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香市贵馨小区。


    暖气已经停了五天，尽管不开门不开窗，家里的温度也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度，燃气早就停了，家里人每天在被窝里啃着提前做好的饼子馒头，就算这样，体温还在不停的流失。


    并且，室温也在不停降低。


    第五天，终于受不了了，贵馨小区一群业主纠集着找上了物业。


    像这种小地方，物业工作人员都是本地人，毕竟这工作既麻烦又工资低，要不是离家近谁会来做？


    贵馨小区物业人员，其中就有好几个本小区的业主。


    找物业的业主们敲不开物业的大门，索性砸门进了物业大厅，里面空无一人，没办法，业主们找了在家的一位物业人员，打算问问。


    敲了半天门，里面才开，一个裹着被子的人打开门，出门后又果断把身后的门闭上了。


    “怎么了？”这个物业人员也没啥好气，刚开始业主们也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但想想正在挨冻的家里人，还是鼓起了勇气，毕竟刚刚敲门撬锁的勇气还没有卸光。


    “怎么了？我们还想问你，怎么没暖气了？！”


    “没暖气你们问我？你们去问供暖公司啊？我去哪里帮你们变出暖气来？”物业人员翻了一个白眼，丝毫没有落下风。


    没有一个服务业人员能不落满肚子气，就算自己本身是业主也一样，何况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过来，更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的气虚。


    这，业主们心虚了一瞬，很快又迸发出怒气来。


    “我们的物业费可都交了！”“收那么多钱！”“这本来就是你们的职责！”……


    “好了！”女人一忍再忍，怒气终于勃发，“你们找我有啥用？我能管得了供暖公司吗？我家还冷得不像话，我要能管的着早就让他们供暖了！”


    一群人顿时吵的人仰马翻，物业人员的家人也出来打圆场，最后两拨人说定要一起去供暖公司理论。


    同样的场面发生在松香市各大小区中，最后的结果是都一致的，今年的取暖费已经交了，那大家就都要供暖公司给个恢复供暖的准话。


    毕竟现在气温太低了，停暖几天很多人都生病了，吃不饱睡不暖，小区里很多老人熬不过这一关，这几天仅贵馨小区就出了四桩丧信。


    在愤怒中过了一夜，第二天，业主们穿上家里所有的厚衣服，顶着大风暴，步行去了供暖公司。


    供暖公司全部停摆，窗口一个人都没有，这是当然的，这天气也没人会上班，但供暖公司园区离市区实在是太远了，在这种天气下走到郊外无异于找死。


    可想想现在的室内温度，想想家里浑身发抖的家里人，业主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朝市外走去。


    市区内比乡村有个好处就是高楼很多很密集，大风在这些高楼面前都会被刷去三分威力。


    但住在高层的人可糟糕了，尤其是家里安装了落地窗的，本身在极低温下玻璃就非常脆弱，再加上大风暴，几下迅猛的风势就带着冰粒击碎了整面窗户。


    幸好虽然这些天供暖厂还在供暖，但暖气温度已经一日比一日低，大家为了取暖也用旧衣服床单包裹住了窗户，否则大风会毫不留情的连人带家具裹跑的。


    这并不是无稽之谈，贵馨小区就有一个高层独居的人被裹了出来摔到地上，他住24楼，土地又坚硬的像钢板，这个人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带着他年轻的人生及未实现的梦想死在了这片土地上。


    如果是末世刚开始，邻居们或许还会嗟叹他的年轻，同情的为他落泪，但现在末世来临两个月有余，所有人多余的情绪已经消耗在咬也咬不动的干粮上、再干渴也喝不到的水源上、笼罩着臭气的马桶上、寒冷迫人的天气上、和遥遥无期的绝望上。


    实在没有再多一些的情绪给这个年轻人，他躺在那里三天，最后是差一点就彻底摆烂的物业人员带着保安用他家的被子一裹，放在了小区杂物间。


    没有埋，现在没人挖得动地。


    这好像是最后的文明光辉，把他埋葬以后，第二天，供暖公司的管道就没有再散发出一丝热气。


    业主们互相搀扶着，唾骂着，路上不断的有人加入这条黑色巨龙，到后半程路，大家连唾骂都提不起兴趣，只是一味的走着，走着。


    供暖公司有人，厂区一片黑暗，但那小房子里还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从天亮走到天黑，大部分人的身体早已僵硬，他们全凭着一腔怒气支撑着身体向供暖公司走来。


    这时候，看见那亮光，让他们想起热乎乎的屋子、香喷喷的饭菜、欢笑的家人。


    他们顿时感觉脚趾发痒，四肢僵硬，这是要起冻疮了，他们想，没关系，等有了暖气，就能在热乎乎的房子里好好养养，坐一壶热水好好泡泡，冻疮会好的。


    接着，好像接到了谁的号令，又好像不约而同，这条沉默的、黑色的长龙翻越高高的防盗门，朝着那亮着一点亮光的小屋跑去。


    ‘快些过去’‘过去’‘过去就好了’‘什么都能解决了’‘走’‘走’


    走。


    等他们翻越围栏，踹开那扇小小的们，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炉子，旁边堆着一堆小小的煤堆，一个五六十的老人坐在炉旁，看着那一壶开水。


    看到他们冲进来，老人惊恐的蜷缩着身体，看着这群表情麻木动作一致的人。


    他们有的套着头套，有的没有，有的带着手套，有的没有，但无一例外漏在外面的皮肤都红肿发紫，涨的高高的。


    “煤！”“为什么不供暖！”“我们交了暖气费！”“有人冻死了！”


    但无论他们说什么，老人只是一味的发抖，摇着头。


    屋子里的人越挤越多，氧气渐渐从这个房子消失，取而代之的另一种气息，一种更易燃易爆的、不可控制的气息。


    老人蜷缩在角落里，看着这群人从质问、怒骂到互相攻击，直到第一个人抓起了一旁的煤炭，其他人就飞扑上去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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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这件屋子里爆发出惨烈的斗殴，这群人互相殴打，用牙咬用手撕，仿佛对面的不再是人类，不是邻居、同乡、路过笑一笑的好心人。


    而是仇人、抢匪、你死我活的敌人。


    不知道是不是幸运，这场斗殴——不，屠杀。这场屠杀没有波及到一旁的老人，他像一个史官，静静的看着新秩序的产生，这个秩序的名字叫做混乱。


    过了不久，也许很久，这场战斗的胜利者站了出来，他作为代表站到老人面前，问到：“煤都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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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豪庭是松香市这个小城中有名的豪宅。


    开盘的就是松香市第一大地产商，小区位于这个城市的最中心，园内绿树如荫小桥流水，不仅有仿古造景，还有游泳馆健身房大超市，这里不仅像个小区，更像个小的国度。


    此时，往日豪华干净的小区内处处是煤灰，小区的别墅旁东一垛西一垛堆着煤炭和食物，此时却没有清洁工来收拾了。


    小区内的楼王中，暖意融融，有人在客厅悠闲的下棋，有人在露台内吸着雪茄，高谈阔论。


    其中，围棋桌前围的人最多。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像小区里的叔叔阿姨，平静安宁的边玩边聊。


    “这次我们要感谢宋宁啊！要不是他及时提出意见，我们不一定能把煤都运过来。”


    “是啊，好小伙子！”


    “……可还是有一部分没来得及运过来，我听说煤厂那老头这些日子一直在烧，太蠢了！”


    “欸……，不要这么说嘛，本身当初就是因为他老实才一直让他守在那的，何况人家怎么说都是交了暖气费的。”


    “今年收费就不该那么早！现在钱像废纸一样，便宜——”


    这时，别墅外传出闷闷的声响，几个在露台吸烟的人惊慌失措的跑进来。


    在末世，也是可以买到一些东西的，这栋别墅的露台早早就被玻璃封了起了，只开了一个小窗以供烟气流通。


    就算这样，在露台吸雪茄的几人也披着一条裹着貂皮的毛绒围巾，又气派又保暖。


    但一向气派的几人从露台跑下来时，围巾被随意丢到了身后，又被重重踩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路边二十一条买的。


    “出……出事了！”


    “有人跑进来了！”


    “好多人……黑压压的，像是……像是蝗虫！”


    豪华的大厅里，原本安详的气氛被打破，一群大人物急的团团乱转，最后跑到了露台偷窥着外界景象。


    蝗虫，有些精准的形容，这个小区里现在充满穿着灰扑扑衣服的人，他们不发出声音，只有脚步落地的声响。


    “不要怕不要怕，”刚刚众星捧月的男人搂着他的妻子，互相汲取着勇气，“东西都在外面，他们拿了就会走。”


    灰扑扑的人群遇到了门外的煤山，出现了短暂的骚动，接着，依旧朝别墅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