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将军从宫中带走太医，宋婉诞下皇长孙的消息自然在宫中传遍。


    最近前朝后宫糟糕事一大堆，宫中气氛压抑窒息到了极致。如今消息传来，皇上喜不自胜，差人送了不少好东西不说，索性带着宁贵妃大张旗鼓地去了丞相府，看望唯一的孙子。


    虽说徐氏已死，琅玉被关在宗吾狱，可皇上终究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还是让人把消息带到了宗吾狱，据说琅玉听到消息后竟大哭了一场。


    可到底是难受还是内疚，也无从得知。


    他看孩子的间隙也嘱咐宋婉，让她安心坐月子，孩子的一切吃穿用度皆从宫中调拨。不仅如此，宁贵妃也从内务挑选了几个颇为得力的嬷嬷到丞相府，一方面是为了照顾宋婉的身体，一方面为了照顾孩子。


    皇上表示，带不带孩子去看望他的父亲，全看宋婉心中意愿，他不做强求。


    提及琅玉，宋婉脸色略微绷紧了些，不过很快就释然。承诺会时常带着孩子去看他的父亲，绝不会剥夺琅玉做父亲的权利。


    对此皇上甚是欣慰，他也希望孩子长到一定年岁，可以带到皇家学院进行学习成长，届时他会亲自参与孩子的教育，绝对不会让他长成琅玉那般。


    许是他的第一个孙子，还是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宠爱的。


    看完孩子，宁贵妃在屋内和宋婉说体己话。皇上则出去与宋丞相聊天了，好歹是做过亲家的，抛开君臣这层关系，两人在诸多方面也颇有话题。


    只是未曾想，二人刚一到后院，便看到一个素青色罗裙的姑娘拿着小孩儿的东西往宋婉屋子里跑。


    熟悉的面容一闪而过，让他瞳孔一震……


    “方才那人是……”


    宋丞相脚步一顿，心里“咯噔”打鼓，强行镇定下来笑笑：“府上新来的小丫鬟。”


    皇上点点头不再说话，见识过多少人或事，宋丞相的反常他又怎会不知。


    小丫鬟的服饰与打扮怎会如小姐那般精致奢华？


    那张熟悉的脸，再加上这段时日林画与琅月偶尔间说的那些话，让他不得不怀疑，或许他们真的隐瞒了些什么。


    原以为只是为了气皇后的那些话，说不准是试探与提醒也未可知。


    宋丞相心里惴惴不安，寻思着等皇上走后与安王爷通个气，却未曾想皇上与宁贵妃离开后径直去安王府堵着人问了。


    对于皇上的到来，琅月与林画二人有些始料不及，尤其是看着他神色凝重的样子。


    二人都不笨，听说他去了宋丞相府上看望孩子，如今又瞧见他一脸正色地出现在这儿，联系起来，估摸着是流泠暴露了。


    两人面面相觑，站在一侧都不说话。


    宁贵妃不知发生了何事，喝着辛怡端来的茶笑笑：“皇上说着要来瞧瞧你俩，本宫想着这宋婉孩子都生了，你俩什么时候也给宫中添添喜事啊？”


    “儿臣之前生病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在怀孕这方面可能会苦了林画。不过宁娘娘放心，我们已经瞧过郎中了，在子嗣方面一定多加努力。”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太医院拿。”


    提及琅月的孩子，皇上脸色瞬间有些松动，“瞧你那病恹恹的样子，孩子的事尽力而为。你俩还年轻，身子好了孩子自然也就来了。”


    “多谢父皇关心。”


    寒暄过后，皇上让他俩坐下，直奔主题：“知晓朕今日过来是为何？”


    琅月点头：“大概猜到了。”


    “说说吧，那女孩是谁，查到了什么。”


    宁贵妃看着两人打哑谜，林画却毫无疑惑之色，估摸着也是知情的。


    既然皇上亲口问了，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才对，于是放下茶杯正襟危坐，神色也敛了些许。


    “父皇心中可有猜测？”


    皇上脸色一沉，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与自己打哑谜？


    “父皇别误会，兹事体大。之所以没有将此事告知您，是因为我与琅月也只是查到了一部分。事情已经太过久远，很多细节尚未清楚。况且此事太过荒谬，如若父皇心中没有猜测，我们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您会承受不住……”


    林画直言不讳，为他做足心里建树。


    听言皇上竟兀自一笑，心中大概有数，左右不过很难相信便是，不过还是拿出一国之君的霸气与威严，蹙眉道：“这么多年打打杀杀尔虞我诈也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是朕无法承受的，尽管说了便是。”


    “父皇看到的女孩儿应该是流泠。起初见了她，林画说是与儿臣相似，只是仔细看着不难发现，那双眼睛与您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得了命令，琅月将发现流泠后所查的所有事一一告知。


    提及皇后有胞妹在倭国长大，流泠被宫中嬷嬷抱着逃难到吴城，还被追杀，以及流落戏班子后性格懦弱被欺负，皇上越听脸色阴沉得越多。


    今日在丞相府里跑得急匆匆的女孩儿已然脱胎换骨，不像林画所言那般低眉顺眼，想来这段日子宋丞相将她保护得极好。


    而自己，这个父皇，原本应该给她父爱的，却毫不知情。


    宁贵妃深呼吸一口气，端着茶杯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一切。


    难怪琅月前些日子几次三番询问皇后以前的事，原来在那时候他便已经与这个叫流泠的女孩儿相遇了。


    若真如琅月所说，流泠才是皇家公主，那么琅璋……


    她闭上眼想都不敢想，纳氏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混淆皇室血脉！


    不，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个纳氏就是假货，真的皇后或许早就在多年前已经被掉了包！


    难怪……难怪一向好酒骑射的人突然之间变得温顺乖巧；难怪一向豪爽大气的人竟如此自私善妒；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皇上，这……”


    她看着皇上阴恻恻的脸，可怕得都要结冰。四下寂静，众人屏住呼吸，不知该作何应对。


    沉默良久，似是想起什么，林画继续说道：“父皇，既然事情说到这个份上，儿臣索性就将所有的疑惑全都告知。之前您告诉过儿臣江城名门被灭事有蹊跷，儿臣斗胆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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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猜想。”


    皇上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林府被灭当日，儿臣被父亲藏于床底，在宫中侍卫离开之后。林府迎来了第二波蒙面黑衣人，将林府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似是在寻找些什么东西。”


    话落，宁贵妃才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所以林画并非毫无背景的江湖游医。


    而是……当初被灭门的罪家遗孤？看情况，皇上似乎早就知晓？


    “为何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因为儿臣在林府曾见过欣美人！”


    皇上心底大骇，竟是如此？


    所以欣美人见了林画第一眼便置人于死地，想来当时便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


    “废后纳氏若是在倭国长大，欣美人又是倭国人，那她俩有关系是必然的。”


    宁贵妃总结，“如果说林画在林府瞧见的那人是欣美人，那么去年江城多家名门被灭以及盈才人自缢之事也颇有蹊跷，与废后纳氏应该脱不了关系。”


    “宁娘娘睿智，我想这一切都应该与当年真假皇后一事有关。”


    说罢，屋内又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等着沉默不语的皇上开口。


    “给我查！”


    掉包皇后，混淆皇室血脉，若真如此，当年参与此事的所有人都得统统查起。


    “皇上，据臣妾回忆，皇后生产之后，她身边的宫女与嬷嬷大多已经遣散出宫，再想找到实属不易。”


    宁贵妃说道，“方才林画提及去年江城名门被灭一案，或许可作为突破口。”


    “宁娘娘说得是，在宫中侍卫离开之后，一批倭国人前往林府翻找，具体是何物或许跟此事有关。”


    琅月解释，“父皇若是要查，儿臣斗胆自请前往江城，替父皇排忧解难，也为……林府昭雪。”


    皇上看向琅月，最终点了点头。


    只是事关重大，不宜打草惊蛇，还需从长计议。对此，他表示会暗中支持琅月的行动，一切行动以安全为底线。


    “此事你们二人做得不错，事情未查清之前的确不宜大过宣扬，这是对那孩子的保护，也是对皇室的保护。”


    皇上难得地夸奖了他俩，“不日朕便会将琅璋放出自省堂，且恢复他太子之位。这段时间朕会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你们便趁机前往江城查清此事。”


    二人郑重点头，看来决战时刻不日便会到来了。


    “安排一下，让我见见那个孩子。”


    这话是对着林画说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鼻腔。许是父女连心，想起自己有个女儿流落人间，受尽屈辱，内心的愧疚与亏欠更甚。


    林画听得有些酸楚，堂堂一国之君，见自己的孩子竟还要旁人安排。点点头便让辛奇架着马车前往丞相府将人悄悄地带了过来。


    宁贵妃一直待在宋婉屋里，并未瞧过这个货真价实的公主，还担心是否有问题。


    可当流泠真正出现在她眼前时，才恍然大悟，为何皇上与琅月如此笃定这个女孩就是真公主了。


    实在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