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医单手扶眉，“苏姑娘，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苏沐禾轻笑道：“嫁入皇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在旁人眼中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事。我为何要担心？”


    “可是”苏太医看了眼四周，低声说道，“你本是罪臣之女，加上你还刺杀了陛下，当朝太后对你多有怨言。”


    一阵风缓缓吹过，下人手中端着的喜字剪纸被风吹到地上。


    苏沐禾见状弯腰捡起，指尖轻触喜字，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悲哀。


    “苏太医，你说嫁给灭门仇人是何感受？”


    苏太医愣了愣神，“苏姑娘事到如今，你再后悔也晚了。陛下今晚就会先接你入宫熟悉一下宫中环境，你莫要在这时悔婚，给我徒增麻烦。”


    苏沐禾将手中用红纸剪出的喜字交给下人。


    “苏太医莫要担心，我自然不会悔婚与陛下。”


    说完苏沐禾便转身回了屋内。


    婢女见苏沐禾进门，刚才议论的话夏然而止。


    “苏姑娘，我们为你梳妆吧。”


    闻言苏沐禾朝她们行礼道，“那便有劳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戴金石珠钗，额间画有一片花纹。


    之时那双琥珀色的杏眼，失去了往日的色彩。被死气填满。


    婢女看着镜中惊人天人的苏沐禾不由开口赞叹道：“苏姑娘的面容真是举世无双，方眼整个京城恐怕都找不到像苏姑娘这般美的女子了。”


    苏沐禾闻言朱红的嘴角缓缓勾起，眼眉微垂。


    她看向自己身着的华服。思绪拉到了很久之前，曾经她也有数不尽的华服，只是一场大火瞬间化为了灰烬。


    苏沐禾缓缓抬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似在做告别般，“走吧。”


    苏沐禾。


    她被宫女扶着手腕坐上了马车之上，马车周围是附近街道里赶来看热闹的人。


    苏沐禾隔着帘子便听见了他们稀碎的话语。


    “她就是丞相府嫡女苏沐禾？就是被皇帝下令杀光全家之人？”


    苏沐禾的指尖微微曲起。


    “对啊，还是陛下仁慈，不嫌弃她是罪臣之女还是按照婚姻立她为后。”


    “难道不是看上苏沐禾的脸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苏沐禾蜷曲着指尖。在众人的欢笑声中，马车缓缓向前。直到众人嘈杂的话语渐渐虚弱之时，苏沐禾的指尖才缓缓舒展，整理起被自己捏皱的衣裙。


    风吹动马车之中的帘子，掀开一角。


    苏沐禾抬眸之时正好看见街道处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跳出身体，慌忙转头躲开那人的视线。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转头又看向刚刚被风吹起的帘子。


    马车渐行渐远，刚刚的那道熟悉的身影像是幻觉般，再也看不见了踪影。


    ……


    入了皇后后，苏沐禾便被掌事的嬷嬷来了个下马威。


    “苏姑娘，还劳烦你下马车，亲自走到大殿。”


    跟随苏沐禾前去皇宫的婢女碎禾见状根本不惯着那位嬷嬷，“是陛下下令让苏姑娘坐着马车进皇宫的！你在这里摆什么脸色给我们看！”


    苏沐禾握住碎禾的手，摇头示意她不可妄言。


    那嬷嬷见马车里没了声响便又开口说道：“苏姑娘，还是快些下马车与我一同进宫面圣吧。”


    苏沐禾闻言，起身走下马车。


    正值深冬，加上今日飘着小雪。


    碎禾连忙将手中的披风给苏沐禾系上，“主子还是把这披风系上吧，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了，让陛下心疼怪罪下来，嬷嬷可担不起。”


    说完碎禾便狠狠的刮了嬷嬷一眼。


    嬷嬷轻笑道：“苏姑娘，还是快些随我进宫面圣吧。”


    说罢，便带着苏沐禾走进了宫门。


    苏沐禾跟在她的身后，手臂被碎禾紧紧拉住。


    “主子，我怎么感觉这个嬷嬷要杀人灭口啊？”


    闻言苏沐禾笑道：“不会，不需要太紧张。嬷嬷是太后的人。她断然不敢把我怎么样。”


    闻言碎禾一脸崇拜的看向苏沐禾，“主子，你怎么知道这嬷嬷是太后的人？”


    苏沐禾说道：“陛下费尽心思把我弄进宫，断然是和后宫都交代好了。能够给我施压之人，只能是太后了。况且”


    苏沐禾想起那日，太后与陛下的交谈。


    “太后应该不喜欢我。”


    碎禾闻言立马反驳道：“怎会，主子长得这么漂亮，太后怎么会不喜欢？”


    苏沐禾笑了笑点着她的脑袋说：“太后是陛下的母亲，怎么会喜欢一个刺杀过她儿子的人？”


    碎禾点点头，迟疑的问道：“主子，你长得这么柔弱。为何会想要刺杀陛下，活下来后快些逃命才是啊？”


    苏沐禾摇了摇头，“你不懂。”


    前面带路的嬷嬷见两人迟迟未跟上自己的脚步，便出声询问道：“苏姑娘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难道不怕耽误了时辰被陛下怪罪吗？”


    闻言苏沐禾拉着碎禾加快了脚步


    “老巫婆，现在知道走路慢了？还不如让我们做马车。”


    碎禾不满的低声说道。


    苏沐禾给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不可。”


    碎禾委屈巴巴的低下头，“知道了主子。”


    她抬头偷看起苏沐禾疑惑的问道：“主子，为何嫁给陛下成为皇后，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愁眉苦脸的？”


    碎禾继续说道：“要是我能嫁给陛下，我估计我每天睡前都要掐一下自己，看是不是做梦了。”


    苏沐禾闻言说道：“嫁给灭门仇人，怎么能开心起来。”


    碎禾闻言，笑嘻嘻的说：“碎禾可不这么觉得，嫁给陛下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我从出生时就被我爹娘买给了其他人当女婢，最想要的便是穿上锦衣华服跟其他小姐一样，风风光光的嫁人。然后过上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


    苏沐禾看着碎禾天真烂漫的样子，点头道：“会的。”


    都会实现的。


    雪花落了苏沐禾满身，等到终于走到了大殿。


    她才看见了陛下的身影，他站在皇位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苏沐禾随着召唤走入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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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丝间的积雪融化了半分。


    皇帝站在高堂之上，下看着苏沐禾被冻得泛红的鼻尖，指尖微微蜷起质问道：“苏沐禾你当真是骨头硬啊！朕特许你乘着马车入宫，你却偏偏要迎着风雪走来。”


    苏沐禾闻言，抬头看向高堂之上一袭黄袍之人。


    她不卑不亢的说道：“臣女，确实乘着马车来到宫门之外，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有人敢违抗朕的旨意拦你不成？”


    苏沐禾闻言笑道：“这便要问张嬷嬷了。”


    皇帝闻言，神情微变。


    “算了，既然你已经入了皇宫就要守皇宫的规矩，接下来张嬷嬷会教你如何成为后宫表率，治理好后宫内务。”


    说着皇帝从高堂之上走下，他看着苏沐禾，眼神之中藏满了道不出的情绪。


    “你是否怨朕？”


    苏沐禾只觉得可笑，“陛下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难道那日臣女说的话还不够明白吗？”


    “那你为何还要嫁给朕！”


    苏沐禾闻言笑了笑，“陛下亲自下的圣旨，臣女有反悔的余地吗？”


    皇帝被气的面红耳赤，“苏沐禾你别以为朕不敢拿你怎么样！”


    苏沐禾看着他，精巧的眉头微微皱起，“陛下究竟看上了我什么？陛下要是想找一位迎合你的女子，将会有上千人蜂拥而至。偏偏臣女便是如此品行，学不会迎合陛下，学不会和颜悦色。”


    “好！”皇帝咬牙切齿的说，“苏沐禾别以为这样朕就会放过你！朕要把你关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之中，做一只只能供人观赏金丝雀！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苏沐禾看着他，朱红的唇角微勾，“臣女告退。”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雪越下越大，仿佛有吃人之势。


    碎禾冻的直哆嗦，见苏沐禾出了大殿连忙跑去。


    “主子，陛下同你说了什么？有没有问你为何身上如此多积雪？”


    苏沐禾看向碎禾开口笑道：“这便是你不给我撑伞的缘故？”


    碎禾挠了挠头，“咱不能白吃亏，陛下到底有没有问啊？”


    苏沐禾摇摇头，“快收起你的小聪明，把伞拿来撑起。”


    闻言碎禾拿起刚刚在皇宫之中顺走的伞，为苏沐禾撑起。


    “我错了主子。”


    她委屈巴巴的道歉。


    苏沐禾笑了笑，看着面前被白色填满的天地。


    抬脚走进积雪之中，在上面留下一条长长的印记。


    脚印蔓延到了皇宫之中一处偏僻的角落。嬷嬷见人已带到，便嘱托道：“苏姑娘在此歇下便可，明日我会来找苏姑娘，教你一些宫中的规矩。”


    碎禾看着面前破败不堪是房子，想来是许久未有人居住。蜘蛛丝多的都可以缝制一层棉被了。


    碎禾双手叉腰，挡在苏沐禾的身前，“你难道不知道我家主子日后是要当皇后的！你如此怠慢今日有你好果子吃！”


    张嬷嬷看着面前虚张声势的碎禾轻笑道：“甭管是现在还是日后，苏姑娘都该记得，要不是太后仁慈饶你一命，现在你早就成了孤魂野鬼。怎么可能平安站在这里，与我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