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


    安文悦看了一眼自习室的电子钟，不紧不慢地收起桌面上的书码放整齐，装进帆布包，离开了图书馆。


    从学校侧门离开，有一条通往住处的近路，因为路修缮了一半便中止了，因此没有几盏灯亮着，晚上也鲜少有人从这里走。安文悦抱紧手中的书包，尽管本能地害怕，但仍特意放慢了脚步。


    她在等那双眼睛现身。


    她已经做好准备去直面这个扰乱自己平静生活的罪魁祸首，让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好惹的。


    这几日，安文悦一直将晶石贴身戴着，并没有产生什么变化，她一度怀疑被骗了。直到今天早上，她打开水龙头，原本垂直流下的水柱却突然朝着她的手心方向偏移了角度。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掌，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她感到有一根无形的线将面前的水流与自己联系在了一起。她动了动手指，就像牵动了丝线，这回水流偏转的角度更明显了，她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在做梦！


    她激动地跑回房间拿出手机，正要给孟颖发信息时，兴奋稍稍退去后的理智让她停住了动作。


    还不能说。


    安文悦对孟颖始终没有完全信任，哪怕她们曾有过一样的经历。她不知道孟颖知道自己激活了超能力，下一步会做什么，如果晶石被要回去了，或是要花大价钱才能买下一块晶石，而因此失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超能力，那她就彻底被对方捏住了短处。她必须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考虑其他。


    孟颖应该会知道晶石成功激活超能力的时间，她拖不了太久。


    这条街马上要到尽头，前方就是出口了。那边的人气显然更旺，但这不是她想要的。于是她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暗处的人也屏住了呼吸，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一阵窸窣声被她灵敏地捕获了，尽管不太熟练，她举起手还是聚了一股水流，水流朝声源处扑去，这回她听到了市政电箱后中更大的响动，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安文悦瞥了一眼电箱上的危险标识，尝试着将水流变得更强，但对方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拔腿便跑。


    “站住！”她无名火起，大吼着追了上去。


    那人身形瘦小，却跑得快，但撞上一阵莫名的强风，险些被掀翻在地。


    安文悦见情况不对，没有追上前。只见迎面走来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长发女人径直朝自己过来，另一个人则是很快制服了跟踪狂。


    “你们两个人什么关系？”女人问。


    “他、他跟踪我。”安文悦的声音自动弱了下去，这人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她偷偷尝试，却无法再操控水流。


    “没有超能力反应，是普通人。”短发女人拖着踉踉跄跄的跟踪狂说道。


    “嗯，报警吧，”她眼神锋利地扫了一眼跟踪狂。


    “我没有跟踪她！我只是……只是偶然出现在这里！”


    “狡辩！我家门口的监控都拍到了，就是你！你——”安文悦举起手中的帆布包朝他砸去，被女人拦住。但她只轻轻挡住了她的胳膊，手中的书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悉数砸在跟踪狂的身上。


    “我什么都没做，走在路上也犯法吗？恰好出现在你家门口也犯法吗？”


    “不犯法，你恰好受伤了跟我也没关系哦。”还没等安文悦反驳，短发女人笑着说道。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跟踪狂吃痛地哀嚎一声，跪倒在地上。“我已经报警了，你大可以跟他们说去，反正没有人看到我动手了不是吗？”


    安文悦彻底搞不清情况了。


    “安文悦，跟我们走一趟。”长发女人毋庸置疑地说道。


    没有商量的余地，安文悦被带到车上。冷静下来后，她很快想到豆苗上的“超能力观察”小组的帖子，从对方的行动来看，她很有可能遇到了帖子上所说的‘组织’。也算她倒霉，刚获得超能力，就被盯上了。


    特意找了这条无人的小路，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临溪姐，去哪？”


    “医疗中心。”


    “好嘞。”路青柠调转方向，调大了车内的音响后，便再没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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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文悦抬眼，顾临溪推开门走进诊室，护士见她来，收拾完桌上的器械后点点头就准备离开。


    “她情况还好吧？”顾临溪叫住护士。


    “血压心跳都正常，状态稳定。”


    “这么晚辛苦你了。”


    护士噗嗤笑道：“你们晚上少加点班的话，我们也能轻松些。”


    门被轻轻地带上，诊室里只剩下了俩人，顾临溪在安文悦对面坐下。


    “孟颖已经失踪了，你现在的处境不安全，好好配合我们对你有利。”


    “我能不能问问，你们会怎么处置我？”安文悦觉得眼前的人没有初见时那样强的压迫感了，于是她鼓起勇气提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别担心，你没有危害到他人，比起如何处置你，现在更重要的还是你的安全。”


    “我有危险？”


    顾临溪点点头：“第一，我们检测到你的PEC已经激活，后天获得的超能力有可能对身体造成不可承受的负担，甚至会因此丧命——我相信你看了这么多超能力的帖子，应该知道这一点。”


    “帖子……你怎么知道——”


    “第二，”顾临溪打断道，“将‘晶石’扩散出去的人，一定会在暗中观察你们的情况，正如我所说，联系你的孟颖已经失踪，下一个难保不是你。所以，为了你的安全，你暂时不能离开我们的监护。”


    “意思是我要一直待在这里？”


    “如果激活的PEC能够重新休眠，你就可以离开。否则，就要视情况而定了，”她看到安文悦露出了不安的神情，又补充道，“不用太悲观，虽然这个情况比较罕见，但我们会尽力让你回到正常生活的。”


    事已至此，安文悦也只能无奈地笑笑。她向后靠在椅背上，鼻子泛酸，眼圈也有些红。


    “我本来就是想要回到正常生活，才相信孟颖的。”


    “我们查到，那个人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半年前就一直跟踪你回家，你没有报警吗？”


    “报了，但因为他一直没有对我有什么伤害的行为，教育了几句也就放回去了。搬过一次家，但又被找到了，学校的宿舍一向很难申请得到，实在是没有办法……”


    顾临溪拍了拍她的肩，放柔了语气：“我能做的不多，但起码在这里你可以放心。”


    “这可真是有点地狱笑话了。”安文悦望天。


    门外有人敲了几声，开门道：“临溪姐，成主任那边让你去一下。对了，阿绫到了。”


    “知道了，”顾临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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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身，朝安文悦道：“一会儿会有人给你安排妥当，往后有什么事找护士就行，她们会告诉我。”


    安文悦也只得点头表示知道了。


    跟着路青柠前往成博洋的办公室，她一面走一面思索：“孟颖到底是受害者，还是本身就是始作俑者中的一员？”


    “刚刚谢哥传来资料，绥港大学查不到孟颖的学籍资料，我也询问了院系的老师，他们都确认没有这个学生。”路青柠回答。


    “晶石的分析结果出来了吗？”


    “技术组正在做。”


    “你还是继续从孟颖这条线索跟进，查查她都在哪里出现过，找到她的行踪。一会儿听听成医生怎么说，看看有没有新的突破口。”


    路青柠叹气道：“安文悦真够可怜的，她也只是想保护自己吧。要是我，绝对把那王八蛋揍一顿，真以为谁都治不了他了！”


    “你不是已经动手了吗。”顾临溪示意她安静。


    “话是这样说。姐，你说……”


    “我不说，”顾临溪推开她怼上来的脸，“干活儿了。”


    “噢。”路青柠鼓囊囊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瘪了，宛如泄了气的河豚。


    “来了？”成博洋看上去像是刚坐下没多久，又站了起来，走到办公室另一边的屏幕旁。动态磁共振扫描的影像已经上传，显示在屏幕中。


    他开门见山地向二人说明：“安文悦的PEC处于激活状态，通过外源诱导素的刺激可以看到，超能力在正常运作中，与她的身体配合良好，能量波动稳定，强度未达到评级标准，符合天赋者的特征。”


    “也就是说，晶石真的有作用？”路青柠惊讶道。


    “和徐铭的情况一样？”


    “目前看来不一样，你也能感觉到吧。”


    “是，安文悦的状态明显稳定得多，她能操控超能力，我以为与个体差异有关。”


    “与个体差异有关，或许也与激活方式有关。这一回看起来更温和，有利于机体适应……”成博洋一边思考一边说，“如果她的PEC永久激活了，那么——”


    “那么她的处境就危险了。”顾临溪面色一凝。安文悦会成为幕后团伙的重点目标，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成功的试验对象的。


    经过对“超能力观察”小组中热门贴的排查，顾临溪等人基本确定了有人在煽动对超能力崇拜的情绪，他们在附和者中搜寻目标，是为了进行一场大范围的试验。


    试验的目的，便是测试激活超能力的“晶石”。


    为了干扰视线，他们还同时放出了“假货”，让真正的测试隐藏在了一起起诈骗案中，白白耗费了行动部许多精力。


    虽然成功找到了安文悦和孟颖，但这场排查行动也被对方察觉，再难找到新的线索。


    “你看，要不要把安文悦转移给超研院？”成博洋放下手中的激光笔，问道。


    “不，她是我们的重要证人，不能让她离开你这里。”


    对于她的回答，成博洋并不意外。


    “那安文悦的情况，我就暂不上报了。”


    “总部那边我会去说——”


    “没必要，”他嘴角扬了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真问起来，我知道怎么应对。”


    “那就先谢谢你了。”


    “对了，”他叫住正要离开的顾临溪，“还有一件事，我单独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