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作品:《牵星动

    客房中没有放水,牵星动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顶着这一脸血踏出房门,便也学着明诚,翻窗跃了出去。


    窗外是一条无人的小巷,走了一段,路的尽头是一条河,台阶下有个老妇人在浆洗衣裳。


    她走到台阶下,蹲到那老妇人身旁,掬起一捧水洗脸。


    淡红的血随着河水流走。牵星动丢了一块石头,看着它溅起雪白的水花,慢慢翻滚着沉入河底,觉得好玩,又丢了一块。


    这次的石头有点重,水花溅了她一脸,她咯咯笑着抬袖擦了,心情分外愉悦之时,却听到身旁的老妇人怒骂:“搞什么?走开,别捣乱!”


    老妇人大概是把牵星动当成了来故意捣乱的小少年,挥手驱赶她。她被推了一把,脚下不稳,正想站起来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刻意放松了身体,任凭自己像一块石头那样摔入水中。


    老妇人吓得大叫一声,赶忙趴到岸边伸手去抓她,牵星动拍开她的手,闭上双眼,假装自己真的是一块石头,身躯慢慢随波逐流而去。


    “有人落水了!”


    以为是自己将人推下了河,老妇人惊恐万状,连声喊着:“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可惜此处人少,她呼喊半天,竟没一个过路人能听见。就在老妇人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下水去救人时,她忽然看见牵星动动了动胳膊,划拉两下水,悠悠荡荡漂向了岸边。


    随后没事人似的爬上了岸,提起衣角随意拧了拧水,头也不回地走了。


    脑子有病吧!老妇人虚惊一场,差点吓出心脏病,一边暗骂一边继续洗衣去。


    “哎哟,我衣服啥时候也掉水里去了!”


    ——


    做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牵星动估计把脑子也泡坏了,她忘记应该原路返回才对,直接就从客栈正门走了进去。


    大堂内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是这里的住客或者伙计。小盛一直注意着客房里的动静,见牵星动居然从外面回来了,她很是疑惑。


    “你不是在……”她看看客房,又看看浑身湿透的牵星动,“怎么会弄成这样?是不是那两个妖道为难你了?”


    “没有,没有。”牵星动打了个哈欠,“方才有点热,去河里洗了个澡。”


    这借口找得太不走心,小盛再单纯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她只能认为是牵星动又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觉得她可怜,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她叹气道:“姑娘若是累了,还是趁早歇一歇吧。过了今日消息传开,恐怕就歇不得了。”


    不仅会有慕名前来一睹“神仙”真容的百姓,还有马员外与官府即将找来的麻烦……


    这一天过得充实,牵星动回了房间倒头就睡,再醒来又到了次日晌午。


    她推门出去,站在廊道里伸了个懒腰。


    门外不知何时放了一个布团,牵星动提到耳边晃晃,听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将其打开,里面是一件熟悉的器物。


    三清铃。


    三只铃铛中只剩一枚坠着铎舌,她将三清铃放回房间,重新出了门。


    房间在二楼,一低头就能看见大堂里忙忙碌碌的客栈伙计。


    牵星动伏在栏杆上,喊了一声:“小盛!”


    正巧小盛路过,两手端了六只盘子,耍杂技似的。她抬头高声打招呼:“姑娘醒了!有什么需要的吗?”


    “要一盆热水。”她说。


    很快,小盛端着一盆热水上来,给牵星动放在门口,正要走时忽然被她叫住了:“等等,先别走。”


    “还有什么事?”


    “你进来说。”


    小盛进了屋内,牵星动正坐在妆台前梳头,指了一个凳子:“坐。”


    “哎呀,我还是不坐了。”小盛搓搓手,“姑娘,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这会儿客栈里正忙着呢。”


    “忙什么?”牵星动说,“你们是客栈,又不是酒楼。”


    小盛苦着脸,打开了话匣子抱怨:“不是酒楼,倒快成茶馆了!姑娘你睡得熟,大概不知道,自从昨日下午开始,客栈里就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都是听说姑娘高卧此处,前来拜谒的。我们都说了,姑娘正睡着,没法见客,有的人问了就走了,有的人耐心的很,在大堂里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我们还得茶水茶点伺候着。”


    她一口气噼里啪啦说完,看了看牵星动的神色,没见什么异样,小心翼翼道:“掌柜让我来问,下面那些人,姑娘是否见一见?”


    牵星动拨了拨热水,雾气氤氲,将她的双眼熏得微微泛红。


    “见。”


    一觉醒来就有送上门的乐子,为何不见?


    小盛飞奔出去传话,牵星动洗了洗,用系带覆上双眼,推门走了出去。


    这次她站到栏杆边,因为遮着眼,立即就有人认出她来,指向二楼大喊:“她出来了!”


    大堂中站着的坐着的人满为患,一颗颗脑袋齐齐仰头望向牵星动,一时间竟让她有种君临天下的错觉。


    “身子不适,各位见谅。”她掩唇咳了两声,“若有求玄问卦的,先请上来吧。”


    在场只有少部分人是来求卦的,比起虚无缥缈的卦象,这些人其实更关心一些实际的东西。


    “姑娘昨日说,要将三清观所敛财物分发,不知这话何时能兑现?”


    牵星动将脸转向说话的那人,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明明面前是百姓认定的大慈大悲活神仙,那个人却硬生生从这个微笑中看出一丝冷漠来,打了个寒颤,声音不由得慢慢低了下去。


    然而他所问的,正是众人翘首以盼的心里话,有几道声音当即七嘴八舌地附和。


    “是啊是啊,还得尽快些好。”


    “万一马长富的人先一步发现了密室怎么办?”


    “嘘!你小声点,别大咧咧说他名字!”


    一提到马长富马员外,立即群情激愤起来。


    “胆小鬼!神仙道长都在这儿了,你还怕什么马长富?老娘跪了二十几年,今天还非要站起来骂他!马长富是王八蛋!”


    “大娘骂的好!有神仙给我们撑腰,还怕什么!”


    下面骚动一阵,牵星动静静看着,待众人平息下来,她开口了。


    “昨日的承诺并非信口敷衍。我来此地,只为涤除奸邪,澡雪世间。”


    “只不过此事需要几人协助,与我一同前往三清观清算财物、整理账目,不知……”


    话没说完,有人高声道:“我愿意帮忙!”


    是小盛的声音。她也站在人群中,仰着头,用亮晶晶的眸子望着牵星动,像是在顶礼膜拜自己的神祇,“道长救了我祖母,是我的恩人,我愿意为姑娘做任何事!”


    客栈的账房伙计也举起手:“我帮道长看账本。”


    “那我去搬东西,我力气大。”


    甚至就连客栈掌柜也加了进来:“那这些日子客栈就先闭门谢客,房间和伙计都供神仙大人随意驱使!”


    你一言我一语,就算暂且安排妥当了。牵星动深深弯下腰,对众人行了一礼:“承蒙信任,我定不辱命。”


    一礼后,她起身,重新挂上微笑,朝着最初提起这件事的人状若无意地道:“各位心中还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


    顿了顿,牵星动补充了一句:“若是替马员外来问,我也会如实相告的。”


    她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让众人悚然大惊。


    “马员外的人也混进来了?”


    “是谁?!把他赶出去!”


    很快,一个客栈伙计顺着牵星动面对的方向揪出一个人来,那人是个身穿灰衣的男子,模样倒是很周正。


    掌柜记性好,立刻想起来:“方才是他最先问的,他问神仙大人的话何时能兑现!”


    有人义愤填膺:“来打探消息的吧?真是用心险恶!”


    客栈伙计攥住灰衣男子的衣领,举拳逼问:“说,马长富派你来干啥!”


    灰衣男子怒道:“谁说我是马长富派来的?”


    “还不说实话?你个走狗想挨揍是吧!”


    “凭什么说我是走狗?”他又惊又怒,“我不就问了她一句吗?你们难道不想问?!”


    “别听他狡辩,把他打出去!”伙计说着,一拳砸在他下巴上。


    “你们是不是有病?我都说了我不是……啊!别打脸啊!!”


    灰衣男子抱头鼠窜,有人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好好的人不当,去当马长富的走狗。不要脸!”


    小盛被挤在愤怒的人群中,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男子忽然被指出很莫名其妙,大家不由分说的愤怒也莫名其妙,甚至……


    甚至从一开始到现在,楼上那位姑娘的表情,都是同样的莫名其妙。


    他当真是马员外派来的人吗?


    没人知道。


    罢了,小盛转念一想,也许是神仙大人算出来的呢。毕竟她那么神通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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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能在完全不了解自己任何前情的状况下,算出祖母将要发病。


    “各位不必将我称为什么神仙,我同你们一样,都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牵星动笑着道,“我有个道号,叫无端,各位唤我无端就好。”


    “问卦者,请。”


    说完,她便转身回了屋内,将门合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一边邀请一边来个闭门羹是何意,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客栈掌柜,掌柜也不解其意,只能推了推小盛。


    “啊?”小盛回过神来,见掌柜朝二楼抬了抬下巴,“哦哦!我去问。”


    她噔噔噔跑上二楼,贴着门低声问了一阵,趴到栏杆上朝下面喊:“无端道长说了,隔门问卦。她精力有限,今日怕是只能见三位,请问哪位先来?”


    “我!我先!”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蹦得最高,有人拽住他衣服调侃:“他二叔,你自己不就是卦师吗?还来求什么卦?还是你也觉得自己算不准?”


    中年男人白了那人一眼,拍开他的手,跳着往人群前面挤:“我先来!我先来!‘神仙临’的卦就是我解出来的,谁都别和我抢!”


    他这架势骇人,没人敢跟他抢,纷纷让出一条道来。中年男人顺利挤上了楼梯,上到二楼,小盛为他指了指门外摆放的一张椅子。


    “您坐吧。”


    隔着纸糊的门,影影绰绰有一道人影站着。


    中年男人好奇地问:“道长不用相面?不用看手相?”


    小盛听他问得失礼,眉头一皱,刚想提醒一句,却听屋内人轻笑一声,好像毫不在意对方的冒犯。


    “可惜双目不便,有心无力。”


    牵星动这么说,他才想起来对方是个瞎子,“哎呀”一声搓了搓裤腿:“忘了忘了,您见谅!那道长学的是哪种法门,奇门遁甲?紫微斗数?还是梅花、六爻?”


    “都不是。我师从三清观,学的是道观独有的法门。”


    “三清观还有独门道法?”中年男人一激动,猛地站起来扒到门上,“我竟然不知道!道长能不能细说几句,让我领教一下!”


    牵星动说:“请坐。小盛,你去十步之外。”


    他重新坐好,隐约看见门内的人退了几步,手中拿着一件什么法器,轻轻一晃,叮咚作响。


    随即,她竟一旋身跳起舞来。


    她的舞姿有种奇异的轻盈感,伴着不停歇的铃铛声,却又透出一丝诡谲的古怪。


    隔着一扇门,他并不能将牵星动的动作完全看清,但不知为何,看着看着居然不由愣起神来,眼前一片蒙蒙白雾,耳边只剩下永不止息的清脆铃声。


    时间与空间在此刻失去了意义,他置身一片混沌之中,找不到来处与归处,分不清是短短一瞬,还是永恒。


    混沌。


    只有混沌。


    上升,下沉……


    “醒!”


    骤然一声清喝,铃声止歇。


    中年男人猛地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瘫软在椅子上了。


    “这是……”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息,“这是什么……?”


    “此法名为‘招魂’。”牵星动说,“你想问的问题,我已知晓。”


    “你知道我的问题?!”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真的假的?连问题都能看出来?!”


    她对这样的质疑无动于衷,语调冷清,一字一句道:“你承担不了的因果,都会报应在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中年男人面色骤变!


    若说之前他还对牵星动将信将疑,此话一出,就彻底打破了那一层怀疑,将一颗惶恐不安的心暴露出来。


    他起身,结结巴巴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一心向道之时,可有想过家中亲人?”


    “我……我……”中年男人哑口无言。


    忽然,他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神……无端道长!求您为我指一条明路!我宁愿承担所有因果,只要别伤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她似乎不欲多言,转过身去。沉默了一会儿,又叹息道:“罢了,这因果就由我来负吧。”


    “关掉你的卦馆,不要再轻易起卦。告诉家中的孕妇,远离河边。”


    中年男人深信不疑,用力磕了一个头,声音有些哽咽。


    “多谢您!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