应该是是没撒谎。
屋内的空气还弥漫着一丝尚未散去的焚香气息,宫女们低垂着头,不敢看向李长曳。
李长曳静静地看着她们,良久,她忽然轻叹了一声,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点无奈:“我不逼你们。”
李长曳接着说道:“这样吧,你们去把今日见过魏才人的宫女叫来,就说是我来问话。”
扶春一愣,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匆匆退下去传人。
不多时,德贵妃宫里的侍女芝墨先到了。
芝墨行礼时姿态端正,言行举止都十分规矩,一看就是贵妃娘娘宫中的人。李长曳率先说道:“你别紧张,我只是按例问话。”
芝墨低头轻声应道:“是。”
李长曳直截了当地问道:“今日你来找魏才人,是为何事?”
芝墨抿了抿唇,答道:“前些日子,贵妃娘娘让魏才人为皇上祈福,抄写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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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是奉命来取佛经的。”
李长曳道:“只是取佛经?但我听闻你们还吵了几句。”
芝墨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自然,低声道:“那是因为,才人她什么都没写。”
芝墨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接着补充道:“我只是照规矩来取佛经,她却不耐烦,嫌我多事。我与她理论了几句,她倒是和我吵了起来。”
“吵完之后呢?”李长曳接着问道,“你离开后,可曾再回来?”
芝墨的身体僵了僵,随即迅速低下头:“没有。”
李长曳没说话,静静地看了芝墨一会儿,才说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不一会,梅妃宫里的春水被带了进来。
这春水比一般宫女都要高,站在殿内竟比寻常男子还高半个头,肩膀也宽,整个人看起来极有力气,甚至带着点习武之人的气势。
李长曳若有所思,突然开口:“你可认得春云?”
春水愣了一下,随即答道:“认得,正是自家长姐,如今在三皇子身边伺候。”
果然!李长曳心下微微一动,脸上却不显,只是接着说道:“那你的身手,应该也不差吧?”
春水微微皱眉,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犹豫了一下才道:“小时候跟着家里人练过几手,力气比寻常宫女大些,倒谈不上什么身手。”
李长曳不置可否,只是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那你今日来找魏才人,所为何事?”
春水这才放松了些,理直气壮地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梅妃娘娘本想请魏才人晚上去一同用膳,谁知她竟推脱不去。”她稍微有些气愤起来,“她不来便不来,可她竟然还嘲笑我们三皇子,说什么‘没见过比他更不学无术的皇子’,我听了自然不乐意,就与她吵了几句。”
李长曳点点头,接着问道:“吵完之后呢?”
春水耸了耸肩:“还能怎样,吵完我便回去了。”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走后,便再没回来。”
李长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片刻后,她收回视线:“好,你先退下吧。”
春水微微蹙眉,似乎有些疑惑,但到底没多言,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等她走后,李长曳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她总觉得,春水的神情没有破绽,语气也算坦荡,但她的手掌上,有一层极细的薄茧,不像是平日操持宫务磨出来的,倒更像是习武之人常年练功留下的痕迹。
一个从小练过武的人,力气大,身手也不会太差。而魏才人死时,那个麻绳结必须要用大力气才能把人勒死,要做到这一点,单靠普通的宫女,绝不可能。
李长曳左手撑着脸,右手了敲自己的脑袋。
单靠几句问话,怕是问不出什么真东西,她得另寻证据才行。
李长曳走出屋外,本是想去方才的窗台外再细查一番,不料这宫中的小径交错纵横,她左拐右拐,一时没留神,竟是绕进了一条狭窄的巷道里。
这条巷子冷冷清清,深夜的风穿堂而过,带着几分凉意。李长曳正要折回去,却瞥见尽头处,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蜷缩在那里,正在烧着什么。
火光闪动,映在那宫女低垂的脸上,她嘴里轻声念叨着:“别再来找我们了,求你,别再来找我们了。”
李长曳皱眉,悄悄走近两步,低头一看,地上烧的除了给死人用的纸元宝外,最上面,竟然是一层的红色纸人,在火中翻滚,像是一张张笑的诡异的人脸,被烈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