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合上，顾临溪坐在驾驶座的后方，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包括她在内，车里共有三人，坐在身旁的是赫莱，开车的男子头戴棒球帽，年龄不大，是生面孔。两侧的车窗都覆上了一层深色的膜，透过玻璃只能看见内部的景象。


    赫莱脱下外套，顾临溪只见她碰了手腕上的电子表，顿时熟悉的气压袭来，她朝顾临溪轻笑一声，有些挑衅的意味。


    怪不得一直没有发现她是超能力者。顾临溪心下了然。


    “咱们这算是重新认识了吧，”赫莱做出要握手的姿态，“合作愉快啊，顾部长。”


    “客气。”


    顾临溪没有多想，握了上去。谁知对方突然发力，猛地朝她靠近，她的后颈被按住，剧烈的锥痛瞬时麻痹神经，她失去意识倒在赫莱身上。


    “别担心，到了我叫你。”赫莱收起笑容，冷脸推开。


    “莱姐，这样不好吧？”


    简佳明不放心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开你的车。”


    赫莱警觉地盯着顾临溪，她歪靠在车门处，脑袋随着颠簸晃来晃去，直至路程过半，也没有清醒的迹象。赫莱越看越不爽，猝不及防地往她大腿上踹了一脚。


    没想到她不仅毫无反应，反倒因为拐弯的惯性，咚地一声躺倒在赫莱的腿上。


    “废物。”赫莱皱着鼻子低声骂。


    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顾临溪悠悠醒转，她拧了拧发麻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看着赫莱，似乎在等她主动解释。


    “你别介意，我这也是稳妥起见。”赫莱毫不心虚。


    “这是哪儿？”


    从前挡风玻璃看出去，四周一片郁郁葱葱，视线所及范围内，全然不见城市中的高楼。


    赫莱没有直接回答：“Chelsea要马上见你。”


    车子行驶在崭新的山路上，往更深处开去。很快，一组白色的低矮建筑群出现在视野中，光从外观看来，像是城区中常见的产业园区建筑，一走近，顾临溪就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她不由得停住脚步，抬头看去。


    一扇扇密闭的玻璃窗机械地排列，看不见其中的情景。


    “反悔了？”赫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既然是合作，我应该有知情权，”她转过身，双手抱在胸前，“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对我下黑手。”


    赫莱忍住没有发作，耐下性子解释：“这里是Chelsea的实验室，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既然你为我们做了事，我自然也欠你一个人情，我又不是什么公私不分的人。”


    顾临溪不接话，只是沉着脸看她，在她马上要失去耐心的临界点，神情松了下来：“我想也是。”


    开门的是裴连：“Chelsea在203B。”


    裴连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话毕，就转身往里走去，顾临溪从容地跟上。实验室的布局没有什么特别，走在其中甚是熟悉，每扇金属门都紧紧地闭着，似乎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其他的生命气息存在。


    203B到了。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金发的女人双手插在实验服的口袋里，站在电脑前朝他们微笑。她的发音带着明显的口音，语速也极慢。


    “Chelsea？”


    “是我，”她伸出手，“你好，顾临溪。”


    顾临溪没有回应她的友好，直截了当道：“不用客套了，我对您略有了解，愿意合作，也是出于对您的信任。但在这之前，我想明确一件事。”


    Chelsea重新坐下，抬头望着她：“你说。”


    “整个实验室、或者说你们这整个组织里，是不是你说了算？”


    Chelsea毫不犹豫：“当然。”


    “那就好。我的条件是，在不损害身体和生命的前提下，最大化提升我的能力，我完全听从你的实验计划，但你不能对我有所隐瞒。作为交换，我可以在职权范围内为你们提供便利，非法实验也好人体实验也好，我不会干涉。”


    “很爽快，”Chelsea客气的笑容中多了几分赞许，“这也正是我想要的，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ADCA总认为将技术垄断在自己手中，便能让超能力成为稀缺品，超能力者高人一等，其实不然，他们只是害怕被取代。”


    “这是你和ADCA的事情，我不关心。”


    “哦？那你提升能力是为了什么？不想成为最强大的领路人，改变这个世界吗？”


    “领路人？”顾临溪讽刺地冷笑，“与其说是领路人，不如说是你实现野心的垫脚石、得意之作、金字招牌……什么说法都好，我不在乎，也无意改变世界。我只是不想让超研院得到想要的东西，哪怕在你手上失败。”


    “我不会失败。”


    “在你手上死的人不少啊。”


    Chelsea扶了扶滑落的细框眼睛，目光更加清亮：“那不是失败，临溪，是成功的必经之路。”她边说着，走到顾临溪的身边，右手搭上肩膀。顾临溪直直地站在那儿，没有闪躲。


    见此，她满意地点点头：“没关系，你还年轻，以后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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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进吧。”赫莱回身，冷着脸说道。顾临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离她有几米开外，似乎还在防着她似的，让她愈加不爽。


    顾临溪没有走近：“手机可以还给我吗，你知道的，我很忙。”


    “我这也是为你好，顾部长，”赫莱烦躁地眯起眼，“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你很难说清啊。”


    “好吧。”


    顾临溪没再要求，赫莱看着她走近，她的手一直按在脖子后方，像是不舒服。赫莱叫住她，不由分说地撩开她的头发，衣领下方竟有鲜血渗出。


    “怎么回事？”


    “你不是很清楚吗。”


    “放屁，这明显是新伤。”


    顾临溪也不挣脱，从容不迫地从口袋里撕开一包纸巾，血很快被吸干，她随手将废纸扔进一旁的垃圾箱：“是旧伤，估计是因为外力导致裂开了。你紧张什么？”


    她似笑非笑，有几分调侃的意思，赫莱只得松开手：“别磨蹭了。”


    “那我的安全就靠你了，赫莱，”她越过赫莱时弯下身低语，“你会把我安全送回去的对吧？”


    “当然。”


    得到肯定的回答，顾临溪大步走进了走廊尽头的实验室。这个名为“501F 超能力精密检测与分析平台”的实验室占据了整整一层的空间，电动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晦暗的灯光让整个空间看起来深不可测。


    她在黑暗中的视力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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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力只能落在正中央的实验舱上。实验舱由透明的弧形玻璃罩围合而成，内部亮着蓝色的光，功能不明的设备被结构复杂的线路连接着，从顶部垂落，悬挂在其中。从外观看来，实验舱与超研院内那些用于检测能力和天赋的设备大同小异。


    她知道有人站着黑影中，满心兴奋地打量着自己。


    逐渐适应了光线不足，她能看清那人的轮廓了。


    “我准备好了。”她转向阴影中的Chelsea。


    “好，好。”


    Chelsea伸出细长干枯的手，微微颤抖地按下操作台的按钮，顾临溪毫不迟疑地踏进那蓝光之中，脚下的平台升起，底部的机械臂将四肢架到理想的角度，仪器自动匹配完成。指端轻微的刺痛后，血液从四肢开始冻结，向内脏蔓延而去，身体很快失去知觉，思维放缓，但仍保留着意识。她克制着想要闭眼的冲动，睁眼看向模糊不清的远处。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顺其自然地昏睡，清醒状态下，脑波深度检测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大脑被全面激活，瞬时增强到极致的神经反馈如同杂乱无序的高频噪声在颅内横冲直撞，随之而来的是极强的痛觉、五感、情绪……她无法做出身体反应，汗水裹挟着生理性的泪水，滚过脸颊，视线愈加迷蒙。


    最初的紊乱平息之后，仪器会刺激PEC中的每一个节点，记录反馈。在这个过程中，稍有不慎，就会损伤节点，埋下隐患，因此超研院会尽量减少此类检测的次数。


    但她是个例外。这样的检测她早已经历过数次，每个环节会产生什么反应，她烂熟于心，甚至有一套自我平复的方法。


    扫描图像实时生成，Chelsea眼中愈发亮了。顾临溪果然是天赋者，更难得的是，即使没有增幅芯片的加持，她的PEC仍有着超越常人的稳定性，难怪超研院一直将她当宝贝似的藏着。


    这简直是奇迹。


    Chelsea激动地点着鼠标，不断地有新的窗口弹出，数据拟合成直观的图像，她重重地按下一连串代码，最终的计算完成：PEC未开发区域占到了百分之五十以上！


    她难以抑制急促的呼吸，常年埋头于研究工作而憔悴的脸上，此时迸发着神采。


    “太完美了，太完美了……”她的步伐有些踉跄，几乎是扑到实验舱的玻璃外壁上，仰望着悬挂在半空的顾临溪，“我一定会更让你强大，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对的……”


    微弱的蜂鸣几度被Chelsea忽略，情绪稍稍平复后，她才缓步走回操作台前。


    异常波动？她皱起眉头。


    心脏处的光点，显示此处有波动源。光点若隐若现，如针一般插在层叠的血管之间，又与血管壁深深咬合。


    是晶石的辐射信号。


    Chelsea的兴奋彻底冷了下来。照理说，这种大小的晶石，只需要15小时，辐射就会显著衰减，20小时后不可能再检测到波动源。


    但这块晶石与心脏的嵌合程度，显然不是20小时内能够达到的。


    还未及思考更多，她就发现随着对PEC的频繁刺激，晶石的辐射也在增强，在两种波长互相干扰之下，PEC的稳定性骤然下降。


    她当机立断，立即中止检测。


    “赫莱！把屏蔽器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