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尽欢老师杀青快乐！”


    工作人员抱着一束鲜花出来，徐尽欢双手接过。


    战损装的徐尽欢头发凌乱，情绪大起大落之后是无限的疲惫，她已经干裂的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谢谢大家，谢谢龙吟湾，谢谢所有演员，我真的很爱这部戏，也很爱……燕娘。”


    徐尽欢说到后面语气哽咽，深深鞠了一躬。


    作为导演的明澈认为燕娘这个角色不能哭，所以徐尽欢的情绪直到此刻才通过眼泪宣泄出来。


    接下来是漫长的拥抱跟合影，跟一众演员抱完之后过后，徐尽欢主动找到了明澈。


    徐尽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地站在明澈面前，低头不敢看他的脸，她怕自己看一眼就又哭出来了。


    虽然需要明澈换上戏服陪自己的只有那么几场戏，但是燕娘丈夫这个角色能找到的痕迹实在太少了。


    在刚刚结束的那场戏里，燕娘对男人的执念释怀了，但是徐尽欢没有。她能找到只有明澈。


    徐尽欢一米七，在女艺人中已经是比较优越的身高了，此刻她的额头却只到明澈的喉结处。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尴尬，徐尽欢只能用力将头往下埋。


    现在的徐尽欢不想考虑自己是不是因戏生情，又或者是还没出戏等乱七八杂的原因，她只想在结束之前好好抱抱面前这个人。


    徐尽欢双手从明澈的臂弯下穿过后反抓住肩膀，然后放任自己在他的怀里失声痛苦。


    明澈僵住了好一会儿，才一手环上徐尽欢的腰，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安慰。


    在这样即将离别的时刻，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明澈只好一直重复拍背安抚的动作。


    直到徐尽欢情绪逐渐平复，她才从明澈被打湿的胸口前抬起头。


    感受到怀里人的动作，明澈低下头来，上扬的眼尾此时仍然挂着泪珠，里面似乎盛满了足以淹没一个人的悲伤跟无奈。


    明澈抬手为她拭去眼泪，那是他在梦里曾经吻过的位置。


    ……


    燕娘的结局终于还是到了播出这一天，饿坏了的观众在评论区使劲嚷嚷，各自抒发内心的情绪。


    “一想到今晚就是燕娘的结局，我就想哭!”


    “楼上的姐妹我懂你，我在论坛里看到有人做了详细的对比图，那个男人是燕娘丈夫的可能性极低，一想到这个我就心疼燕娘。”


    “本来刚看到结尾的时候还以为燕娘这次终于等到了，没想到又是一场空欢喜，导演你没有心！”


    “这部剧的受众真的很广，我八十岁的奶奶最近每天起床都会问我今天有没有龙吟湾看。”


    “我也是，我刚进一个新的班级，不聊这个跟同学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


    燕娘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条晃晃悠悠的船上，救下自己那个男子正在船尾杀鱼。他已经摘下了面罩，并不是燕娘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


    不过这人燕娘瞧着也有点眼熟，既然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她也就打着胆子打量了起来。


    “燕娘，近十年没见，你可还认得我？”


    那人就着河水洗干净双手，起身面带笑容问燕娘。


    燕娘努力从自己的记忆里寻找，想要翻出对得上号的人名。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指着黑衣男子激动地说：


    “是你，瘦猴，你是瘦猴！是你吗瘦猴？”


    瘦猴正是当初跟燕娘丈夫一起出海的人之一，听到这个久违的外号，他脸上的笑更加真切。


    “是我。”


    得到肯定的回复，燕娘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既期待又害怕地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瘦猴偏过头不敢看燕娘了，低声回答道：“只有我一个回来，二哥跟马哥都没了……”


    瘦猴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燕娘这才知道，原来男人当初是又去参军了，只不过参的是反军。


    “我就知道，我燕娘的男人，不是个贪生怕死的软蛋。”


    燕娘说这句话时是笑着的，只是笑得比哭还要悲伤。


    左右燕娘已经知道结果，瘦猴继续讲说三人后来的经历。


    反军乘船一路北上，然后从长江中下游上岸。


    这些年的反军多如牛毛，每年一茬又一茬地冒出来又被消失。


    老百姓没那么在乎皇帝姓什么，也就没多关注这些。他们只知道哪个势力喜欢趁火打劫，哪个势力没啥真本事一会儿就被打散了。


    很不幸的是，瘦猴三人所在的反军只是一支不成气候的反军。


    他们效忠的是皇帝的第十四个皇子，上岸后才知道这个倒霉王爷已经死掉了，下命令的其实是另一个王爷。


    他们这群人，从上船的第一刻开始就注定是要死的。


    反军上岸后被正规军包抄，来了一个瓮中捉鳖，战术跟燕娘男人侥幸逃生的那一战极为相似。


    极为相似的战术，不断倒下的战友，燕娘男人知道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的。


    他怒吼一声，拿起手动的兵器冲向敌军想最后带走两个人头，身体却中了数剑。


    另外一个马脸的死法也大差不差。


    三个人中只有藏在死人堆里的瘦猴活了下来，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活着回去。


    但是回来得要盘缠啊。


    瘦猴只能趁着敌人打扫战场的间隙，从死去战友的身上扒拉下点东西拿去典当。


    瘦猴摸到燕娘男人时，神色哀戚，但最终还是下手了。


    那么都个日日夜夜朝夕相处，瘦猴当然知道他身上藏着好东西，他将手伸向男人的衣内，突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攥紧。


    “啊……三……三哥，你现在是人是鬼啊？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不要怪我……”


    瘦猴被男人突然回光返照地抓住要偷东西的手，一时差点被惊得叫出声来。


    男人的声音气若游丝：“我的钱，你每个月拿点给燕娘，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瘦猴呜咽着说好，那只紧攥着自己的手才放下。


    燕娘听完这一切之后，感觉自己的心酸胀的厉害，她问瘦猴：


    “所以每年我生辰，那些银子都是你拿来的。”


    瘦猴点头，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


    燕娘却站起身说：“知道了，你靠边停船吧，我得回去。”


    瘦猴又急又担心：“你可是要回去找你那两个孩子？我都知道，哪又不是你跟三个亲生的，大不了你再抱两个回来就行了……”


    燕娘打断道：“侯金，我男人不是贪生怕死的软蛋，我也不是。”


    听到燕娘喊自己大名，瘦猴不由得神情一震。他在这世间已经是孑然一身，父母双亡，媳妇改嫁，唯一的念想就是替兄弟每年送点钱。


    燕娘捡起地上的八斩刀，重新撕了条布将刀缠紧，“送我回岸上吧。”


    燕娘赶回龙吟湾的时候，落单的陆垚已经被追到了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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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娘跟瘦猴一起将人撂倒救出陆垚，带着她找到陆淼等人。


    五人组加上一个瘦猴，才刚汇和，搜查的强盗就找了过来。他们以为这已经是极度的困境了，殊不知官兵也紧随其后。


    “哈哈哈哈，援兵来了，尔等还不怪怪束手就擒。”


    高个强盗止不住狂笑，谁住官兵中的将领一个长枪捅穿了他的身体。


    “众将士听令，百姓举报水岸客栈窝藏流窜作案的强盗，人赃并获一个不留！”


    跟朝廷这些官员合作，永远不缺被一网打尽的戏码。


    强盗团伙以为燕娘等人为鱼肉，自己是刀俎，其实他们也是要被吃掉的一碟子肉罢了。


    六人躲避的这一处院子燃起熊熊大火，四周除了大火就是敌人，他们已经无处可逃。


    忽然，燕娘在墙角处发现了一个狗洞，燕娘让瘦猴从这里爬出去，瘦猴却不愿意一个人走。


    “勇敢不是留下来等死，义气也不是，你赶快出去搬救兵才是正事。”


    瘦猴依言爬出去，剩下五人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尽量为瘦猴争取时间。


    陆垚陆淼是长剑，燕娘是只剩下一把的八斩刀，胡三姐是带毒的袖箭，胥沧则是鸟嘴铳。


    胥沧夫妇手中暗器的优势在这样的夜晚里发挥了极大的优势，尤其是胥沧的鸟嘴铳，还能填充火药，具有极大的威慑力。


    所有人都在忙着坐在，没有人注意到燕娘的不对劲。


    燕娘的嘴唇泛白，脚步虚浮，她黑色的外袍像被水浸发了一样厚重湿黏，正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流着什么。


    燕娘最终倒在了援军到来前一刻，没有留下一句话。


    ……


    徐尽欢的微博工作室在这集播出的同时，也晒出了一段杀青vlog。


    里面记录了徐尽欢进组第一天的剧本围读，后来的打戏花絮，再到杀青那天徐尽欢强忍泪水的模样。


    没有刻意的煽情，甚至背景音乐都很克制地用了较为欢快的节奏，但是《龙吟湾》的观众在最新一集结束后看到这段视频依然会落泪。


    “我从上周开始，就一直在等一个结局。我只是等了一个星期就这么难受了，燕娘等了十年，得有多伤心啊……”


    “导演跟编剧最后已经是留情了，燕娘跟她丈夫都曾因为那笔从死去战友身上拿的钱内疚，后来瘦猴也拿走了燕娘丈夫的钱，有种命中注定的be感，但却让人觉得圆满。”


    “瘦猴可以收养水生跟水漾，这样他们就都有家人了，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


    “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燕娘那一对八斩刀最开始被她保养得又干净又新，后来燕娘死的时候刀也坏得不能再用了。”


    “我也知道这个结局对燕娘来说是难以避免的，但我就是忍不住伤心。”


    “你看徐尽欢杀青时红肿的眼睛就能知道，她也曾为了燕娘跟她那个没有名字的丈夫伤心吧。”


    明澈刷到这条评论之后，又重新看了一遍徐尽欢杀青的vlog。


    一边看，一边回忆起那天徐尽欢哭够了之后就果断松手，后退半步对自己说：


    “明导，咱们更高处见。我会努力演好每一个角色的。”


    小姑娘刚哭过的眼睛很湿润，那是好演员跟角色共情的标志，他由衷地为她感到骄傲。


    只不过，明澈觉得刚刚还温暖满足的怀抱现在空落落的。


    故事已经结束了，他想，自己得去旅游一下换个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