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眼神一凝，冰凉的匕首已经握在手里。


    李二灿知道事情紧急，赶紧退到一旁角落，隐藏自己，顺便不影响林微发挥。


    林微也侧身一步，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不一会儿，一身褴褛、披着头发的老头拖着一具尸体缓缓走近。


    林微皱了皱眉，就听到老人一声长叹后，喃喃自语“苦命的娃。你送了命也救不出她，何必呢？”


    今日闹了这么大一出，这老头应该是去收尸的。


    官府怎会让有问题的尸体被乞丐捡走？哪怕这人已经死了，应该也要去查一查的。


    或许，是无辜的百姓吧。


    受伤的终究是穷苦百姓~


    老头把尸体拖到小小的挺远，然后翻了翻衣襟，从里头找出了一个火折子。


    用火折子把剩下半截的蜡烛点燃，放在旁边，然后坐下对着尸体继续自说自话。


    “娃啊，你咋就那么不爱惜自个儿呢？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们几个小喽啰哪里斗得过人家？”


    说着，他在身上捣鼓了一会儿，又找出了一个竹筒，竹筒在蜡烛上点着了，然后放到嘴里抽了一口。


    烟雾缭绕间，又道：“这日子难过，你到了那边记得找你爹娘，他们去得早，熟路。”


    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只剩下吐出的一口口烟雾。


    林微摇摇头，听这老汉的话，那地上的也是个苦命的。


    静默中，老汉又絮絮叨叨：“你死了，小鱼咋办？那姓郑的屋里都有三十八房小妾了，小鱼去了能落到好？说不定哪天就被丢出郑家大门了。”


    老汉抽完了烟，把烟灰轻轻倒在地上，然后小心地收好竹筒，然后出门口看了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么一直屏气凝神藏在后面也不是办法，林微故意弄出了一点声音，然后咳嗽一声，缓缓走了出去。


    老汉就着烛光回头瞧，立马面露歉意：“我，我孙儿没了，我带他在这休息一晚，明儿一早我就走。”


    说着，他就要下跪。


    林微诧异了一下，确定这老汉是在跟自己道歉，这老汉恐怕是误会自己是房子主人了。


    于是摇摇头：“大爷，不必这样，这屋子也不是我的，我也是走投无路在这里借住一晚。”


    老汉闻言，当即放下心来，然后脱下身上破破烂烂的外衫，盖在少年的脸上。


    他看了看四周，以为就自己和林微，顿觉不好意思，低着头道：“我，我这就走，让人看到你与我共处一室，坏你名声。”


    “大爷，你不用出去。”说着，对着屋里喊了一声二灿。


    李二灿手里拿着肉包子，缓缓走出来。


    老汉见状，顿时放下心来，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他目光注意到李二灿手里的包子，不自觉咽了口口水，然后赶紧坐到尸体旁边，不靠近林微那边。


    林微想起方才他说的小鱼，于是问道：“大爷，你方才说的小鱼是何人？”


    她记得来的时候，那个婆子也在念叨小鱼，难不成，这个地方的人叫小孩或女孩叫小鱼？


    大爷见林微态度和善，并没有嫌弃的意思，便打开了话匣子。


    “小鱼，是他没过门的媳妇儿。”


    少年名叫阿新，十七岁；小鱼，十五岁，两人同是鸡湖村人士。


    年初，小鱼刚刚及笄，后母便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略有薄产的鳏夫。


    传闻，鳏夫性情暴戾，前任媳妇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小鱼害怕鳏夫，跟家里抗议多次无果。


    阿新是她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到了一定年纪便暗生情愫。


    他得知小鱼和鳏夫定了亲，立马慌了，央求父母给帮他也去提亲，还让他们把那鳏夫的真面目告知小鱼父母。


    两家也是认识的，都是七八口之家，耕着三四亩薄田，勉强够糊口，两家各方面都差不多，可谓是竹门对竹门。


    小鱼的后母听说了鳏夫的事情，并不放心上，反而问阿新的父母出不出得起五两银子的聘礼。


    七八口人，家里只有那么点儿地，每年收完粮食还要交大半的税，靠着去县里打零工赚点铜板，除去一家的开销，一年能攒下一两银子都是奢侈。


    五两银子，阿新家自然拿不出来。


    可后母就这一个要求，要是能拿出五两银子，直接把小鱼接回家都成。


    阿新父母便为了他，去城里打工。


    阿新的娘去给人家浆洗缝补、阿新的爹去当苦力，攒了大半年，加上家里十几年存下来的三两，马上就够聘礼钱了。


    在这节骨眼上，阿新父母在城里遭了难。


    那天，夫妻俩赚够了银子，本想早早出城回家去小鱼家下聘。


    却不小心撞上了郑家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小厮身边还跟着两个带刀的护卫。


    护卫不由分说，把阿新爹娘打个了半死，直接丢出城。


    等阿新找过去的时候，两人已经奄奄一息。


    两人被抬回家当天便双双殒命。


    于是，知道事情经过的人便说小鱼克母。


    大家联想小鱼一出生娘子难产而死，于是这个说法越来越多人相信，鳏夫一看麻溜退了亲。


    这下，终于没人阻止阿新娶小鱼了，可阿新父母新丧，哪能立马就成亲？


    有人提议热孝成亲，可蝗灾来了，成亲的事情又耽搁了。


    后来，小鱼因为长相清秀，不知怎的就被郑家老爷看中了，非要抬她回去做小妾，还给了十两银子的聘金。


    见钱眼开的后母丝毫不挣扎，同意了。


    阿新短时间内经历了失去了父母、失去爱人、以及失去活路（庄稼）的打击，跑了。


    然后，老汉就在这附近遇上了他。


    “唉，这孩子命苦，我便想带他回去好好葬了。来世，投个好人家。”


    这就是‘麻绳专挑细处断，苦难专找苦命人’。


    阿新跑了之后，估计是上山跟了土匪，


    林微心脏隐隐疼了两下：“郑家，是什么人家？”


    闻言，老汉猛地扭头：“你，你不知道？你是外地人？”


    林微点点头，方才她说的话不多，暴露的少。


    老汉摇摇头：“外地人，不该来这里的，这里的百姓都活不下去要逃难了。”


    “大爷，你还没说，郑家是什么人家呢。”林微提醒了一下。


    她接到的消息里，并没有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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