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如此煎熬，月光也渐如水银，浅浅的皎洁的光辉透过窗棂，与殿中明亮的烛光混作一处，一如相拥坐在榻上的一双有情人。


    太医姗姗来迟，被阔步赶回的观林扯着袖子，走得前俯后仰，好不容易进了殿，才知自己要救的并非太子，而是太子怀里的女子。


    宋女师？


    这……


    太医不敢问宫廷女师为何会被太子抱在怀中，但见宋泠然面颊潮/红乌丝凌乱，半眯着眸一副极其虚弱的样子，连忙走上前去，给太子行了一礼。


    太子果然让他搭手施救宋泠然。


    太医兢兢业业的看过宋泠然的症状，又给宋泠然把了三遍脉，方作下定论:“殿下，宋女师乃是中了合欢之毒。”


    此毒为宫中禁/毒，曾因妃子为求恩宠胆大投于皇帝膳食中，害得皇帝死于龙榻之上遭到封禁，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后宫出现过了。


    凡是禁/毒，均锁在宫中禁库，也不知是谁胆敢谋害太子，连累了宋女师，太医如是想。


    薄珩紧拧着眉，问:“可有解法？”


    太医沉默三息，摇了摇头，“殿下，此毒被禁正因其毒性霸烈，无有解法，中者若不疏通，体内一重冰一重火苦受折磨，最终会经脉逆行而死。”


    所以……


    薄珩眼神一变，又深又黑，又问了一遍:“当真无有解法？”


    太医拜伏在地，“不敢欺瞒殿下。”


    薄珩沉着脸，久然未语。


    殿中一片死寂，哪怕是落根针都清晰可闻。


    宋泠然只是虚弱，但并未昏迷，亦没睡着，听明了太医说的话，知晓自己并非身中绝症之毒而是失/身之毒，一刹面如死灰，魂不附体。


    她红唇剧烈颤抖着，下一刻狠狠推开了薄珩，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崩溃道:“出去，都出去。”


    薄珩并没被完全推开，使了个眼色给观林，让他领着太医下去，然后他抱着浑身发冷的宋泠然，悉心道:“施施，冷静，施施……”


    宋泠然不愿听，只流着泪说:“叫师兄来，殿下，求你，叫师兄来。”


    薄珩神情骤变，俊脸苍白，“施施，你说什么？”


    宋泠然红着眼与他对视，“殿下，我们不能。”


    他们不能的理由太多了，身份的相隔、家规的束缚、外界的不容……种种种种，倘若彻底逾越那条线，他们二人必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薄珩冷冷道:“我们可以。”


    只要她想，没有人可以阻拦他们在一起。


    说了一遍仍是不够，薄珩还说了第二遍，他上前一步，不顾宋泠然挣扎的手，握紧了她，然后强硬的与她十指相扣，一字一句道:


    “我们可以。”


    她不喜欢萧逸凡，萧逸凡才是真的不可以。


    宋泠然极少见到薄珩失态的时候，眼下薄珩却已彻彻底底的失态，口吻虽还保持着一分冷静，可语气犹如绷紧了的弓弦，墨眸里隐隐流露出几分疯狂。


    宋泠然毫不怀疑自己胆敢再提一句萧逸凡，他就会像方才那样将她压在小几上狠狠的吻她，然而她更知如若她跟薄珩有了更深的联结，薄珩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她离京。


    她声声哽咽地求他，“殿下，求你，叫师兄来，除了师兄我谁都不要。”


    薄珩眼眸一红，眼眶凌乱地看她，良久伸手拭去她挂着泪珠的睫毛，“我怎舍得逼你，好，我叫萧先生过来。”


    继而，他面无表情的转头，高声召来了宫人，让人去请萧逸凡。


    顿时，一股苦涩在宋泠然唇角弥漫，宋泠然复又抱住了薄珩，同他说:“殿下，对不起……”


    然而，薄珩却一个字一个字极为平静地说道:“施施不必同我说对不起，便是萧先生来了，也进不了这个殿。”


    宋泠然霍然抬首，不可置信地盯着薄珩，呼吸一窒，“殿下？！”


    薄珩疯了，可面容不改一贯淡然从容，只清冷嗓音夹杂着一分冷笑，“施施，你要我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当面献身给别的男子？未免太高估我的品行了。”


    不加停顿地，他屈膝跪上了榻，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仿若自欺欺人地接着说道:


    “你要我把萧先生叫过来，我叫了，其余的你怨不得我。”


    他托着她的脸，看她的泪水从粉腮上滑过，毫不动容，“你说的你爱痴了我，要做我的妻子，要和我一起云游，不许反悔，我不允许。”


    宋泠然彻底呆了，盯着一贯以宽仁温厚示人的太子脸上溢出的偏执之色，内心忽然一片绝望，她放声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恐惧、压抑与痛苦一边倒的压垮了她。


    薄珩看着她哭，抱着她的大掌收紧，眉眼亦是笼罩着深深的绝望，“难道选择与我在一起这么难么，施施。”


    她的理想与抱负他都支持。


    她的家人与亲眷他都会爱护。


    为何他一定要是被舍弃掉的那一个？


    纵是她同他说尽千万般好话，可现实一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将他一脚踢开。


    听了薄珩的话，宋泠然抽抽噎噎的抬头:“哪里是难……殿下，我是一定要回江南的。”


    同他在一起，就回不去了，她的亲人怎么办，宋家怎么办？


    “施施，我可以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一旦选定，不能再后悔。”


    宋泠然无措地望着薄珩，看着薄珩含痛的双眸，发白的唇色，以及凝视她时难过得近乎灰暗的视线，他仿佛最后放手一博，赌她对他的真心。


    宋泠然当即怔住，泪水在面庞上干涸，听他说:“施施，你且问问你自己的心，抛开世俗的阻隔，你爱的究竟是谁！”


    “是我，还是萧逸凡？！”


    ……


    月夜星空，焰火流光，季伯侯府的昏礼办得隆重，烟花一夜未绝，照彻天际，散落的星芒飘向皇宫。


    长春殿的烛光灭了，只有月光依然安静洒落在团绒锦花地毯上，一根白色飘带至榻上飘下，成为了地毯上的点缀，整个寂静的宫殿内只闻低低的濡湿的水声。


    逼仄的黑暗的墙角之处，香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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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云雾无声缭绕，自从万佛寺脱身，长春殿已经很久没有再燃过雪中春信了，一直都是清冷独绝的返魂梅，今夜这返魂梅的香气里似乎还掺杂了些别的。


    暧昧、情愫、潮涌、湿热……


    睫毛扫过睫毛，鼻梁与鼻梁相碰。


    再然后，便是那密不可分的唇舌，推拉迎合，两人昂起的光洁下巴相抵相贴，纠缠出情不自禁的微喘声。


    喉结滚动不止，呼吸黏腻急促，饱满的红唇被吮得不成样子，很快别着碎发的耳廓也遭了殃，头昏脑涨的女子颤抖着浓密的睫毛，将下巴搁在男子的肩上，时而仰面，时而咬住了男子的肩膀。


    轻薄她的男子并不满意只讨回这么点账，抚了抚她的背，幽声道:“我还什么都没做，施施怎这般紧张……”


    一面说着，他一面借着月光去欣赏她不经意流露出的柔媚，两人方才吻着衣裳便已互相扯乱了，他只是微微低首，女子眼尾便沁出了水光。


    宋泠然从前并未晓知人事，只在豆蔻时不经意翻动母亲的物品看了几页不良图，她不知薄珩厮磨起人来如此厉害，眼泪珠子断线般的掉。


    薄珩细细尝完了那一团白，看她哭得厉害，叹了口气:“施施，你这样倒真像是我在欺负你了。”


    宋泠然啜泣道:“为何会变成这样，阿母说不可以让旁人……我后悔了……”


    薄珩遂将她重新抱在怀里，覆在她的耳边，微笑道:“已是如此，后悔也是无济于事，我的好施施，不如想想该如何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宋泠然觉得好不了了，太子那样的坏，肆意折辱她，而她的体内又是一重冷一重热，直逼得她身子发软，没有半分力气拒绝。


    她忍不住道:“你一定是在诓我，合欢怎会如此？阿母的图上不是这样画的。”


    薄珩眉尾一挑，“施施看过？”


    宋泠然红着脸，“小时候不懂事乱翻阿母的东西，叫阿母骂过。”


    薄珩了然，颔了颔首:“如此，我便放心了，我还愁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同施施交代呢。”


    ……


    夜将白，飘在殿中的香雾氤氲散开，一会儿凝成仙人指路的形状，一会儿凝成松下问琴的形状，殿中四处渐明帐中却一片漆黑，锦被之上一片狼藉，一股麝香味道从春帐边边角角里溢出来。


    宋泠然实在是被欺负得有点惨了，青丝散落在锦被上，半点遮不住身上的吻痕，她扒着枕头，试图远离身上的混账，然而混账将修长手指从她指缝里挤了进去，将她的手钉在头上不得动弹。


    他就这样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状着她，厮缠着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沦陷、崩溃、再沦陷、再崩溃，心里爱怜她，身体却不舍停下片刻。


    他果然是个伪君子，薄珩想，如若她能一直这样容纳着他，他这一生真真是死而无憾了。


    宋泠然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什么，最终甚至哀求他，“殿下，放过我罢。”


    闻言，薄珩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想——


    放过？


    这辈子怕是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