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作品:《牵星动

    牵星动没等侍从引路,急急起身,顺着他指的方向跑去。


    “平时脾气不小,关键时刻还挺能忍辱负重。”马长富看着她的背影发笑,“的确是个可造之材。这么说来,我没看走眼啊!”


    宴厅与净房有一段距离,他见牵星动拐过了墙角,就没再看,回过脸时笑容已经落了下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谁在贵客面前失礼了,自己去领罚。”


    没忍住呕吐的侍从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边,一拐过墙角,牵星动的脚步立刻慢了下来。


    她走到那条人工辟出的溪流旁,弯下腰将方才所吃的东西一股脑吐到了清澈的溪水中,又蹲到上游捧水漱口、洗脸,长长呼出一口气。


    马长富叫她去净房吐,可惜牵星动比较没素质,非要吐到那条花了大价钱引水的小溪里。


    也不知这些秽物流到马长富面前时,他会是什么表情。


    虽然吃进去的并非真的人肉,可是死老头的话也足够叫人反胃。


    牵星动还未上山前,曾在山野中四处流浪,见过野兽吃人,也见过人吃人,因此记得人肉是什么模样,虽然没吃过,但也不至于同普通的肉搞混。


    至于那盅汤,人骨可熬不出那么白的汤底。一星半点油花都少见,怕是用什么鱼肉熬出来的,里面放了截指骨而已。


    ——不过对于明心是否还活着一事,牵星动持消极看法。


    毕竟那截指骨,的的确确是属于明心的。


    上面有一道浅浅的伤痕,还是她从前亲手弄上去的,具体是什么你争我斗的过往记不清了,反正她亲爱的小师兄八成是凶多吉少。


    牵星动有些唏嘘,不为明心此人,而是为他的愚蠢。


    不用想都能猜到,八成是心灰意冷之时遇到个“好心人”,对方说句什么“我能替你报仇”,就把他骗得团团转,自己将脖子往铡刀下面伸。


    对于这种自己将自己当作樊於期英勇就义的行为,她只能报以“啧啧”两声感叹。


    受罚的侍从心如死灰地拖着步子,缓缓走在石径上。身边是花费重金打造出的奇石异水,他却无心观看,满脑子都是自己死后,一家老小该如何活下去。


    忽然,有人朝他吹了一声口哨。


    他木着脸,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女子立在溪边,朝他勾了勾手。


    “你是那个没忍住吐出来的侍从吧?”


    侍从认出来,她就是方才宴席上的那个人。可是如今,她却没有一点被逼着吃了一桌人肉该有的痛苦模样,好整以暇地笑着问:“马长富要杀你?”


    “马宅有马宅的规矩。”他没有否认,颤抖着双唇,低低说了一句,“我犯了错,就应该……”


    牵星动才不管什么牛规矩马规矩,她完全转过身,对侍从道:“如果我能救你呢?”


    他僵死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怀疑都没有怀疑,迫不及待地问:“你能救我?!怎么救?请恩人明说!”


    面前的女子笑了一声,伸手折下头顶一根树枝,在他肋间某处戳了一下。


    “此处是个空穴。在空穴刺上一刀,人不会死,但是会陷入假死的状态,几个时辰后方可醒转。”


    她将树枝扔到水中,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若你信我,在假死之前帮我做一件事。”


    ——


    “就照她说的去做,”马长富看都没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她想耍什么花招。”


    说罢,他起身拍了拍那侍从的脸,“王七啊,人家道长好心救你一命,你怎么就不领情呢?”


    王七额头贴地,嗫嚅道:“在下的命……只有老爷说了算……”


    “我看你是当狗当惯了。”马长富怒其不争地摇摇头,叹息道,“罢了,看在你跑来告密的份儿上,按她所说的去做,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吧。”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他仿若劫后余生般狂喜,重重磕了几个头,膝行着退了出去。


    虽不明白牵星动为何要在墙上凿坑,但王七还是照做了。


    马宅之中最偏僻的所在就是朱红小楼,于是他绕到朱红小楼背后的那面墙上,拿着锥子一点点将墙面凿出一个小坑。


    凿完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王七足足在这面墙上凿了一百零一个坑,然后将地上散落的石灰粉收集起来,按牵星动所说,分别将其撒在了宅中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


    看这样子,像是要布下什么阵法?


    他观察了半晌,没发现什么古怪,却也只能一知半解地将石灰粉撒完。


    身边应该有马员外派来的人在暗中监视,做完这些,天已经擦黑。王七不敢多留,捶了捶酸痛的腰,袖中藏好一把刀,一瘸一拐地快步朝宅子后的角门走去。


    角门前已经放了一张竹席,是马员外为他安排好的。他只要躺上去,将刀捅进自己胸口处的空穴,装作一具尸体,稍后自然会有人将他运送出马宅。


    在那之后,他王七就自由了!


    王七想着,心情不由得激动起来。听说进马宅当仆人的薪资极高,但没一个活着出去过。当初他因为老父重病走投无路才来马宅当差,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多活一天就是多赚一天。


    可是如今马员外竟然亲口许诺放他一条生路,这怎能让他不欣喜若狂?!


    至于那个女子,就只能对不住她了。


    谁不想活着呢?他也只是想活下来罢了……


    王七躺在草席上,心中闪过一丝愧疚,随即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对准自己肋下的空穴,试探着刺了进去。


    那个女子果然没骗他。手指长的水果刀没入体内,他竟没有感受到剧痛,也没有流出多少血,甚至还有余力将草席为自己盖好。


    很快,王七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呼吸也渐渐困难起来。


    他知道自己即将陷入假死状态,便闭上了眼,心中期待下次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马宅外广阔的天地。


    回家吧,已经五年没有回家了,老爹和妻子一直在等着他,还有他的小女儿,现在也该有七八岁了吧?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他这个爹爹呢……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躺草席下的脸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


    牵星动睁开眼,一把掀起盖在身上的草席。


    “这是要把人运到哪儿去……”


    她自言自语念叨着,揉了揉一路上被颠得生疼的肩膀,坐起身来,慢悠悠朝四下一看。


    乌鸦被她的动静惊飞,嘎嘎大叫着四散,夜色深浓,雾霭弥漫,隐隐能看到周围乱石遍布、杂草丛生。


    不像人间,倒像是地府。


    “……”


    牵星动叹了口气,认命地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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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身子站起来,抖掉衣衫上沾的草叶和尘土,原地转了个圈。


    遗憾的是,四周的景物没什么差别,夜深雾浓,看不清月亮;她一路被草席盖着脸,也没去注意沿途有什么标志性的物件。


    如今只能很活该地迷路了。


    她分不清东西南北,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点了一遍小公鸡,最后落在左边,就转身往左边走。


    走了十步,踩到九具白骨,牵星动这才意识到此处原来是个乱葬岗。


    脚下有各式各样的尸身,新鲜的、腐烂一半的、化成白骨的,恶臭熏天。她一手掩口鼻,一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跳过一具又一具尸身,祈祷自己的鞋子不要被弄脏。


    倒霉,真倒霉。竟然被送来这样一个地方!


    牵星动一边艰难在尸山血海中跋涉,一边思忖着,难道这就是她骗了那个叫王七的侍卫的报应?


    好吧,她承认什么“空穴假死”都是胡编的,将人骗去自杀的确是很缺德的做法;但是很显然,王七的好老爷也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出去。


    ——毕竟方才,运送尸体的人将一卷草席卸下板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探一探“王七”还有没有呼吸。


    幸好草席之下是偷梁换柱的牵星动,她反应快,反手一刀将人脖子抹了。若换作是王七,就算活着出来了,恐怕还要再死一回。


    横竖都是死,她好歹让王七死前怀着希望,这难道不算是日行一善吗?


    这样一想,牵星动的心情又愉悦起来。她哼起一首跑音的小调,反正周遭没有活人,不会有哪位来指责她哼得难听,继续蹦蹦跳跳朝自己点小公鸡点出来的方向走着。


    今日午后,牵星动将王七支使去凿了几个时辰的墙,马长富弄不清她在搞什么名堂,又怕她暗中再动手脚,索性就将人守在眼皮子底下。


    被老头拖着下棋,牵星动哪会玩这种高雅东西,拿围棋子摆了一下午字,一会儿摆个一,一会儿摆个五,老头也不管她,埋头自顾自地落子,最后一抬脑袋,发现对面摆了个“王八”,旁边还有个箭头指着他。


    老头想发火,但是忍住了。大概是觉得她还不知道自己被王七出卖了,心里有点怜悯。


    “哎哟,只顾着下棋,竟忘了时间了。”马长富看着天色渐晚,假惺惺问道,“时间不早了,道长今日还要回去吗?”


    牵星动手里拿着一颗棋子,敲了敲桌面,皮笑肉不笑地反问:“我能回去吗?”


    “哈哈,这话问的。道长要是想走,难不成我还能拦您?”


    他忽然站起身,俯视着牵星动,依旧是闲谈的语气:“可是您也知道,这养狗嘛是有门道的……要是放回山里,那可养不出什么听话的好狗,反而要养成一条狼了。”


    她瞥了马长富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将棋盘搅乱。


    听着棋子噼里啪啦落地,牵星动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那就客随主便吧。”


    “客随主便”的一个时辰之后,本该进乱葬岗的王七躺在客舍床上,而本该被软禁客舍的牵星动却出现在了乱葬岗里。


    一想到马长富估计要气歪鼻子,她就觉得很是好玩,甚至还在思忖着要不要悄悄跑回马宅亲眼见证一下。


    想软禁她?做什么春秋大梦!


    牵星动正得意着,忽然,一道极为刺耳的尖叫划破了夜色,将她惊得脚底一歪摔到地上,和一具刚死不久的尸身摔了个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