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040 紫藤束

作品:《觉醒后和死对头真香了

    连串的尖叫随张皇逃跑的人群鱼贯而出的同时,两根灰蓝色的巨大触手猛地捅破屋顶,被如刀的风沙霜雪笼罩的西域的深夜,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中应声而碎!


    远看的程天玉像一只只有两根触手的章鱼精怪,可她又娇躯纤细,仿佛是被触手强迫着吊上天去,无力反抗,一身红衣在铅蓝的夜空中分外刺眼。


    紧接着,慕汀夷足尖轻点沧绾琴弦翩跹而来,手持一把紫藤翎针所化的长剑,半身长的紫色剑绦携铃铛一路铮鸣!


    白衣飘飘,身轻如燕!


    剑芒泛若紫雾,所过之处留氤氲朦胧的剑影,冒锐利寒光的剑尖直至程天玉脖颈而去!


    “快!快去保护公主殿下!”被侍卫团团护在中间的西吴王焦急得原地跺脚,一众侍卫望着程天玉背后伸出的、在空中灵活甩动触手,持剑的手却纷纷发着抖。


    虽然侍卫之中并无几个高手,不过他们多多少少有些修为在身,旁观的这寥寥几个瞬间,只觉持剑的白衣女子的身法高妙,剑气浩然,绝不是他们这歪瓜裂枣能比。


    可对此,程天玉——或者说是程天玉背后的触手,却对付得还算游刃有余,每次甩动都能将剑气与白衣女子的攻击化于无形。


    他们个个不禁怀疑起来,这样的公主,还需要他们保护么?!


    不对,这……这还是原来那个公主么?还是什么怪物?!怎么看,那个白衣女子都更正常些!


    不会连他们也杀了吧?


    被触手所震慑得到短暂的迟疑,以至于一时间竟无侍卫动手,西吴王见状厉声大喝:“反了你们!你们敢抗旨不成?!”


    正有侍卫唯唯诺诺地道:“陛下……”


    “陛下!万万不可!”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仇数自文武百官中而出,匆匆行礼后道,“卑职仇数,启禀陛下,公主已被邪物附身,那白衣女子有法子救公主,卑职斗胆,请陛下莫要轻举妄动,离开此地,暂避才是。”


    “邪物?!”众官员与西吴王不约而同发出惊诧一声,可还不待仇数继续解释,马上又有人怒斥:“一派胡言!”


    说话的是丞相滕傅邑,他沉着脸指着仇数厉声道:“上将军莫不是还记恨公主将你革职一事?


    “哼!你贪污乃是证据确凿。可公主宅心仁厚,念你在边关为西吴出生入死,昨日还亲自前往陋室,为你官复原职。可你不仅不知感恩,竟还在此污蔑公主,你可还有良心?!”


    仇数毫不示弱地回应:“那么敢问滕相,公主此时模样又该作何解释?”


    滕傅邑冷哼一声,并不对着仇数,而是冲西吴王道:“陛下,据臣所知,此乃公主近日所修功法,不足为奇。至于那女子,冒充伶人潜入陛下生辰之宴,其心可诛!臣恳请陛下即刻将其捉拿!”


    仇数咬牙讽刺:“丞相真是搬弄是非的一把好手!”


    “宵小放肆!由本相看,你与那白衣女刺客,乃是一路,只为搅乱西吴安定!受死!”滕傅邑眼底闪过一丝精芒,眼神剐过仇数的霎那,袖中手顿成爪状,包裹淡淡灵气,狠狠往仇数脖颈袭去!


    这等攻击即便出其不意,武将出身的仇数又怎会看在眼里?身子一倾便轻易躲过,还扣住滕傅邑的脉门稍一用劲便可卸去他全部气力。


    然而,就在滕傅邑动手的瞬间,这人的后背竟也伸出了四根同样灰蓝的出手,不仅将一众侍卫拍飞两遍,两根出手簌簌而去,势要一举打碎西吴王肥大的脑袋!


    “护驾!”


    “陛下——”


    群臣一哄而散,众侍卫的惨叫声与西吴王无措的惊呼同时响起,仇数登时暴起,可此刻再撒开滕傅邑的手已是来不及,最后一根触手早已瞄准他的腹部!


    噗——


    血肉模糊的声音轻却刺耳,灯火通明的大殿前,滚热的液体污染了一地薄薄的积雪,鲜红,却还掺杂着几缕灰蓝的诡异的颜色。


    滕傅邑疼得面目扭曲、面色发青,却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因为此时此刻,他背后的四根触手被四根雪白的孔雀羽翎贯穿,死死钉住!


    但凡他动弹哪怕一下,四根羽翎便结成一道阵法,白色雷霆便会狠狠劈在背上,打得他血肉模糊!


    他嘴染红蓝相杂的血,竭力抬眼,怨毒地瞪着毫无征兆出现,正像拎小鸡仔似的,提溜着西吴王的谢孤衡,嘶吼道:“你是何人?!敢坏我好事?!!”


    “脾气倒是不小。”谢孤衡嗤笑,随手将瑟瑟发抖的西吴王丢给一旁已狼狈起身的侍卫,拍拍手,唇角一掀,潇洒俊逸,“将死之辈,没资格知晓我名讳咯。”


    滕傅邑却大笑起来,牵动了伤口,四根触手痛苦地蠕动,却还笑得更加邪肆癫狂:“哈哈哈!杀了我?这个人类一样会死!!你动手啊!哈哈!”


    此时此刻,尚还与十来个朝臣留下护驾的曹振终于向谢孤衡露出了复杂的眼神。


    早该想到的。


    几日前,这个气度不凡、相貌惊为天人的青年出现在他回家路上,呈上一份设计精妙的图纸于他时,就该想到的。


    谢孤衡的目标哪里是什么改进边防灵械?哪里是什么千机院?


    这阵子的相处中,曹振早有所感,谢孤衡无论是修为、抑或在灵械造诣,都远在他这个掌院之上。


    曹振曾旁敲侧击他的志向,他的回答却一直谦逊且滴水不漏。曹振只想,这样才华横溢的青年若能为西吴做贡献,即便交出掌院之位,也未尝不可。


    可眼下看来,谢孤衡的身份,比曹振想的还要神秘!


    虽然眼下时机不合适,虽然只是猜测,曹振还是忍不住问:“孤衡,你……你是为这邪物而来?”


    谢孤衡仍是那笑盈盈的模样,答案不言而喻。他道:“这东西附身丞相有些时日了,它们的存在只为破坏一切安定,十分危险且狡猾。在下怕它跑了便没有打草惊蛇,掌院勿怪。”


    曹振回忆这段时间滕傅邑一改往日的谦和儒雅,性情大变,暴躁恣肆,原来竟是有这层原因。他稳了稳心神道:“谢公子,若是可以,还望能救一救丞相。此是无妄之灾,他也是清廉为民的好官。”


    死里逃生的西吴王也颤动也满脸的横肉道:“副掌院,朕这朝堂不能没有丞相坐镇啊。”


    仇数却说:“那公主呢?慕姑娘分明说只有一只邪物的。”


    “慕姑娘?”谢孤衡挑起好看的眉,终于打量这少年将军,意味深长道,“看来你与她很熟么,认识多久了?”


    仇数在这美男子狭长俊魅的眼中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久经沙场练就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若回答不慎,会有十分严重的后果。


    “我……”仇数将将冒了一个字,蓦的一道白影轻盈而落,慕汀夷半抱着生死不明的程天玉走来。


    她扫视一周,视线在与谢孤衡对上时微微一顿,当即装作自然地看向别处,面无表情道:“闲聊个什么劲儿?还不杀了?”


    仇数还以为这话是问自己,忙回:“慕姑娘,这邪物说……”


    “附身不久,这人还有意识。”谢孤衡身子一侧便到了慕汀夷面前,好巧不巧地将仇数挡在身后,抢话是急切的,口吻是冷淡的,“也算是为国为民的良臣,在下想着能救一命是一命。”


    再次被打断的仇数只能委屈地从谢孤衡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干巴巴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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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的。”


    目光却开始在这二人之间逡巡,总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古怪,认识,可他们表现的又是不熟的。


    闻言的滕傅邑很是得意,又阴恻恻地大笑起来,笑出更多的血,甚至吐了两口。


    慕汀夷皱皱眉,将程天玉丢给仇数,随口说:“她只是吞了邪物一口气,已经不碍事了。”


    从前朝思暮想的人倒在自己怀中,仇数非但没有分毫旖旎的心思,反而胳膊僵硬,像接了什么烫手山芋,直到西吴王哭着跑来,将程天玉揽到自己怀中,才松口了一口气。


    彼时,慕汀夷已站在谢孤衡身边三步远的距离:“动作快点,会吧。”


    谢孤衡颔首,也不看她。


    仇数不明白这二人要做什么,略有些紧张地旁观起来。


    就见慕汀夷双手虚捻,四根淡紫的琴弦像铺开的星汉现于指尖之下。


    接着,琴声急促如暴雨倾盆的滂沱而至,一个一个音符都像一把尖锐的钩子,勾住人的心尖,虽然依旧高妙绝伦,但调子忽上忽下,奏的是刀光剑影、风雨杂晖,叫人心悸!


    这曲子更非普通的急促激烈!


    就在琴音出现的同一时间,匍匐在地的滕傅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久,一根根细长的树枝竟从他背后生长出来,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缠绕触手,转眼间铺满了滕傅邑整个身躯。


    慕汀夷当初与谢孤衡掉入天河时,植入这只邪灵体内的心枝回应召唤,开始将邪灵扯出滕傅邑的肉身!


    修长茂盛的绿叶、一串串紫藤花结出,成一件美丽的杀人凶器,正从他体内生根发芽,并逐渐扯出一团灰蓝生物!


    这东西长着数不清的长长短短的触手,即便被一层又一层的紫藤枝条捆绑,依旧在疯狂甩动带着黏腻液体的触手和身躯,似一头旧居沼泽的怪物,发出尖锐的嘶鸣,叫一众之人头皮发麻。


    此刻就是滕傅邑的惨叫再凄厉,也再无心疼,因为这怪物实在超出了这个世界的认知范围。


    还是仇数咽了咽唾沫,忍不住道:“慕姑娘,滕相他……不打算救了么?”


    慕汀夷拨弦不停,一面淡淡回答:“死了就死了,魂魄离体了我塞回去就是,怕什么。”


    听她说得好像塞棉花似的简单,众人无不目瞪口呆,可即便有质疑,他们却也无从下手。


    这怪物,凭他们的修为就算能制服,也不知如何驱逐,不交给慕汀夷,一样是没法救滕傅邑,以至于西吴在场的、还没逃走的近三十个文武官员,都只能远远站着,被迫选择袖手旁观。


    眼见自己的威胁完全不起作用,马上就要完全离开肉身的邪灵终于慌了,最后控制着滕傅邑叫道“你们……你们敢杀我,那只鲛人也要死!!”


    此话一出,仇数当即焦急地上前两步道:“你什么意思?!”


    滕傅邑知道自己再次抓住了机会,狞笑道:“哈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支开你,不会真以为单纯请你来吃酒享乐吧?哈哈哈!一只没了鲛珠的鲛人,跟一条死鱼没什么两样!


    “识相的放了我,我还能饶她一命!哈哈——”


    同一时刻,棠阙镇。


    万俟芊将头靠在浴桶边缘,竭力向后仰望,透过半阖的窗,颠倒的视线里,是一轮倒挂的月牙儿。


    银色的鱼尾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水面轻拍,她无聊地想着仇数何时能回,还等着他将院子水缸里那两尾鲫鱼红烧,猛地瞥见两道黑影掠过窗外!


    她登时坐起,警惕地扒着浴桶。


    几个呼吸的死寂后,房门被一脚踹开,飞扬的尘土与碎裂的门板后,几道寒芒劈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