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作品:《陛下类卿

    十三将沈微渔送回未阳宫,已经是傍晚,寒风料峭,宫廷里的梧桐落了满地。


    寝殿内,沈微渔躺在金丝玄黄的被褥,青丝迤逦垂开,瓷白的脸颊毫无血色可言。一根红丝系在她的腕骨,绕过翠屏,被一老者用指间捻着。


    “她体虚羸弱,奇怪,太奇怪了,她应该早已经死了才对。”


    葛老诊到一半,眉头打结,身边一袭红衣劲装的女子怀抱长剑,冷若冰霜道:“陛下让你来诊脉,你说话怎么神神叨叨。”


    “你别打岔,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脉搏。她体虚多年,按照常理是早衰迹象,可她却平安无事活到现在,实属罕见。”葛老还是头一遭遇到这般棘手的问题。


    月桐冷笑:“听说沈姑娘身体中毒,还有蛊毒。”


    葛老捋了捋胡须,苦思冥想,“老夫知道,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月桐懒得搭理他,抬眸看向隔着翠屏,躺在床榻的女子,明眸皓齿,容貌温婉,难得的美人,难怪陛下破例将人留在未阳宫。


    她沉思的间隙,躺在床榻上的沈微渔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又看到朝梣为了救下她,一次又一次放血喂给她喝。


    沈微渔胸口疼得厉害,无言的悲伤将她困在寒冬腊月的湖水中,全身想要蜷缩,可稍微一动,浑身仿佛被石头碾压般,动弹不得。


    她想要张口,却一句都说不出口,耳畔也传来老者和年轻女子的对话。


    归禾在与太医说话吗?不,那不是归禾的声音,也不是归月的声音?


    沈微渔迫切想要睁开双目,可耳边又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


    她听不清楚,却隐隐约约觉得熟悉,想要努力睁开双眼看清那人的面容,却又苦于四肢无力,只能闻到淡淡的龙涎香。


    普天之下,能用龙涎香的人少之又少。


    沈微渔第一怀疑的人便是萧庭訚。


    可他不是遇刺受伤吗?难不成,他没有受伤?


    沈微渔心里闪过不同的猜测,架不住疲倦,沉沉睡去。这一觉,没有做梦。


    待她醒来,寝殿寂若无人。


    一缕月光斜斜地从窗牖折进寝殿,沈微渔依稀能看清楚四周陈设与自己宫中的摆设截然不同。


    她撑着床边,纤瘦的身段在深夜尤为单薄,尤其是她踉踉跄跄赤足往前走,显得几分孤寂。


    “阿月。”沈微渔想要开口喊归月她们。


    可她一开口,嗓音疼得厉害,发出的声音也细如蚊蝇。


    沈微渔感受足心的冰冷,四周空无一人,陌生的寝殿残留龙涎香的气味,似曾相识。


    她心里浮现猜想,自己是不是在萧庭訚的寝殿。


    想起之前隐约看到的景象,沈微渔在想他不是遭遇刺客,重伤不醒吗?况且他一向不喜欢自己,怎么会将自己留在末阳宫?


    她满腹疑问,趔趄地来到殿门。沈微渔推了推,大门紧关,无法撼动半分。


    万般无奈下,沈微渔扶着墙壁,施施然地想要回到床榻,可才走了没几步,发觉殿内西边有一扇小门。


    沈微渔缓缓靠过去,琐门未关紧,几缕寒风灌入进来。


    她好奇地用力推了几下,掌心传来疼痛,耳畔传来窸窸窣窣声,再推几下,眼见殿外的风景,不由加重了力道。


    终于朱漆小门推开,沈微渔入眼便是见到庭院四处种满了山茶花。


    山茶花似飞琼,飘零一地。


    沈微渔一眼注意到伫立在山茶下的男人。


    男人一袭绀色长衫,晚风卷动他的衣袖,上面布满了金丝绣纹,乌黑的青丝用白玉发冠束起,修长的指尖在烧着何物?


    沈微渔好奇地往前走,熟悉的龙涎香,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夹杂晚风的寒冷。


    她瑟缩着身子,攥紧了衣襟,却发觉里衣已然换了一套,白衣上镶绣梅花。


    沈微渔不喜梅花,乍然看到身上这一套愣住,随后轻微的“滋滋滋”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寻声望去,却见落花打旋在空中,好奇地伸出手,才惊觉不是落花,而是烧焦的灰烬


    一刹那,沈微渔望向男人,才惊觉那人的背影很熟悉,好像是萧庭訚。


    沈微渔不确定地想,四下阒寂,唯有风声和窸窸窣窣的“滋滋滋”


    她缓缓往前,赤足踩在地面,才走几步,却看到他在烧纸钱。


    “陛下。”沈微渔惊疑不定地出声。


    她细如轻蚊的话,一下子被男人捕捉到。


    他缓缓侧身,熟悉的面容挂着阴晴不定的笑,“沈姑娘。”


    沈微渔莫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萧庭訚?他为何半夜烧纸钱。


    她心中有太多疑问,不知如何问起。


    反倒是萧庭訚收回目光,铜盆里的纸钱烧了一叠又一叠,仿佛永无止境。


    沈微渔攥紧衣袖,旁观四周无人,施施然来到萧庭訚的身后,见到纸钱化为灰烬,他的肩膀还有掌心都缠着包扎的白纱。


    她满肚子的疑问终究化为了一句。


    “陛下,你的伤势如何?”沈微渔担忧地过问,没有先问自己为何在此。


    萧庭訚一言不发,凝眸望着铜盆里的纸钱,风声骤然停歇,好似风雨欲来危险。


    “沈姑娘不问朕为何烧纸钱吗?”


    今夜的萧庭訚比往常多了几分道不明的古怪,沈微渔压下心里的猜疑,轻声道:“臣女不知。”


    萧庭訚侧瞥,本来是随意一望,却见晚风荡起她的裙摆,露出莹白的赤足,踩在青石板。


    他的视线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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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一顿,随后拢了拢衣袖,唇角噙着笑意,似在嘲讽。


    “你不问为何自己出现在未阳宫,是知道缘由吗?”萧庭訚不紧不慢地道。


    明明他没有动怒,语气也是云淡风轻,可沈微渔却听到问罪的意思。


    可她并未知情,一觉醒来,身处此地,还都没问清楚,迎面遭遇他这句不分青红皂白的话,不由抿着唇角,又很快松开。


    “臣女不知。”沈微渔轻柔地道。


    “沈姑娘不知道,却一见面关心朕,若是旁人不知情,还以为沈姑娘对朕一往情深。”


    任是沈微渔性子再好,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蹙眉,轻声道:“陛下,臣女只是担心陛下。”


    “你担心朕,却赤足不披衣,是为何意?”萧庭訚唇角弯起,晦暗的目光挪开。


    “陛下认为我是故意而为,让陛下怜惜吗?”


    “沈姑娘认为呢?”


    “陛下不喜欢臣女,臣女又怎么会博取陛下怜惜。”沈微渔垂眸,惨白的脸颊在银月下愈发苍白,纤细的身段也好似能乘风归去。


    沈微渔不明白,萧庭訚今夜咄咄逼人,意欲为何,而且他一边说这话,审视的目光像是锋利的刀剑要在她身上刮出一道道血痕。


    她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衣袖,不敢与之对视,心里的不安萦绕心间,可他的目光却一直不曾挪开过。


    他不是厌恶自己吗?为何还要一直望着自己,他发现朝梣的存在吗?


    一想到朝梣,她的喉咙疼得厉害,双手掐住掌心,想要缓过神。


    萧庭訚却察觉她的异样,似笑非笑的面容多了沈微渔看不懂的阴翳,“沈姑娘每每都喜欢示弱,是不敢与朕说清楚,亦是另有他想。”


    “臣女从未有非分之想,只是今夜陛下心情似乎很不好。”沈微渔听到他的话,狐疑地在想,他究竟知不知道。


    “你说朕心情不好。”萧庭訚轻笑道。


    若是不好,为何今夜一直咄咄逼人。


    沈微渔回神觉得自己多疑,心中腹诽了几句,垂眸缄默,耳畔听到他忽然嘲讽一笑。


    “也对,今夜朕本来心情不好,你可知今夜是什么日子吗?”萧庭訚收回嘲讽的笑,目光落在铜盆,而后又望向不明所以的沈微渔,心中涌入几分恶意。


    “今夜是朕的生母忌日。”


    沈微渔微微一愣,萧庭訚的生母忌日?


    她还未多想,萧庭訚起身,狂风骤然响起,山茶花簌簌落下。


    萧庭訚步伐稳健,长身玉立,清隽疏朗的面容阴沉下来。


    沈微渔心神不安,后退几步,可他却踩上自己的影子,心里不由晃了一下。


    萧庭訚漫不经心地道:“沈姑娘可知,朕的生母当年投井,是谁下的懿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