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三如约而至，秦物华拎了一篮子调料酱料去圯巷楼了。


    梁洲城里热闹事常有，这样热闹的‘战争’却少见，尤其是圯巷楼这样的大酒楼，观众还要当场选以免失了偏颇。


    斗篷人不再披着斗篷，而是穿着一身短打，一双碧色的眼睛格外亮眼，他身形并不高大，透着难以掩盖的少年气，两只手上的厚茧昭示着他并非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


    “秦姑娘。”


    “格达。”秦物华颔首回礼，“现在开始吗？”


    “当然。”


    第一场比试的早食。


    格达还有点本事，请来了严书吏当考官，旁边还坐着几个衙门的同僚，纷纷朝秦物华摆手，等严书吏望回来的时候又摆出一副严肃的脸，端坐在木椅上。


    都是熟人啊。秦物华面色复杂地看向格达，按理说她认识的官员也不多，熟悉的就那么几个，怎么就正正好好全部包含在评委席中呢。


    好在格达不仅请了五位官员，还说要另取三十位现场的人试吃后投票。


    秦物华应下，两边摆了灶台，食材早就准备好等着厨师拿取。


    秦物华没有推阻的意思，取了面粉、猪肉、葱姜等食材回到炉灶边。


    格达也取了相应的食材。


    严书吏环视四周，确定两位参赛者都准备完毕，开始主持大局，敲响铜锣，“开始，一个半时辰截至。”


    秦物华打算做生煎，生煎要醒面，所以她先揉面团。


    她很熟悉做面食的流程，家里的铺子都有需要和面的食物，眼下不紧不慢揉搓着面团，让它在手底下乖乖听话。


    “噫，瞧着这个小姑娘还挺有条理的。”


    “那可不，你不认识？这可是咱们梁洲城里的名人，秦店家。”


    “哦，原来是她啊，我儿子可爱吃秦家零食铺里新出的水果糖了。”


    “小吃铺子里的臭豆腐那叫一个香啊，又臭又香，太好吃了。”


    底下的嘈杂扰乱不到上面两位认真的厨师，秦物华将面团推到边上醒发，转身开始调制肉馅。


    肉馅不能太瘦，不然吃起来会很柴，没有汁水，秦物华选了三肥七瘦的比例，加入葱姜水和调料，还有切碎的韭菜，顺着一个方向搅打上劲。


    力气活她也干的很轻松，甚至还能抽出空去看格达打算做什么。


    是汤粉啊。


    视线转回到自己盆中，挑出一点抿了下，还差点咸味，又加了点盐进去。


    按照往常的做法，可能会加点皮冻进去，这样煎出来风味会更上一层，可眼下正在比赛，她也没空去整什么皮冻了。


    秦物华转过去查看面团的状态，面团已经发到原来的两倍大，她取出来揉出里面的气孔，切出面剂子擀平，开始包生煎包。


    格达的速度也不慢，他自己做了粉条，因此废了一番功夫，好在结果喜人，粉条的质量很不错，算得上超常发挥，他马不停蹄地开始调卤子。


    “阿姊！加油！”


    “姊姊！加油！”


    这两位是终于辅导完小孩写大字和写完大字秦东流和小天。


    沈白浪又追随着出门找乐子的白景春出去了，两个人待在家里无聊，出门找乐子，看着大家都朝一个地方奔就拉过来一个路人问，秦东流猛然想起今天秦物华好像有场非常正式的比武。


    果断也来凑热闹了。


    两手面粉的秦物华：“……”沉默。


    一个个满身褶子，肚子鼓鼓的包子很快就摆在桌子上，只等着下锅煎熟就可以呈给客人。


    秦东流一只手抱着小天，免得她被过往的来人撞到，一只手摸着下巴，“感觉，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不过不是这辈子的眼熟，是上辈子的。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秦东流摇着脑袋不想了，头上的辫子甩在小天的脸上。


    小天：“流姐。”


    秦东流赶忙抽出空买根糖葫芦安抚小朋友的情绪，“吃吧吃吧，都忘了吧。”


    小天吧嗒吧嗒舔糖葫芦的糖皮，全然忘了刚才的攻击。


    “时间到！”


    铜锣又一次敲响。


    两种不同的早餐端上桌，分给判官和百姓。


    严书夹起一筷子汤粉送进嘴里。


    弹、滑、韧、鲜。


    汤底的味道很适中，醇厚中不失清爽，许是特意为了早餐的汤粉，因此调味上以开胃为主，酸味占主体，牛肉软烂，舌尖一抿就化了。


    是一份连汤底也能喝完的汤粉。


    严书很满足，转头去尝脆底的生煎包。


    秦物华在生煎包的旁边调了醋碟，专门供食客们选择。


    严书先尝了一个没有蘸醋的。


    “好吃。”


    秦物华眨眼。


    “很好吃。”


    严书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赶紧再吃一个，他夹起一个生煎包沾了醋碟，送进嘴里。


    醋为生煎包更增添了一分风味，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生煎包的油腻。沁在肉馅里的醋更是点睛之笔，不仅让肉馅爆发出别无二致地味道，更是本就恰到好处的调味更上一层楼。


    严书吃得不紧不慢，很快就吃完了一盘整整八个生煎包，一半蘸醋一半干吃，两种方式都不改生煎包本来的美味。


    他拿起帕子擦了嘴。


    底下分到的百姓乐开了花，不仅可以凑热闹，还能尝到免费的美食。


    秦东流吃得不眨眼，使劲往嘴里塞。


    “好吃。”


    “那你觉得哪个更好吃？”


    “都好吃，不过我觉得汤粉更好吃。”


    “不，生煎包更好吃，沾了醋好吃！”


    “汤粉！”


    “生煎包！”


    秦东流两个都吃了，她攥紧拳头，觉得生煎包更好吃。


    小天不明所以地啃着一个生煎包，吃得投入。


    严书挺身而出，“现在宣布结果，生煎包一共得到了二十三份支持，牛肉汤粉则得到了十二份支持，第一轮，秦物华胜！”


    “耶！”


    “姊姊厉害！”


    格达蹙眉，不明白为什么汤粉没有获胜，他疑惑道，“汤粉也很好吃啊，为什么输了？”


    秦物华拍拍格达的肩膀，“因为做的是早食啊。”


    “早上的大家大多行色匆匆，都想边走边吃，晚起一会多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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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


    连她当初出早食摊子，都没有选择汤面一类的食物，就是因为知道梁州城的大家都不是什么卷王。


    第二轮的比赛很快开始，主题是午饭。


    秦物华犹豫一会，拿了只鸭子，又拿了糯米、白菜等。


    鸭子全身上下抹了葱姜水腌制去腥味后，糯米里加入蘑菇、胡萝卜、猪肉……等八种食材混合而成的丁，炒到半熟后从鸭肚子里塞进去，用绳子扎进，确保食材不会中途露出来，裹上荷叶上锅蒸熟。


    白菜去掉较硬的叶底，煮软后捞出过凉水，把肉丁等铺到白菜菜叶的中间，然后像卷卷轴一样卷起来，上锅蒸。


    秦东流和小天站累了，中途到旁边店里买了冰的绿豆饮子喝，碰见了熟人薛瑶华，三个人一拍即合，一块就来看薛瑶华比赛了。


    “你说谁会赢啊？”


    “不知道，看不出来两个人做的什么。”


    “那个绿眼睛的人好像做得大菜啊，拿了一整扇排骨。”


    “哇，那有的吃了。”


    绿眼睛？薛瑶华疑惑一瞬，超看台望去，想着来梁州城的人也不少，绿眼睛的有几个也不奇怪，抱着胳膊继续看两个人沉浸式做饭。


    薛瑶华沉浸在做菜中，全然没有看到格达不正常的眼神。


    她做到一半，现场就失控了。


    格达跳下看台，挤开拥挤的人群，朝着薛瑶华冲了过去。


    薛瑶华：“？”


    “！！！”


    她拉过秦东流挡在前面，头也不回就像逃跑。


    秦物华：“哇哦。”和她一起比赛的人突然不见了。


    *


    两个厨师之间的战斗没有决出胜负。


    因为格达在中途看见薛瑶华，飞过上扑到人身上，被防备的薛瑶华躲开，然后格达哭唧唧喊她：“姐姐，是我啊，格达。”


    薛瑶华：“？”


    从前是奴隶，现在是梁州城香粉铺子掌柜的薛瑶华摇头，“我没有弟弟。”


    “那我是妹妹？”格达说。


    男女是可以凭自己系好随便变来变去的吗？


    薛瑶华无语，扯出被格达攥在手心的袖摆，“别乱攀亲戚，我可不认得你。”


    格达哭得更凶了。


    因为今日都是凑热闹的群众，免不了扎在一堆窃窃私语，格达似乎也摒弃掉旁人的眼光，诉说着对姐姐的想念。


    小天仰着头问，“流姐，可以随便认姐姐吗？”


    秦东流沉默一会，动手合上小天的眼睛，“别看，脑袋里的大字都忘光了。”


    格达的情感太真挚，薛瑶华无奈，“至少不要在大庭广众这样说吧。”


    格达哭泣的眼睛止住眼泪，“回去说？”


    秦物华对上薛瑶华的眼睛，笑着点头，“去我家吧。”


    闹剧结束，在场的人都满足了，请来的官员们和凑热闹的百姓吃到了免费的美食，圯巷楼得到了好名声，格达疑似找到了自己的姐姐，秦物华顺带宣传了自己的铺子，期待生意更上一层楼。


    小天和秦东流得以逃脱白景春的魔掌，凑了两人的零花钱外出找食，终于可以吃到人吃的美食了，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