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德正在帮林芙整理她的手稿，时不时会跟她讨论，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两个人各自在房间的一侧看书写稿。


    当师兄抱着林芙需要的资料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没地方下脚。


    克莱德所在的这边，所有资料都放得整整齐齐，他坐在茶几的这一边，翻看林芙之前所做研究的手稿，帮她修正一些小错误，或者提出自己的见解。


    而林芙则坐在克莱德书架的前面，周围堆满了各种书，为了节省时间，林芙也不自己动笔去写字了，而是挥动魔杖，让魔法代替她去记录，这对于施法者的脑速的要求极高，因为她需要同时控制魔法和脑子的想法，一个控制不好，就可能写出来的东西毫无意义。


    师兄看到浮在空中自己动起来的纸笔，不敢多打扰脑子正在高速运转的林芙，只能轻手轻脚地把资料放在克莱德教授面前，对克莱德做了个手势，就悄悄退了出去。


    “咳咳……”克莱德的咳嗽声传来，林芙控制魔法写下最后一句话，连忙放下手头上的事务，转头看向克莱德。


    “老师，您还好吗？”林芙从书堆里探出脑袋。


    克莱德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虚弱，靠在沙发椅背上，闭上眼睛。


    林芙合上书，提起裙摆，跨过高高的书堆，走到克莱德的身旁，帮他倒了一杯热茶，结果自己的手一抖，热茶洒了出去。


    刚刚高度集中地使用脑子，还不觉得有什么，一旦休息下来，她的身体就开始有了反应。


    这本身对于她来说，就是极大的消耗，但是林芙心里有数，她现在还年轻，还能承受得来。


    林芙不着痕迹地擦去落在茶碟上的茶水，然后端着茶，放在克莱德的面前。


    克莱德对于外界的感知已经没有那么敏锐了，但他也知道，林芙该休息了。


    “咦？”林芙拿起桌上被克莱德圈点的手稿，和之前在克莱德借给她的书上看到的批注一样，克莱德会给她写上修改意见。


    克莱德掀了掀眼皮子，握住林芙的手腕。


    林芙放下手稿，疑惑地看向他。


    “陪我休息一下。”克莱德抬起手，用了一道风系魔法，把刚刚师兄进来时没关好的门关上。


    林芙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


    夕阳从他们的身后照射进来，两人依偎的影子落在身前，林芙嗅着他身上冷冽又让人安定的香，扫去一身的疲惫。


    林芙其实知道，克莱德的时间不多了。


    今天送来的饭菜里有一道菜，厨师似乎放错了配料，于是这道菜特别咸，齁到了林芙的嗓子，让她不断喝水。原本林芙还想和克莱德开玩笑，但是却见他神色如常地吃下饭菜，她就知道，克莱德已经品尝不出味道了。


    林芙从苏琳娜口中得知，诅咒便是如此，越接近期限，他就越痛苦。


    所以她想再快一点，让他少受点苦。


    “林芙。”克莱德突然唤她的名字。


    林芙应了一声，“嗯？”


    克莱德攥紧了林芙的手，他缓慢且迟疑地又唤了她一声，“林芙？”


    林芙察觉到不对劲，坐起身，“克莱德？”


    在克莱德的世界里，他像是被使用了无声魔法，整个世界变得特别安静，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克莱德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但他的小姑娘却不淡定了。


    林芙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克莱德抬起手，捧着她的脸，“别哭，没关系的。”


    林芙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决定，所以在克莱德看来，他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人间了。


    而作为一个被诅咒的神明，他的神格不稳，无法与自己的神后共享神格，他不能跟林芙长相厮守。


    他们的时间，只有这一辈子了。


    “我听捷森院长说，你想参加年底的答辩。”克莱德以为林芙最近的反常，是因为她想早点毕业，所以才这么急着写自己的论文。


    林芙低着脑袋，没有抬头看他，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


    “我想看着你毕业。”克莱德轻轻地帮她揩去眼泪。


    林芙吸了吸鼻子，终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克莱德，说：“老师，您知道光明学院在读期间，不允许结婚吗？”


    克莱德虽然听不见了，但他还有一只林芙借给他的眼睛，他辨认出林芙的口型，错愕地看着她。


    “如果我毕业了，您会娶我吗？”林芙眼睛还含着两泡眼泪。


    若是放在以前，克莱德一定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但是现在，他拿什么给她幸福呢？他是一个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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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人，他死后便会回到黑暗神域，做一个奄奄一息，等待沉睡的神明，她嫁给自己，不就是在守活寡吗？


    难道他要为了这一时之欢，葬送她的未来，让她一辈子都活在等待之中吗？


    克莱德的心脏疼得几乎要撕裂，他从未想过，原来爱情让人这样痛苦。


    林芙咬着下唇，见克莱德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明明拒绝的话就在嘴边，但是克莱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很爱她。


    所以根本无法拒绝。


    林芙环绕着他的脖子，亲吻他的双唇。


    明明已经失去了味觉的克莱德，却在她的眼泪湿润了他的唇时，品尝到了既苦涩又甜蜜的味道。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时间像是不会流逝，又像是在飞速流逝，他们对于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了。


    月亮升起，血色已经将它完全染红。


    所谓的红月之夜，来临了。


    光明神殿。


    安格尔坐在光明神像前，背对着神像，手肘撑在大腿上，捧着脑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明明约好了，在这个时候见面的。


    天象的异常，让所有人都集中到了佩利斯帝国的广场，此时看守光明神殿的人寥寥无几，却也都被安格尔催眠了，所以这里显得异常安静。


    突兀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安格尔抬起眼帘，看向站在下方的白袍女人。


    苏琳娜与他隔空相望。


    “光明神冕下，许久不见。”


    安格尔的心跳因为她的一句话，不自觉地加速，但是很快，它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他的灵魂一分为二，割裂成了两个。


    一个灵魂叫嚣着，他是爱她的，他无法失去她。


    另一个灵魂却在说，一切都是假象，她爱他是假的，所有的都是假的。


    安格尔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画面，大多数都是与艾莱娅欢愉的画面。


    还没来得及细想，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林芙牵着克莱德的手，闯进了光明神殿，第一眼看到苏琳娜和安格尔遥遥相望，便猜到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候。


    “不好意思，马上就好。”林芙这个时候还记得礼仪老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