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姐姐你特地到汀兰水榭找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黎曼曼挽着陆时忆从藏珍阁走出来，“这种小事情，用传讯纸鹤给我说一声就好了呀。”


    陆时忆笑着摇头，她鲜少有麻烦别人的时候，总觉得这种事还是郑重一些好。她份额内的五瓶补气丹用不了几天，无奈之下只好问黎曼曼能不能帮忙，没想到她才刚开口说明情况，黎曼曼就拉着她到藏珍阁。


    握着手里的瓷瓶，陆时忆心里踏实多了，“曼曼，谢谢你。”


    “再说谢，我可生气了。师尊说我体质偏弱，让我现在以打熬身体为主，丹药份额放着也是浪费。”黎曼曼道，她与同门的师兄师姐聊天时才知道，陆时忆帮她走登云阶是件多么吃力的事，“陆姐姐，如果你下个月还需要这种丹药，再找我就行。”


    挥别黎曼曼，陆时忆回到望月居，谢廷玉正在院中的槐树下坐着。


    经过谢廷玉身边时，陆时忆听见谢廷玉道：“你去哪了？”


    她出门前已经问过谢廷玉，谢廷玉不去，反倒对她的行踪如此关注。陆时忆并不想和谢廷玉有过多私交，道：“怎么了？”


    谢廷玉皱眉，道：“不，没事。”


    陆时忆径直往自己房间去，但身后的视线实在紧迫逼人，陆时忆忍不住回头。没等陆时忆开口，谢廷玉已经默默侧过脸，阳光在他脸上落下婆娑树影。


    这几日都是如此，陆时忆仔细回想，自己近日都专注修行，与谢廷玉没说过什么话。每日也分担洒扫洗刷的活，偶尔谢廷玉来请教修行上的问题，也尽心尽力解答。陆时忆自觉没什么地方惹到谢廷玉的，便不再多想。


    回房后，陆时忆取笔写了几个能缓解身体酸痛的药膏方子，都是她以前用过觉得效果好的。刚取出传讯纸鹤，陆时忆又想起沧州的药材与青州的不太相同，便将每种药材的药性细细备注在旁边，才拿出传讯纸鹤，将这一叠纸给黎曼曼送过去。


    谢廷玉看着陆时忆一进屋反手就将房门关紧，将他隔绝在外。他对气味最是敏感，不用问也知道陆时忆去了哪，和谁去的。陆时忆身上略带清苦的木质气息，是藏珍阁才有的。至于脂粉味，应该是黎曼曼的。


    他只是借个由头和陆时忆搭话，而陆时忆也和他料想的一样回避。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从一开始，陆时忆对他的态度就很微妙，不过那时自己被陆时忆一次又一次，危急关头的出手相助冲昏了头。现在一切尘埃落定，陆时忆的疏离和拒绝也一览无遗。


    谢廷玉又开始咀嚼陆时忆那晚说的“顺手”，自嘲自己可怜。陆时忆施舍善意只是因为她足够强，自己得到她的帮助不过是因为恰好在她身边。亏他还以为，陆时忆会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谢廷玉不想却也不得不承认。其实陆时忆和那些轻视他的人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在陆时忆眼中，自己也不过是是个弱小无能的废物。


    甚至以陆时忆的资质来看，自己怕不是废物中的废物。


    望月居僻静，谢廷玉被死灰般的寂静同化，在院中坐了许久。


    陆时忆对谢廷玉的想法一无所知，此时已是下旬，黎曼曼这五瓶补气丹加上她平日修行。不出意外的话，等领了下个月的份额，她就能突破至练气中期。


    次月一早，陆时忆敲响谢廷玉的房门。


    谢廷玉有意无意躲了陆时忆几天，拉开门之前，心里竟莫名有些紧张。


    “我要出门，你要去吗？”


    几日不见，谢廷玉感知到陆时忆的修为又精进了，一时说不清心里的感受，低声道：“不了。”


    陆时忆走了没多久，望月居外重新响起鹤鸣，院门口有人道：“陆姐姐！”


    黎曼曼没想应门的是谢廷玉，笑容收敛成礼貌客套的微笑，“谢公子，陆姐姐在吗？”


    谢廷玉简洁道：“不在。”


    黎曼曼只觉得谢廷玉看起来比之前阴郁了许多。说来也是奇怪，再见到谢廷玉时，黎曼曼倒也不明白自己之前为何会对谢廷玉有好感了。毕竟仔细想想，自己甚至都没和他说过几次话。


    “那我下次再来吧。”见谢廷玉也没有请自己进院的意思，黎曼曼抬步要走。


    谢廷玉眸光一闪，道：“她最近有什么要帮忙的？”


    “她？”黎曼曼一愣，反应过来谢廷玉说的是陆时忆。只是陆时忆没和谢廷玉说，她也不好越过陆时忆。


    犹豫之际，黎曼曼听见谢廷玉用她从未听过的温和语调，甚至微带颤抖的轻声道：“黎小姐，接下来的话，你一定别和师姐说。”


    黎曼曼惊讶看着谢廷玉。


    他微微低下头，额发垂落在眼前，或许是对外人剖白心意有些尴尬，薄红从脖子到蔓延到耳朵尖，“你也知道，我能拜入内门，还多亏了师姐。”


    少年的语调低落下去，“可师姐这几天总是一个人自己闷在房间里，我想可能是师姐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虽然我也问了，可她大约是不好意思开口和我这个师弟开口……”


    按陆姐姐的性格，的确会这样。


    少年微微抬起头，清澈双眼中满是期待，“黎小姐你和师姐很亲近，师姐有什么烦心事肯定会和黎小姐你说的，对吧？”


    黎曼曼不由自主点点头。


    少年羞赧一笑，“我想，我承了师姐这么多情，要是我有什么能帮到师姐就好了。”


    ……


    “师姐，劳烦给我五瓶火还补气丹。”


    “是你。”案台后的苏静对陆时忆有印象，笑道：“这火还丹平日里备的不多，刚刚有个女弟子刚好将最后几瓶都取走了。”


    听描述，苏静口中的女弟子肯定就是黎曼曼了。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的事这么上心，陆时忆心里一暖，“苏师姐，那何时才有新的补气丹？”


    苏静道：“正我要去丹堂，你随我一道去吧。”


    丹堂离藏珍阁不远，整个殿宇被升腾起的朦胧水汽笼罩，站在门口就能闻见各类药材混杂的气味。


    让陆时忆在门口稍等片刻，苏静直奔丹堂的小库房。


    屋内，桌上的木格里摆着各色丹药。丹堂炼出来的丹药，要验过药效后才能送到藏珍阁。


    徐光正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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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瘦弱的丹修骂：“孙清羽！你炼的什么东西？外门招你来不是来浪费材料的！能不能干？不能干趁早收拾回家。”


    孙清羽缩着肩膀，小声道：“徐管事，不是我没用心，只是这批的药材实在是……”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完，眼睛不由自主往另一边的徐若风身上瞄，他上个月分到的药材多半都是徐若风送的。


    徐光大声道：“说什么呢，这些可都是徐三公子亲自挑选送来的，还能有不好的！您说是不是，三少爷?”


    “那是自然。”


    药材劣质，丹药质量当然不过关，徐光睁眼说瞎话，孙清羽一个普通丹修只好咬牙认了。


    苏静在屋外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待里面安静了，才敲门道：“徐管事，阁里火还补气丹用完了，我来取。”


    好巧不巧，火还补气丹偏偏就在药效不足的这批里，徐光有些不耐烦对孙清羽道：“你赶紧去，今天重新炼一炉。”


    孙清羽连声应着，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道：“徐管事，那这炉补气丹的药材……”


    “废什么话，你重新去库里领。”徐光对徐若天送来的药材心里也有数，要是还用这些，怕是又要废一炉。其实他也气徐若天事情做的太绝，送来的药材竟然过半都是不能用的。可徐家不止他一个修士，自己家眷老小也都还姓徐，徐光只能供着这小祖宗。


    说到火还补气丹，徐光想起上个月见到陆时忆的事，便当做个笑话讲给徐若风听。徐若风虽然不知道火还补气丹是什么，但看徐光的表情，估计也是些不入流的东西。见陆时忆虽然拜入内门，但也是过得凄惨，心里舒服了许多。


    苏静在外面久不得回话，疑惑道：“徐管事？”


    “要火还补气丹的是哪个内门弟子？”若是那些护短的师门，徐光准备亲自送过去。


    “今年刚入门的，叫陆时忆。”


    “陆时忆？”徐若风看向桌上那些药效不足的丹药。


    徐光心中暗道不好，赶紧大声对苏静道：“你让她明天再来吧。”


    徐若风道：“还等什么明天，你就把桌上这些给她。”


    徐光呵呵干笑，“三少爷，这……”


    徐若风送些劣质药材，他糊弄着收下，再把错推到丹修身上就行。给内门弟子药效不足的丹药，可就是他的责任了。但徐若风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治治陆时忆，哪里能放过。


    “哎，这人都走远了。”徐光打马虎眼，“下次吧。”


    见徐光推三阻四，徐若风恼了，“下次？徐光，你糊弄我是吧？”


    徐光不想得罪徐若天，其实孙清羽炼的也不是废丹，就是药效稍微差那么两三成，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想来也吃不出来。便将桌上的补气丹装瓶，叫人交给苏静。


    此时陆时忆已经走出去好远，苏静赶紧追上陆时忆，将手里的瓷瓶递给她，“陆师妹！”


    “不是说明日？”


    苏静也有些不解，“我也奇怪呢，可刚刚又叫人给我送来。”


    陆时忆将瓷瓶收下：“好，多谢苏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