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神秘的事总是会多几分向往。”


    急促刺耳的轮轴声响起，咔哒，咔哒，咔哒…这些声音绕着耳膜碾过，年轻的公子哥握不住手里的酒杯，整个人也是不受控制地跪倒在了船面上。


    咔——


    是酒杯破裂的声音。


    在他狼狈的身影后，无数彩带自半空中炸开，一顶缠绕着红色丝带的魔术帽朝明初晞飞去，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的掌心。


    “尊贵的客人们，欢迎来到阿卡罗尔庄园为你们准备的轮船——”


    声音不远不近，夹杂着很多杂音，像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说出口的，落入耳中，只残余来回起伏的诡异笑声。


    “我是你们的船主史万——”


    “我是你们的船主柏万——”


    两道声音终于在此刻产生了分歧。


    “我是船主，你这个漆工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哦，我亲爱的史万，身份低微不是你的错误，你要勇敢地面对现实，做个诚实的人。”


    史万显然被激怒了，粗哑的声音如同藏了粗石砾，过大的嗓门喊出来，连同高挂的旗帜也晃动起来，“你说谁身份低微？”


    “是你，我亲爱的史万。”


    柏万的声音听上去年轻很多，忽视他说出口的话，更像是个还在读书的学生。


    “你！”


    “好了，我亲爱的史万，别让主人的贵客看笑话了。”


    空中又炸开几个彩带筒，突然出现的天梯随风摇摆着，自天顶，有个身穿紧身蓝色燕尾服的小丑缓缓走下来。


    他脸上带着精致的面具，几片喷了闪光粉的羽毛镶嵌在面具旁，他右手撑着把绑着蓝丝带的拐杖，正朝着明初晞的方向走去。


    “哦，我亲爱的贵客，你刚刚在看什么？”蓝色小丑半跪在地上，扶起明初晞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


    刚刚的动静惊扰到了其他人，在船中参加宴会的贵客纷纷出来，见到这奇异的一幕，更是交头接耳起来。


    “这是谁啊？”


    “说是船主，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阿卡罗尔庄园？”


    “我真是太期待后面的旅行了！”


    “……”


    什么样的声音都有，明初晞没仔细听，她垂眸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柏万，轻轻笑了笑，“在看海。”


    她喝了点酒，似乎有些醉了，长发拂到耳后，露出的脸颊上浮出淡淡的红晕，她的目光越过柏万，看向了无边无际的海，“今夜的海景格外美，不是吗？”


    “贵客说的对。”


    柏万站起身，转过身，绅士地朝客人们鞠了躬，“船上为贵客们准备了新鲜美味的食物，贵客们可以尽情享用。”


    话落，船上一阵欢呼声，所有客人沉浸在夜晚的宴会中，无法自拔。


    但柏万没有离开，他始终站在明初晞身旁，随着她站在安静的角落里，做着贴心的护花使者。


    明初晞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


    “小姐晚上喝了多少酒，要我去准备一碗醒酒汤吗？”柏万问道。


    明初晞没回话，只静静看着海。


    “不喝醒酒汤的话，小姐明早会头疼的。”柏万转了转大拇指上的银戒指，又说：“小姐要是累了，可以早些去休息。”


    “不用了。”明初晞微微俯下身，手肘搭在扶手上，撑起了下巴，“我想亲眼看看轮船停在小岛上的场景。”


    而阿卡罗尔庄园就在那座小岛上。


    “那可能要让小姐失望了，你看不到那样的场景。”柏万说道。


    明初晞转身问：“为什么？”


    “因为到了午夜十二点，所有人都会陷入沉睡，包括你，我亲爱的贵客。”柏万说着，从口袋里抽出一朵玫瑰花，夹到了她的指间。


    “听上去，有些神秘呢。”


    “这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事，小姐还是不要有这样的好奇心，不然…”柏万买了个关子，他收拢的手一下张开，细碎的闪片如烟花般在她眼前炸开。


    他推后了几步，右手贴在了胸口，朝她做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我亲爱的贵客，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你要走了？”明初晞叫住他。


    柏万脚步一顿，声音染上了些许欣喜，“我的漆工可能遇到了一点麻烦，等我处理好这些事，再来陪亲爱的客人。”


    再抬脚离开时，柏万的步伐里都透着愉快。


    【哼。】


    一声不满的轻哼，自上船后就不见行踪的审判官大人终于出现了，他手里拿着帕子，一言不发地擦起了明初晞的手背。


    【脏死了。】他说。


    明初晞看着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她握住他的手，带着那只手，轻轻放到了她的手背上，“摸到了，戴了手套。”


    说着，她将手上的丝质手套脱下，随手丢到了海里。


    “这，这样啊，我，我没看出来。”祁隽有些结巴了，他连将帕子塞进口袋里，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


    明初晞贴心地跳过这话题，“你上船后去做什么了？”


    “我将这艘轮船里里外外查了个遍，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隐患。”审判官大人仗着别人看不到他，随意出入船上任何地方。


    想到他在船上走来走去，还紧绷着一张脸的样子，明初晞又笑了声。


    祁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我？”明初晞将酒杯放到一旁的小桌上，按了按被风吹疼的额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艘船很有趣。”


    【哪里有趣了？】祁隽不太理解，他朝四周扫了好几眼，【到处都奇奇怪怪的。】


    “不仅人有趣，他们说的话更有趣。”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海风忽然有些大了，将他额前的碎发全吹到了右边，他眨了眨眼，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也跟着吹了过去。


    呆得很。


    明初晞终于发现他的异样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问：“审判官大人偷吃了什么，怎么醉成这副模样？”


    【嗯？】


    祁隽耷拉着眼睑，随后慢吞吞地靠过去，摇摇晃晃的身体轻轻靠在了她身上，【没有喝酒。】


    “那喝了什么？”明初晞嗅到他领子附近的酒味，“还说没有，审判官大人也会撒谎吗？”


    【真的没有。】祁隽强调了遍，迷离的双眼中晕出盈盈水雾，【我喝了点果汁，是甜的，就是味道有点怪。】


    “什么颜色的？”


    祁隽歪着脑袋想了想，【红色的。】


    明初晞瞥了眼自己的红酒，“你确定？”


    【嗯。】审判官大人确定以及肯定。


    看来是醉得不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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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初晞想，面前有份意料之外的礼物，比起船上的人或事更有趣，她确实很想知道小古板醉酒后，还会做出什么。


    【很奇怪。】祁隽又说。


    “哪里奇怪？”


    【这里的酒很奇怪，我…我也变得很奇怪。】祁隽低垂着眼，有些不开心地吸吸鼻子，又强调了遍，【我不喜欢这里。】


    “那我们离开？”明初晞问。


    【不要。】这声回得果断，【有任务。】


    “这么尽责啊。”


    祁隽的尾音翘了起来，【嗯。】


    “你刚刚说自己很奇怪，哪里奇怪？”


    话落，审判官大人沉默了好久。


    宴会中的交响乐倏尔变得和缓，祁隽晃了晃脑袋，空白的大脑才慢慢被填满，他磨蹭着直起身，不知看到什么，脸上骤然升起一抹红，迅速蔓延到了耳根。


    【你，你…】


    “我怎么了？”明初晞好奇。


    祁隽的呼吸凌乱起来，他迅速地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上她的肩时，已化为了现实中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


    【太，太低了。】


    明初晞脸上的笑容渐深，上前一步，在他的耳边低语，“所以，审判官大人刚刚看到什么了？”


    【我没，没有看到，什么也没看到。】祁隽眼神飘忽着，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


    “撒谎。”


    【我，我我…对不起。】


    明初晞勾勾手指，“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


    祁隽抿紧唇，移开目光，【好奇怪…】


    “又奇怪上了？”


    【我今晚想亲近你。】


    ……


    Mankindmustcourageouslyconfrontthewhisperingechoesoftheiryearnings.


    人应该正视自己的欲望。


    贵客休息的房间安排在三楼，上了楼梯后可以看到一块大展牌，四周缠绕着红绸带和玫瑰花，地上散落着大片玫瑰花瓣。


    而在展牌上，就写着这样一句。


    轻轻一声“咔”。


    大堂里的灯瞬间暗下来，却是有丝丝缕缕的流光自展牌上闪烁，玫瑰花上撒满碎钻，折射出点点亮光。


    【干嘛把灯关掉？】祁隽跟上她，还没反应过来，额头轻轻撞在她的背上。


    “嘘——”明初晞侧过身，手指抵在他的唇瓣上，她压低声音说道：“有人。”


    有人？


    祁隽呆呆地指着自己脑袋，【那我们可以用脑袋说话。】


    明初晞顺着他，【嗯，好。】


    【会不会是收到邀请函的客人？】


    【不知道，我们轻一些，不要让人发现了。】明初晞路过展牌时，折下了朵玫瑰花。


    柏万给她的玫瑰花，被她随意丢到桌上，但这一朵，她放进了祁隽的口袋中。


    【花？】


    【真好看。】明初晞提了下他的领带，他脚下不稳，向前踉跄了一步。


    祁隽迷迷糊糊地回应，【嗯，好看。】


    【祁隽，现在几点了？】


    【嗯…十一点五十了。】


    明初晞点了下头，【也许不是客人，是怪物。】


    午夜十二点，沉睡的客人，以及苏醒的怪物。