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一次入梦已经过了一个月，江城突然变天，送来阵阵北风。最后一节课下了，她跟陈果走在人潮的最后面，手机响了，郑相宜接到了妈妈的语音电话。


    屏幕上的昵称和头像大剌剌地躺在那里，让人没办法忽视。


    她接通了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几声重重的咳嗽，“小宜你在上课吗？”


    “我已经下课了，妈妈你怎么在咳嗽？”


    “咳咳，小感冒。你身边怎么有男生在说话？你跟谁在一起？陈果在你旁边吗？小宜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到了大学也不能放松呀，你的担子很重的，没时间像其他人那样玩玩打打，这四年你要好好把握，不能谈恋爱分心知道了吗...”


    郑相宜刚说了个“我”字，就又被打断了：“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一定要认真复习知道吗？没事就不要参加什么社团活动，那都没什么用的，关键还是要多拿证，拿到证了你才有饭吃。没事不要跟男生玩，这个年纪的男生脑子只有乱七八糟的，女孩子可不能吃亏呀...”


    “我…”


    “还有，陈果在你旁边吗？你把电话给陈果。”


    冷风拍着郑相宜的脸，冻得她鼻子有点疼。她顿时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僵着脸看了眼陈果，没说话也没动。


    陈果直接扯过了郑相宜的手，把电话从她手里抽走。


    陈果笑眯眯地举着手机：“阿姨呀，我是陈果呀，好久没听到您的声音了，我好想您呀！您鼻音有点重啊，是感冒了吗？”


    郑相宜不用听都知道妈妈会说些什么，陈果足足举了两分多钟，电话终于挂断了。


    陈果对着郑相宜感慨一声：“天哪，手都酸了。你妈妈怎么这么能输出？”


    郑相宜苦笑：“我们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陈果叹口气：“...小宜，你不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吗？你连句嘴都插不上，这样不好。”


    “我妈妈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让我盯着你，不许你恋爱。”陈果笑了一声，想了下说：“你这个恋爱绝缘体还要我盯？不过你下次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嘛？”


    郑相宜认真地说：“我妈妈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医生说过我妈妈的身体受不了刺激，我已经尽最大的可能不让她生气了。”


    ...


    陈果知道她的难处，并没有再说什么，揽着她的腰就往食堂的方向走。


    “走，去吃蛋包饭，这个点人应该少很多了。”


    两人走到食堂，正巧就撞见有女生给陶斯曜表白。


    陈果感慨了一声，“哎呀，大帅哥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他那张脸真是得天独厚啊，如果说再精致一点完全吊打娱乐圈流量啊。”


    再精致一点...


    郑相宜莫名想到梦里的“陶斯曜”，梦中他的脸似乎更小、五官也更精致。


    或许梦都是自我意志的投射吧，在梦里当然要比现实好看。


    郑相宜一边排队一边观察陶斯曜，他游刃有余地应付着那个女孩，将那个女孩逗笑了，却仍旧对她摇了摇头。一如包厢那夜，他用酒杯替代了宁静的亲吻。


    郑相宜的第六感很准，特别是在识人这方面，她第一眼感觉不对的人往往都会在后面露出端倪。


    她在陶斯曜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可矛盾的是，梦里的“陶斯曜”性格不是这样的。


    郑相宜早就收回了目光，可陶斯曜不知何时走到了她们身边打招呼。他先是跟陈果说了下辩论队的事情，又扭头看郑相宜。


    “郑相宜，记得明天来社团开会。”


    郑相宜点了点头。


    陶斯曜在几个男生的簇拥下离开后，陈果目光灼灼盯着她问：“什么情况？”


    郑相宜无奈一笑：“就是前几天陶斯曜邀请我加入他的社团。”


    陈果歪头想了想，皱眉说：“那个编程社团？”


    “嗯。”


    陶斯曜创建的社团人不多，硬性规定只能由本专业学生面试，面试淘汰率高达百分之八十，极难入社，且早就结束招新了。郑相宜是上周收到陶斯曜的邀请的。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看中了她的编程能力，承诺只要她加入就能使用社团里的机器设备。郑相宜最终决定加入社团。


    第二天郑相宜起了个大早，稍微打扮了一下带着自己的帆布包就赶去了陶斯曜给的地址。


    教室里，陶斯曜正在给自己的组员开会。郑相宜又看了上周的消息。


    【你到时候直接进来，然后介绍下自己就好了。】


    郑相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推门进去。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


    郑相宜平静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陶斯曜带头为她鼓掌。


    他作为班委，想了解一个人太简单不过了。


    她是贫困生，来自南省一个偏远县城。


    平平无奇的女生，却有着独一无二的优势——聪明，学东西很快。


    所以他特意让人告诉她，加入社团之后可以获得很多资源。


    郑相宜果然同意加入了他的社团。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这类型的女生，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成绩和能力足够突出。


    聚会之后，他私下了解过郑相宜。她脾气很好，或许是朋友不多的原因，她对每个女生的态度都非常好，但不爱搭理男生。


    无论是无意还是有意，这种女生在社团里都不会给他找麻烦。当然，他也并不怕麻烦。


    陶斯曜目光重新聚集在郑相宜脸上，清了清嗓子正想说什么，倒扣在桌上的手机叮铃铃响起。


    “我了解到的就这么多...”郑相宜话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他这边。


    陶斯曜没打断郑相宜的话，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对她比了个手势示意要接电话。


    他起身走向门口，推门出去。


    郑相宜停下来等他，搁在桌上的手机也震动了下，她点开了一张截图。


    【为什么丑女在陶神的社团里啊？】


    【别难过，要是陶神的社团里有了美女你又不高兴了】


    【哈哈哈哈，也是哦！】


    【你放心吧，就算她脱光衣服站在陶神面前，他也不会看她一眼的。】


    【就她那令人毫无欲望的小学生身材，我很放心】


    这是一张微信群聊图片，十人小群里说话之人的头像她再熟悉不过了。


    果子狸：【宁静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刚刚突然在朋友圈发了这个图片！小宜，陶斯曜社团里只有你一个女生，她们是在说你吧。气死我了，她自己长得三瓜劣枣的居然骂你！】


    郑相宜握着手机的手悄然一紧。


    陶斯曜离开之后，原本安静的教室立马叽叽喳喳起来，她和谁都不熟，只能坐在一旁偷听他们聊天。


    可现在看了这张图片后，耳边传来男生们闷闷的偷笑，声音越小就越吸引她的注意。


    他们都是一个专业的，肯定也有宁静的朋友圈，说不定他们也看到了那张图片。


    郑相宜若有所思地将陈果发来的图片保存下来，又点开了企鹅软件。


    “怎么了？”


    陶斯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坐到了郑相宜的身边，“你怎么没讲了？在等我吗？”


    郑相宜低声说：“嗯。”


    “那继续吧。”


    陶斯曜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冷漠的目光却若有若无落在郑相宜身上。


    郑相宜敏锐地感到这股锐利的视线，下意识将手机锁上。


    她放慢了说话的速度，余光快速瞥过教室里的这群男生。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发笑了。


    他们刚刚或许不是在笑她，但这件事总会被所有人知道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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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击。


    发言完毕，郑相宜给陈果回复了一句：【我没事】


    果子狸：她们自己也是女生，为什么要拿女生的身材和长相说事？


    是啊，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恶劣？故意把截图发在朋友圈，是想让班上的所有同学都来一起嘲笑她吗？


    宁静以为她会因为这个而垮掉吗？


    郑相宜冷笑了一下，低头给某个企鹅联系人发了一串消息。


    她早就不是初高中那个笨小孩了，现在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回击。


    郑相宜没有当场询问其他人，他们的态度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迅速收起东西离开了教室，甚至没听到背后男生的夸赞。


    “讲的真好呀。”


    “咦？是有什么急事吗？”


    ——


    宿舍里，陈果正在质问宁静。


    郑相宜推门进宿舍后，她们的脸色都变得很奇怪。


    陈果扭头把郑相宜往外拉，“小宜，我们出去吃饭吧。”


    郑相宜笑着问：“刚刚我听到你提到了我和校园墙，怎么了吗？”


    陈果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一看就是怕说出来后会让她伤心，但郑相宜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小宜，咱们的共同好友不知道是谁往表白墙上发了宁静的那张截图，现在你俩的撕逼大戏已经在学校火了。”


    陈果凑近遮住嘴巴，低声说：“好多人都骂宁静呢！学校里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郑相宜看着宁静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差了。


    她转过脸，微微勾起唇角。宁静瞥见了，顿时怒了，睁大眼睛说：“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郑相宜眨了眨眼，满脸无辜地说：“我没有笑呀...”


    陈果赶紧出声附和郑相宜，“都怪你！小宜遇到这种事情没有哭就不错了...”


    宁静见她们一唱一和，气红了脸——她明明看到郑相宜在嘲笑她！


    “我自己现在也很头疼啊，要不是你我至于被挂在朋友圈和校园墙上吗？”


    郑相宜扔下这句话，没有再理会宁静，放下书包就跟着陈果一起去食堂吃饭。


    陈果：“小宜我真佩服你，你性格太包子了吧？她都这样骂你了，你还能忍住不上去抽她！要是我，我回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扇她耳光！”


    郑相宜被陈果逗笑了，安慰她：“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她不能成为施害者，确切的说，打架这种事情会让她陷入不可避免的麻烦里。


    “算了，你看看校园墙，最新一条就是关于你们的，好多人评论。”


    郑相宜津津有味地看着手机屏幕，就这吃了一大口饭菜。


    郑相宜正看到有人把宁静的信息说了出来，她一方面为宁静的形象毁于一旦而感到兴奋，另一方面又担忧自己的信息会不会也被这样暴露出来。


    她倒不怕照片泄露出去，只是担心同学们会发现她的其他信息。


    她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打开手机准备联系校园墙让他把那条说说删掉。


    郑相宜刚切换到企鹅小号，就听到对面陈果发出一声尖叫：“哇！这条投稿被删了！而且陶斯曜居然主动投稿挺你耶！”


    郑相宜猛地抬头看向陈果，在陈果激动的目光中低头看向手机。


    那条消息，很温暖。


    郑相宜目光闪烁了几下，嘴角弯起一个很大的弧度。


    她以为就算陶斯曜知道这件事也不会站出来帮她的。


    她们本就没什么关系。


    郑相宜于陶斯曜而言不过是个普通同学。


    难以想象，看起来很有距离感的陶斯曜，骨子里是个这么善良的人。


    他居然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支持她，指责宁静...


    郑相宜捏着手机，缓缓地翘起了唇角。


    好善良。


    善良的人最容易被攻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