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里，黑压压的一片云低垂着，距离大地越来越近。


    凑近看，原来是那群异兽飞禽在不断逼近防护罩。那淡金色的防护罩在攻击下荡漾开一圈圈波纹，像水中的涟漪。


    轰——


    燕时忽然听到一声巨响，猛然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


    那里有火光冲天，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而后一个个黑影如同落雨般簌簌落下。


    燕时瞳孔皱缩：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是什么东西爆炸了？还是别的御兽师或者异兽自爆了！？


    她朝城门口的方向跑去，结果先一步看到了吞天它们的身影。


    遥遥的，她看见白虎和大狼青顶着鼻青脸肿的脸，正在痛击一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田园犬。


    田园犬面对两只高位阶异兽的攻击，简直毫无反手之力，只能同样被抽得鼻青脸肿，痛得嗷嗷惨叫。


    三只兽发觉到有人来到，同时将目光递过来。白虎和大狼青是目光灼灼满是凶狠，而田园犬则是眨着水眸，满是求救意味，好不可怜。


    燕时一来，看到这三只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兽，差点被逗笑。她清了清嗓子，提声：“云澹，旺财，你们的御主快醒了，赶紧去守着她吧！”


    大狼青和白虎对视一眼，有点意动，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这只老六犬，最终还是担忧御主的心占了上风，遗憾地跑走了。


    燕时只当没看到它们临走前对吞天又踹几脚的动作，慢慢吞吞地走到狗子面前。


    “咳……吞天你还好吧？”


    吞天哀怨地汪一声，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控诉御主莫有一点同伴爱，竟然抛下它独自面对暴怒的两兽。


    燕时咳了一声，正色道：“归根究底，吞天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嘛？你想想嘛，救人如救火，我不得第一时间去救季空月吗？再说如果不是你干得太过分，云澹和旺财会这样对你吗？”


    吞天的目光越加哀怨。


    燕时只好掏出一颗朱果哄它。


    “我家吞天受苦了，来吃个好果子甜甜嘴！”


    吞天这才高兴起来。


    燕时带着它走向城头方向。


    走得近了，那蘑菇云内的景象便越来越清晰。


    唳——


    一只巨大的金雕哀哀鸣叫着，盘旋在城门上空，它似乎伤得极重，羽毛被烧焦了一半，右边羽翼折断露出白森森的骨茬子。


    而在它的背部，有一只比它娇小的金雕伏靠着，已然没有一丝气息。纵是如此，它依旧小心翼翼背负着这具尸体，缚上清风，唯恐半点颠簸惊扰了它的梦。


    在它身侧，焦炭雨不断落下，那是追随金雕而来，却已被消灭的飞禽们。


    如今，这片城门口的天空中存活着的飞鸟，便只有这一只折了翅的金雕了。


    它哀哀唳鸣，像是在呼唤自己的同族，又像是在哀泣它们的死亡。


    在此之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究竟是怎样的攻击让这片飞禽都在瞬间死亡，只剩下这只高位阶的飞禽首领。


    燕时看着这一幕，不由咋舌。


    而天空之上，盘旋的金雕正仇恨地看着半空中的另一个身影。


    那是一条巨大的钢铁大蛇，生着两扇钢铁羽翼盘旋着飞舞，身躯铺天盖地，掩住了半片天空。


    燕时抬头望去，就看到茹尘立在钢铁大蛟的头上，一身白衣飘飘。她心头一跳，从这条钢铁大蛟上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刺得她眉心都在发疼。


    或许，眼前的巨大蘑菇云正是这只钢铁巨蛟产生的。


    燕时猜得没错，下一秒，她就看到金雕如箭隼般朝钢铁大蛟冲去。钢铁大蛟却并不躲闪，反而张开那张钢筋铁骨的嘴巴，有无形的能量波动从中泛出。


    一股死亡的气息弥散开去。


    燕时脸色大变，她能感觉到大蛟嘴中的攻击能量太过超标，哪怕是在那只引发兽潮的异兽狮王身上，她都没感受到这样可怕的能量。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却，目光紧紧锁住茹尘的身影。


    天空之中，那道身影显得如神似魔，不同凡人般的出尘淡然。却见他轻轻抬手，钢铁大蛟嘴中的能量炮轰地迸发出来。


    顿时，燕时眼前只剩一片白光，在瞬间两耳听不到任何声音。只余脚下的大地不断震颤。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烟尘才渐渐散去，她擦了一把灰尘，茫然地看着外头被炸得坑坑洼洼的大地。


    那只金雕落在了地上，两只翅膀都折断了，它低鸣了一声，头颅落在地上，再也没能发出一记声响。


    即便如此，它仍将背上那只娇小金雕的尸体护得好好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一边是悲壮的金雕，一边是云淡风轻的茹尘和钢铁大蛟，在某一瞬间，燕时竟有些分不清究竟谁才是反派的一方了。


    缓了好久，燕时朝茹尘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正听到茹尘冷淡的声音响起。


    “……记录实验数据，五系异兽异能核引爆效果……”


    他身侧的苏四便低头摆弄终端，正是在记录一些数据。


    燕时哑然，原来这么大的声势，原来杀死这片攻城的飞禽异兽，仅仅只是用来记录数据的实验吗？


    她不由往深处想，茹尘和苏四居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参加战场，如果一开始就在的话，避难所的人就不会伤亡这么多了吧？季空月也不用逼到自爆了吧？


    心头思绪翻涌不停，燕时很不理解他们的做法和想法，不由产生一些阴暗的思考。


    或许，茹尘和那些弃城而逃的苏氏财阀高层没什么区别，同样没把那些人命放在眼里吧？愿意留在这里，也仅是为了完善自己的实验吧？


    “燕时？你怎么过来了？”茹尘余光瞥见她停驻的身影，有些意外。他记得燕时去给季空月寻基因药剂了，应该没空干别的事。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季空月已死掉了？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出了声。


    燕时摇头，她有些失落：“让你失望了，季空月活着。”


    茹尘挑了下眉，若有所思，他忽然道：“既然如此，你替我给季空月带句话。如今兽潮已退却，苏氏财阀的人会回来。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会趁那些人还没回来，就急流勇退。”


    燕时疑惑地看着他，有些不解他的意思。


    什么急流勇退？季空月为什么需要急流勇退？她不是守护这座城的英雄吗？


    燕时不解，她疑惑，但茹尘已不愿再说。


    她只好带着吞天回到医疗中心。


    季空月这时已经醒来，正坐在窗前看向城门的方向。


    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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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大狼青依旧拱卫在她身边，像最忠诚的护卫。


    燕时看到她的手在轻轻抚摸它们，脸上带着微小的笑容。但看在燕时眼中，无端觉得悲伤。


    “燕时，你来啦？听说是你到处到基因药剂，才救活了我。谢谢你！”察觉到燕时的到来，她吃力地转身，神情是一贯的淡漠，但那双眼睛显得柔和。


    燕时有些不适应她的柔和，别别扭扭地接受了她的谢意，马上又把茹尘要她带的话，说给了季空月听。


    空气中，季空月的声音很轻，燕时差点没听清她说的话。


    “……急流勇退吗？是该这样啊……”她轻轻叹息，语气是惆怅的，也是恍然的，含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然后，她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眸看着燕时，忽地眨了一下。


    “燕时，抱歉啊，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此时此刻，燕时以为这声抱歉，是为了拒绝她给茹尘带的话。


    直到三天后，她才理解这声抱歉的真正含义。


    *


    彻底击退兽潮后，避难城里的人便马上像工蚁一般开始劳作起来。外城的流民回到外城去，内城的居民走出家门，他们都在重建自己的家园。


    似乎是共同经历了生死危机的缘故，御兽师们也走上街头帮助平民干一些活。


    苏氏财阀高层的车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进避难城的。没有人敢阻挠他们。


    甲字队的人原本接管了城门口的守卫，然而这批回来的财阀高层手头有更丰富的火力支援。


    甲一面对苏棠得意的脸，沉默半会儿，挥手让属下让出队伍。


    于是，这个车队便大摇大摆的开进城里，他们也带来了丰厚的后勤物资。


    当天，避难城里的广播再次响起，这次是苏氏财阀们声泪俱下的哀悼书，他们号召所有的城民为在兽潮中死伤的同胞默哀，并且表示将对城中所有幸存居民发放一星期的免费食物。


    广播播报完毕，燕时听见了城里连绵不绝的欢呼声。


    大家都在为一星期的免费食物感到高兴。


    “……听说城主他们都不知道兽潮要来，这次出门是去和别的避难城谈合作的，这不就带来这么多的物资吗？”


    “是啊！太不凑巧的！他们一走，兽潮就来了！简直就像是有心人故意在他们走后引发兽潮的！”


    “可不是，往年的兽潮哪是这个时候爆发的？这时间不对！一定是有人在搞鬼呢！”


    燕时听着城里的对话声一天天在改变。


    “……我小弟在内城警备队干活，他告诉我这次兽潮爆发是因为我们避难城出了内鬼！”


    “当兽潮的内鬼？谁这么丧良心啊？”


    “还能有谁啊？谁最出风头谁就是了！听说是为了争权夺利呢！不满城主一直不重用他！”


    “这不兽潮来了，他站出来力挽狂澜，大家不都得承他的情嘛！听说为了兽潮能成功爆发，他杀死了城主留下来的守卫呢！”


    “你们究竟在说谁啊？我听不懂！”


    “你傻啊！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不知道是谁吗？不就是那季某某吗？”


    燕时抱着食物从人群中走过，她抬头望天，蓝盈盈的雪花落在黑色的兜帽上，化作一捧蓝水。


    又开始下雪了。


    真冷啊，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