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相处，总是在一个又一个黑夜。


    寂静弥漫的小巷子里，谢听阑背着女孩走过一个又一个石拱桥，月光将这片国土照的犹如白昼。


    少年脸上一片凶狠诡异，而少女安安心心趴在他背上，一圈圈转着他发丝把玩。


    月光照在他雪白的脸上，将这张脸衬托得犹如画一般，白皙的脖颈上因为走动青筋浮现，他实在好看到过分。


    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


    沈梨伸手指挥着他的步伐：“向左拐一点。”


    “好。”长睫轻颤抬起眼，怒气在他眼中闪过无数次，面色难看到吓人，偏偏背上的人一点感受不到。


    “对了对了，就是这里，我们进去吧。”沈梨感觉到，男主就在这附近！


    她要亲自质问他，为何那群人会认为是她杀了人！


    “可是……”沈梨蹙了蹙眉，她看到那地方的牌匾写着一个大大的“牢”字。


    男主来这监狱干什么？


    而且这地方，距离顾府十分遥远。


    春寒料峭，沈梨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这里貌似有重兵把守，谢听阑，你能行么？”沈梨有点担心他。


    他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将她轻轻放下来，沈梨以为是它背着自己太累了，正抬脚准备走，手却被抓住。


    他轻声：“别动。”


    她疑惑转头，便看见扯下自己的披风系在自己身上。


    暖烘烘的温度包裹着她，沈梨摇头阻止：“可是你不冷么？”


    这一刻，沈梨觉得他是自己最细心的朋友。


    谢听阑脸色很臭，不说话。


    在将披风系好后，将人重新背了上去。


    披风上带着他滚烫的暖意，沈梨紧了紧他的脖子，却听见狱卒爆呵：“兄弟们，前方那两人恐怕要找事劫狱，给我抓住他俩！”


    一群狱卒手拿长刀追出来。


    沈梨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就在她以为又要经历一番殊死搏斗时，这些狱卒全迷失了方向，思索是不是自己眼花。


    “奇怪，人呢？”眼看找不到人，那群人骂骂咧咧返回。


    她松了口气，没有修为的日子都让她忘了谢听阑还有修为。


    只要靠近他，就很安全。


    只要呆在他身边，就可以无忧无虑。


    但她同时也深深知道，这是一段极其不健康的关系，坏了，她难道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女？


    在谢听阑的控制下，狱卒麻木将监狱门打开，带领他们走了进去。


    刚踏进监狱，沈梨便看见了一只大老鼠，吓得她汗毛倒立，将谢听阑抓紧，然后这老鼠被谢听阑狠狠一脚踢开。


    “就是这里了。”狱卒双眸麻木站在原地。


    沈梨看了看四周，不自觉倒抽一口凉气，这里的监狱环境极其差，刑具也出奇多样。


    男主来这种脏乱差的地方干什么？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谢听阑，你往里走一点。”


    越往里走越安静，也越潮湿，地上粘糊一片，若是被关押在这种地方，还不如去死算了，牢房的尽头，她看见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男孩。


    男孩的脸面目全非，倒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


    似乎是求生的欲望激发了他身体的本能，纤细胳膊一点点往前爬，一点点舔舔着地上黏糊糊的恶水。


    沈梨看得动容。


    有虫子爬到他血淋淋的脸上，他将其扯下来，然后丢进嘴里吃掉。


    “嘎嘣嘎嘣——”咀嚼声在安静的环境中响彻。


    男孩将活下去当成人生头等大事，一点不在乎自己吃脏东西。


    他又吃了很多东西，爬上他身体的蟑螂，还有啃食让他肉的肥大老鼠，都被他吃了。


    吃饱后，他将老鼠头丢在一旁，安安静静蹲在一块大石头旁。


    地上有小石头块，他捡起来正在一遍遍描摹着什么。


    谢听阑背着她靠近，只见小男孩闭着眼，将那块肮脏的石块擦了又擦，认真描摹的东西，她实在认不出来。


    像人的轮廓，他画了一张脸。


    沈梨越看越奇怪，他画的发饰，是不是两颗丸子头？


    不过丸子头古代就有了，这也正常。


    然后下一秒，她听见小男孩说了话：“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一直以来痛苦的脸忽然舒展开来，又痛苦又隐隐兴奋。


    不是吧，他们被这小男孩看见了，不应该啊，沈梨想，谢听阑这种修为，应当没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砰——”


    不等她们反应，有个暴躁的声音将铁门推开，那锦衣少年狠狠一脚将他手里的石头踢走，然后用沾染恶水的脚底将那幅画踩在脚底，碾压。


    画被踩了又踩，最终被糊上一层恶水。


    “哟，眼睛瞎了也能作画呢。”


    男孩一身华服，风光无限，和躺在脏污泥水里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我真想杀了你。”他顿了顿，却得意笑了：“压在我头顶那么多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翻身吧。”


    “爹娘现在终于是我的了，河城风光霁月的天才，终于只有我一个。”男孩深深吐出口气。


    沈梨定睛一看，她见过这人！


    原来是顾府新认的儿子，那场宴会，就是为他举办的。


    她忽然想起男主说的话：他们只会收养更有天分的人当儿子。


    所以那个人被欺负的人是男主小时候么？


    这也太惨了点。


    不对不对，沈梨摇头，男主小时候明明被关在那个院子里，怎么会出现在这监狱里？


    白衣男孩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明明是个小孩却十分老成，狠狠一脚将他踩在脚下：“不过我打算放过你，就当是，为我精彩的人生做一件善事。”


    “恭喜你，从今以后，自由了。”


    锦衣男孩走前，满眼嘲笑，不过躺在水的少年看不见，他瞎了。


    耳朵也听不见，灵根被毁，废人一个。


    他就这样趴在地上，眼神空洞麻木，一点点爬向那个石堆旁，将画擦了又擦。


    全程一言不发的小男孩微微点头：“嗯。”了声。


    沈梨注意到，蹙眉，手紧了紧，他实在太惨了。


    不过，他是在回应谁？


    又或者纯属自言自语？


    沈梨眼眸微闪，他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小男孩受了这么重的伤，沈梨都以为他走不出这里，却想不到，他硬生生站了起来，拖着流血的身躯，一点点走向出口。


    走向黑暗。


    夜色凉如水，一个经脉尽废的小孩，他能存活么？


    沈梨趴在他背上，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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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孩被吹来的风吹倒在地，一阵揪心，她忽然问：“谢听阑，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小时候的事情呢，给我讲讲呗。”


    他说：“记不清了，只记得你。”


    他将背上的人紧了紧，记忆中那轮红月还有她陪伴着自己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年头。


    寂静无声的世界，只能听见她的声音，从此，他也只能看见她了。


    追随她，是命中注定，也是他存活下的唯一念想。


    不过这些，她都不知道。


    小男孩继续爬起来走，而谢听阑背着沈梨继续跟着。


    好奇怪，男主呢？


    夜凉如水，周遭气温降低，沈梨察觉到不对劲，浑身警惕看向角落：“谁！”


    谢听阑闻见一股熟悉的气息，眸子眯着，带着一股极强攻击性。


    一阵追逐，谢听阑将那道灵活的身影逼到墙角，打斗间，露出顾回舟温暖的一张脸。


    桃花眼弯弯：“师姐怎么在这？”


    发现是男主，沈梨心慌出手，拦住准备出手的谢听阑，“你别再动手了，你刚刚差点杀了他！”


    至此，双方停止战争。


    再一次见到男主，沈梨不得不投去欣赏的目光，能够接住谢听阑这几招，应当是进步了不少。


    “厉害呀。”沈梨点点头。


    沈梨从谢听阑的背上下来后，走向顾回舟，却被一双手拉住。


    “阿梨，我不高兴。”


    沈梨甩开他的手，“你先别不高兴，等我。”


    周遭的一切安静下来，谢听阑只能看见，她走向他的背影。


    他隐匿在黑暗中看着她走向他。


    沈梨用复杂的眼神看向顾回舟，试探道：“上次见过你杀人之后，我被一群人追杀你知道么？”


    她注意他的神色。


    温暖的桃花眼满是担忧之色，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我一直在找你。”顾回舟垂眸看向阴影处，一双眼更加温暖，拉住她的手满眼真诚：


    “那个管家死了以后，有人告发，府中彻查，发现少了师姐，所以……”他低着头，“对不起师姐，是我连累了你。”


    “那天我们都在找你，但都没找到。”


    顾回舟拉着她的手紧了紧：“是我的错。”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沈梨蹙眉看她，不太相信，但男主好像并没有理由要害她。


    顾回舟的反应，看不出丝毫端倪。


    “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握着手越发收紧，眼眸也越来越温暖。


    正当他进一步靠近时，视线忽然被什么东西遮挡住，银铃声响彻耳边，一股熟悉的气味铺面而来。


    看到这一切时，沈梨有些茫然，抬眸正好对上他委屈的神色。


    明明是那样一张诡异凶狠的面容，此刻却快要碎掉。


    他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委屈的视线自上而下。


    “我想杀了他。”


    沈梨立即回过神来，将身躯护在顾回舟面前，摇头：“不行，他不能死。”


    顾回舟重重倒在她身后，刚刚，他被谢听阑狠狠打了一掌，嘴角溢出一丝血液，露出来的双眼戏谑。


    沈梨看着他难过的神色，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耳边传来他幽冷的音色：


    “阿梨，你告诉我，我重要还是他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