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平日里空旷而一览无余的大广场上，此刻都摆满了小马扎。


    小马扎上，厂里的职工都是一副排排坐，翘首以盼的模样。


    白宝珠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不过好在有秦妙妙帮忙占位置，她见到秦妙妙后，就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兜里掏出一把花生：


    “现炒的，你尝尝好吃不。”


    秦妙妙喜滋滋地接过来，张口就是彩虹屁，甜甜地哄人：


    “只要你给我的，都好吃。”


    白宝珠戳了戳她脸颊上的软肉，“就知道哄我高兴。喏，还有一把，这下是真没了！”


    呜呜呜……今天也是喜欢宝珠的一天。


    秦妙妙猛地抱住白宝珠。


    白宝珠因为在食堂工作，时不时可以开小灶什么的，再加上吃食也没有怎么控制和之前生病的问题，她的体型是微胖的，但却不难看！


    而是那种带着微微丰腴，在长辈们看来，很有福气的美感。


    秦妙妙抱起来的时候，手感也是那种绵绵软软的。


    喜欢！


    大广场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台子。


    台子上面，钢厂的领导正在宣读今天的积极分子。


    当然，按照一惯的风格，在进入正题之前，领导们总是喜欢说一些“题外话”。


    这些题外话包括放眼过去，展望将来，把握当下，激励人心。


    等到把大家的激情都快要说没了的时候，姚厂长才对着手指吐了口唾沫，捻动稿纸，翻到下一页：


    “在钢厂的建设过程中，咱们有很多的农民同志、工人同志，紧紧扎根在基建一线，日夜辛劳。”


    “咱们的同志，用行动，展示出无产阶级的先进性！为了鼓励同志们，咱们钢厂的人事科同志，特地选拔出了奋斗在一线，守卫在劳动战线的积极分子！”


    “下面请报到的同志上台领奖，同时致辞领奖感言。”


    这话一出，旁边的王菊花那大嗓门就冒出来了。


    “唉呀妈呀，这还要咱们说话，这要是说不出来可咋整？咱又不是领导！”


    王菊花的声音一冒出来，大家伙就都在那笑。


    姚厂长先是露出一个笑容，接着就看到还真有人惴惴不安，似乎很害怕上台演讲这回事，他赶紧开始安抚起来：


    “咱们都是同志，随便讲两句都行。像是平时吃穿，对厂里的制度有啥想法，对领导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拿出来说！”


    这时候，王菊花的大嗓门又冒出来了：


    “那领导，咱们能不能说让厂里涨工资？”


    “哈哈哈……”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开了。


    姚厂长也很是无奈。


    王菊花嘛！


    他认得。


    就是北三屯来的人里面，最大的刺头！


    关键人家干的每一件事情，也不算出格，就算出头一点、泼辣一点，作为领导也不好指摘什么。


    上台的积极分子，啥人都有。


    就算是看起来干巴巴的老头儿，在上台以后，大家都蓦地发现，这小老头儿居然还干了极其重要的责任。


    不过最让大家大跌眼镜的，莫过于一个孕妇。


    这孕妇走上台子，挺了一个大肚子，秦妙妙坐在台下定睛一看，顿时就笑了。


    这不是以前来看过病的那个陈彩娥嘛！


    只是从陈彩娥透露出来的精神波动来看，她的状态，似乎并不太好……


    秦妙妙微微敛去笑容，皱了皱自己的眉头。


    难道是她感应错了？


    刚生出这个念头，就看到陈彩娥猛地接过喇叭，扶着腰就扯着嗓子吼：


    “厂长，俺要举报俺家男人，俺要找工会，俺要找妇联！我怀着孕，凭啥被俺家男人打骂？凭啥被他骂是生不出儿子的母鸡？还有他那老娘，吃完韭菜不刷牙，张嘴还有臭脚丫子味儿……”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话语……


    秦妙妙捂了捂脸，但是在看到陈彩娥身上青紫的伤痕时，心中蓦地一沉，像是浸泡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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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这种场景下，只要是同为女人，心里都不会好受。


    不管是没结婚的小姑娘，又或者是结了婚的婶子婆婆。


    一个女人，在外勤劳踏实，怀孕的同时，还能够成为了厂里面的积极分子。


    在家里却屡次遭到丈夫的家暴，还要被指责说是生不出儿子！


    王菊花和严晓梅的拳头都硬了。


    就连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小老太太，都在台底下摇头叹气：


    “不好，不好……”


    秦妙妙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是在说陈彩娥的男人。


    但是这句话说了，后面还远远没有结束！


    “秦医生都说了，生男生女都是由男人来决定！我生不出儿子，凭啥来怪我？！”


    嚯！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听到这句话后，都惊呆了。


    秦医生？！


    哪个秦医生？


    秦妙妙坐在台下，摸了摸扣上了外套的扣子，整了整领子。


    嗯……有点冷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台下响起一个男人愤怒至极的吼声：


    “陈彩娥，你说啥？！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明明是你不下蛋，还怪上我了？”


    厂领导头都大了。


    今天是来开表彰大会的，可不是来给陈彩娥家梳理家庭关系矛盾的。


    这生男生女的问题，得留到妇联那边解决。


    下面还有一位小同志没有拿到积极分子的奖状呢。


    于是姚厂长就缓缓开口：


    “最后一位获奖者——秦妙妙。”


    等会……秦？


    这秦妙妙和小秦医生到底有什么关联？


    不等他多想，秦妙妙就神色自若地走上台，接过大喇叭，轻咳两声：


    “那什么……我说两句话啊。”


    “生男生女，真不靠女人，全靠男人来决定。”


    “我再说明一下哈，我就是刚刚陈大姐口中的……小秦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