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终于有消息传回。


    “主子，您和夫人跑慢点！干爹说了，陛下就在紫宸宫等您呢！”


    兰雪茵母女哪里听得进去，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勤政殿去。


    “陛下！我父亲找到了吗？”


    裴止从桌案前抬头，看到她时，微微一怔。


    短短几日，小姑娘脸颊迅速瘦了下去，显得那双猫儿眼更大，眼中忧思满满，不复快活。


    但脸色恢复些许红润，此刻跑得气喘吁吁，满脸汗津津。


    裴如盈落后半步，目光中也盛满焦急。


    他起身，快步走到兰雪茵身前，将一封折子递过去。


    兰雪茵连忙打开，和母亲一起看起来。


    裴止：“你们边听边看——情况不怎么乐观，简而言之，云麾将军被俘虏，现在贼匪要求和朝廷谈判。朕已经，派了人去，务必将将军安然无恙带回。”


    像心有所感似的，兰雪茵敏锐地察觉出，他最后一句话语气忽然变得低沉。


    “能不能请问陛下……派了谁去？”


    “兰弘维。”


    兰雪茵愣住，裴如盈却忍不住惊呼出声，“弘儿？”


    她随之反应过来，这是她二哥的名字。


    兰雪茵目光有些发怔，似是不解，“二哥……并无谈判经验，皇上缘何派他去？”


    这下，除了庶出的老三，兰家的男人竟都去了甘南，不怪裴如盈变色。


    裴止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沉声道：“他自求来的差事，大学士杜绪作保。”


    二人便明白过来，这是兰弘维自己的决定。


    刹那，兰雪茵眼眶泛红，哽咽道：“陛下，婢妾知道说这话不合适，求求您，能不能多派点人……我二哥不曾习武，万一——”


    说着说着，说不下去。


    曾经，当兰家人只是书中几个小小配角时，他们于她而言，就是纸片人。


    哪怕慢慢接受穿书的事实，因着没有相处过，所以也没办法产生太多厚重的情感。只是因为书中的情节，知道他们疼爱女儿，所以幻想与他们“扮演”一家和美，好在“大结局”后寻求一个安稳的落脚。


    可当她成为兰家的女儿，成为兰锦荣裴如盈的女儿，成为兰正维兰弘维的妹妹，亲眼目睹他们赤胆忠心，为国而战，不知生死，那单薄的情感就如一层层宣纸，越糊越厚。


    他们如此拼命，何尝又不是为了她？


    只有替陛下办好差，看在他们的面子上，陛下也会厚待她几分。


    以前她不懂，古代宗族血脉间这种的羁绊为何如此牢固，现在，她慢慢懂了。


    可不等裴止说话，兰雪茵的手臂忽然被大力握住，她偏头，对上裴如盈苍白却坚定的侧脸。


    “茵儿，不可再说这种话——咱们兰家男儿，生来就要为国效忠，既然弘儿……想要去锻炼一番，就让他去吧。”


    说罢，裴如盈冲裴止轻轻福礼，被后者迅速阻拦。


    裴如盈神色变得柔和，轻声道：“陛下，茵儿还小，不懂事，您多教教她，别生她的气……臣妇只有这么两个女儿，大的嫁得远，这个小的便疼宠多些……男人们的事，我们妇道人家懂得也不多，只是臣妇知道一件，当年兰家随着高祖血战沙场，曾立下祖训，兰家男儿当誓死保卫家国，如今他们如愿，臣妇替他们开心，便是、便是——”她轻轻哽咽，吸口气，继续道，“马革裹尸，也是他们的宿命。茵茵，回去吧。”


    直到母女俩互相搀扶着离开，裴止目视她们的背影良久未动。


    柳敬录暗暗叹气，取了件大衫，想要替他添衣，“天凉了，陛下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小心生病。”


    裴止回神，摆手阻止他的动作，不过片刻，又恢复成那个冷酷的帝王，返身回到御案前。


    “让贺易来见我。”


    贺易来得很快，他身材中等，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锋利，是陛下手中最好使的刀。


    柳敬录只瞟了一眼，就将自己缩在角落，如老僧入定般毫无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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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陛下吩咐完，贺易领命而去，老太监才敢在心里暗自咂舌——兰家以后不可限量，兰嫔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恐怕比他想得还要高！


    兰弘维出发前，陛下已经破格给他甘南道监察御史的身份，加封鸿胪寺少丞，负责此次谈判事宜。


    如今又让贺易挑选20人随侍左右，只听他一人调遣，护他一人安危，堪比钦差大臣的待遇。


    错过区区庶吉士选拔，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简在帝心，往后前程不可估量啊。


    不过，兰家男人有血性重情义，怕正是这点合了陛下心意。


    另一边，兰雪茵和母亲回到瑶雪宫，发现舒妃已在正堂等候她们。


    “姐姐，怎么几日不见，你脸色比我还难看？御医来看过了吗？”兰雪茵看到对方的脸色，非常吃惊。


    舒妃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嘴唇几乎没什么血色。


    杜雪琪摇头，勉强撑起精神，“不碍事，就是头风犯了，吃不下饭，休息些日子便可，我来是想问问，云麾将军的事如何了？”


    见她如此情状还在担心自家，兰雪茵心中一暖，赶紧将先前的事同她讲了，对方松口气，道：“这么看来，令尊性命暂且无碍，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活着，其他都可慢慢谋划。”


    停顿片刻，说起兰弘维来，“你二哥是个有真才实学的，我母亲进宫时讲过几句，说他不仅颇有天赋，难得的是还十分勤勉，想必他听闻令尊的事后，早已按捺不住，此次谈判，定会竭尽全力。”


    这也是方才在路上，裴如盈告诉兰雪茵的。


    负责之人肯定不只二哥一个，陛下势必还会派老练之人相随，这样反而更稳妥。


    听裴如盈分析完，兰雪茵心下方才安定。


    见舒妃脸色实在不好，兰雪茵催她快回去休息，人走后，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转念一想，或许是最近事情太多，压力太大，加之风寒还没好透，她也得好好调整才行。


    谁想，没几天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